玉昙呼吸清浅,呢喃着:“阿兄,做人、得有烟火气……”
就不该过来,说什么有的没的。
玉鹤安长叹口气,退回到了书案位置,拿着书卷却再也没能看进去。
*
玉昙睡醒时,天已全暗了,她揉了揉眼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她下午跑到书房蹭觉的日子。
她和玉鹤安这一次并没有因为争吵,分隔五年。
书房里没有点灯,整个屋子昏暗极了,唯有炭炉里有猩红的火光。
她揉了揉脸颊,她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居然又睡着了。
她轻轻唤了一声:“阿兄。”
没人应她,只有间隙有几声风铃声。
她起身出了书房,见玉鹤安站在廊下,手指偶尔拨弄一下风铃,神思天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整个耳尖还可疑地红了。
难道是冻红了?
“阿兄。”
“叮铃——”玉鹤安拨弄风铃的手一下用力,风铃发出巨大的声响。
玉鹤安转头:“醒了。”
“阿兄今日怎么没看书,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玉鹤安立刻出声反驳,“没有打扰了,学问之事向来急不得,今日看书有一处不解,便出来想想……”
“阿兄都想不明白。”她就更想不明白了,玉昙低着头,“那改日去国子监,试试能不能碰见大儒孔仁,听听他的见解。”
“再想想会明白的。”
瞧着玉鹤安的样子,当真是遇到大麻烦了,只是她看书做学问向来不行,留在这也帮不上忙,只好冲着福礼,向玉鹤安告别,带着兰心回了她的院子。
*
翌日清晨。
玉昙噩梦惊醒时,天光熹微,她梳妆来了禾祥院。
常嬷嬷正指挥婢女将东西装点好上马车,宋老夫人交代了管家的刘嬷嬷,这几个月侯府的账目交给玉昙过目。
看来是要趁着这次远行,打算好好磨炼她。
玉昙在外间等了小半个时辰,宋老夫人才梳洗完到外间小厅,穿了一件靛蓝色袄裙,配着蓝宝石发冠,贵气十足,揣着小手炉,笑骂道:“看来昨日骂你,是长心了,今日这么早就到了。”
玉昙热络地挽着宋老夫人,娇嗔道:“祖母。”
常嬷嬷道:“娘子在这等了小半个时辰,是真用心了,老夫人。”
宋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臂:“算我平日没白疼你。”
玉昙陪宋老夫人用完早膳,送宋老夫人出院子上马车时,玉鹤安也在院子外等候着。
玉鹤安站在廊下,道:“祖母。”
宋老夫人笑道:“鹤安也来了,这次去来回得几个月,侯府就你们两个让我最不放心。”
玉鹤安扶着宋老夫人走过一程,“祖母放心,我会看顾好杳杳。”
宋老夫人笑道:“好。”
玉昙小声道:“我哪里需要人照顾。”
宋老夫人拍了拍玉昙的手,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杳杳,记得我说过的话。”
“嗯。”玉昙小声应着,瞧了玉鹤安一眼,玉鹤安微微挑着眉瞧她。
宋老夫人这次远行,带了两大马车的物件,楚明琅晌午时分到,温和向宋老夫人解释这一次行程计划。
楚明琅为人温柔体贴,所想也是事无巨细。
宋老夫人对楚明琅满意极了,连连冲玉昙使眼色。
玉昙简直有苦难言,只能当作看不懂。
这一走,至少能有三个月看不见楚明琅,能少不少的麻烦,她内心无比的雀跃。
“祖母,一路小心,到了记得给我写信。”玉昙扶着宋老夫人上马车。
宋老夫人大笑道:“信还没送回来,可能我就回来了,左不过三个月。”
楚明琅笑道:“玉妹妹若还是不放心,可以一同去,现在改变主意也还来得及,岭南冬日暖和,是个度过苦冬的好地方。”
“我已经想好了,留在汴京。”玉昙摇了摇头,后退了一步,冲着楚明琅福了福礼,“麻烦楚郎君一路照顾祖母。”
玉鹤安双手作揖:“劳烦明琅了。”
“应该的,应该的,鹤安兄、玉妹妹别和我客气,日后有机会再来岭南玩。”楚明琅笑着挥手道别,翻身上马。
楚明琅低垂着眼睫瞧着玉昙,他想让玉昙改口,想玉昙和他亲近些,但他更明白这事急不得,以后有的是机会,只待三月后归来。
“回去吧。”宋老夫人撑开车窗挥了挥手。
玉昙站在原地送宋老夫人离开,马车碾过着官道上,一点点变小,直到看不见。
玉昙裹了裹大氅,玉鹤安瞥了眼,“怎么又要出去?”
玉昙望向玉鹤安,想起几日前和赵钦的合作,玉鹤安到底在背后运作了多少,她指尖蜷缩着,打算将事情摆上明面。
“阿兄,季御商的事……”
季御商出身商贾,德行有亏,外貌普通最多称得上一句俊朗,不知玉昙为何要和他纠缠不清,玉鹤安拧着眉,不解地盯着她:“你对季御商难道还存一丝好感?”
玉鹤安的声音泠冽,如高山冷泉。
玉昙头摇得如拨浪鼓:“不不不,阿兄,我一点都不想和他有牵扯。”
“那怎么了?”
玉昙莫名觉得玉鹤安的态度温和了不少,“我最近不是在学做生意吗?”
玉鹤安坚持道:“就算做生意,也不要和季御商有牵扯。”
她小步来到玉鹤安身边,贴近他小声道:“阿兄,我方才是想问你,近来打压季御商的事是你做的吗?”
玉鹤安低垂着眼睑,玉昙的鸦羽扑闪着,嘴角微微翘着,唇下的小红痣像极了怒放的曼陀罗,让这张本就美艳的脸更加魅惑。
他游学偶然在茶肆休息时,听跑江湖的侠客论及汴京,开始谈论汴京繁华,忽而谈及美人,自是众说纷纭。
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袍侠客拍案而起:“诸位说谁是这天下第一的美人,我都不服,我自是见过真绝色。”
众人吵嚷道:“那你说是谁?”
长明早就跑去看热闹,他们长居于汴京,江湖客口中的美人,他们大抵都认识,均是世家娘子。
“汴京侯府玉昙,虽性格骄纵,但外貌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
众人见过玉昙的附和,没见过的质疑,直到黑袍侠客拿出一幅玉昙的画像。
美艳妙龄娘子醉卧百花间,眼波横转,百花失色的好样貌,明明只是一幅画像却让人看得心肝直颤。
众人一时间安静,纷纷停了质疑。
“玉昙花开难见,可真绝色。”
长明凑完热闹,回到玉鹤安身边得意道:“郎君,那画像未画出娘子的三分美貌,若是让他们真见到娘子,才会明白……什么叫作天下第一美人。”
长明还未说完得到玉鹤安冷眼,以及揍人毁画的指令。
“阿兄。”玉昙扯了扯玉鹤安的袖子。
居然想起这段往事。
玉鹤安冷道:“他既然敢胆大包天,就该受些惩罚,十板子算什么?真当侯府好欺负,只要放出些消息,自然有的是人打压他,何须我亲自动手。”
玉昙的嘴角上扬,两个月前,她还觉得玉鹤安冷淡难接近,又古板守礼,现今看来,他分明还是那个极其护短的兄长。
“阿兄。”
“嗯?”
“赵钦前几日找我了,她想接盘季御商的生意线,拐弯抹角地想和我合作。”
“真打算做生意?”玉鹤安视线落在玉昙身上,原本以为玉昙只是小打小闹。
玉昙点了点头:“嗯。”
玉鹤安见她心意已决:“那就去做,赵钦此人在汴京风评尚可,但仍需谨慎。”
“阿兄,我知道了。”玉昙带着兰心慧心出了府门,乘马车去赵钦府邸商量商队事宜。
上马车时,长明抱着剑站在马车边上,“娘子。”
这是又将长明留下了,玉昙望着玉鹤安回府的背影轻笑出声,“长明,你当真会武?”
长明抱着剑的动作一顿,剑乃武器中君子,世家郎君为附庸风雅,有意佩剑赴宴,原来玉昙将他当作抱剑装样子。
长明小声道:“奴才的剑招是郎君亲授的,虽说比不过郎君,但也不至于娘子所说的不会武……”
“阿兄也会武……”幼时还见过玉鹤安学习射猎,后来也没见他去了,相处这两个月也没见他练剑弯弓。
玉昙缩回了车厢里,她对武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千牛卫出行,蜂腰螳螂腿,腰间挎着唐横刀,威风凛凛的模样。
回想起玉鹤安的样子,身量纤长,瞧着也不太像啊。
长明坐在车架上,挺直了腰,得意道:“当然,我随郎君游学时,在沧州遇山匪劫持进山寨,我和郎君二人挑数十山匪。
娘子你不知道,山匪大当家还看上了郎君,婚服都给郎君备上了,郎君还差点成了匪寨……压寨夫君。”
玉昙和兰心被逗得“哈哈哈”大笑,很难想象玉鹤安也有吃瘪的一天。
她原以为游学是在各州府听大儒辩论讲经,没想到是这般有趣。
她又想起玉鹤安所说带她出去玩,心头发热,恨不能玉鹤安立刻科考完。
兰心笑道:“这女匪简直痴心妄想,若是她知道郎君的身份,肯定不敢再提婚事。”
长明得意道:“郎君自是配郡主也是使得。”
玉昙支着脑袋认真思考起来,她所知的剧情了,并未提过玉鹤安的姻亲,只提过他的科举顺遂,官运亨通。
但若是玉鹤安的夫人大概是名门望族,勋贵嫡女。
“当然配的。”玉昙脸上笑意淡了,转了视线。
不过半刻钟,便到赵钦府前。
玉昙踩着矮凳下马车,赵钦着黛紫色袄裙,搭着条雪白狐狸皮围脖,梳着夸张的飞云髻,插了七八根金钗,贵气逼人。
身旁站了一个和她高大半个头的男子,脸色惨白,面色荫翳,着灰蓝色对襟短袄,同色长裤,胸口腰间和手腕处戴着夸张的银饰。
这大概就是赵钦口中的苗疆人,她的脚步快上了几分。
梧娘有救了。
日后就算她被赶出侯府,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感谢路邊當鹹魚的 [垂耳兔头]玉盐柚子[垂耳兔头]的营养液,很开心呀。[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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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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