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李峥派人来了。
请谢之初去宫中一叙。
谢亡握着剑,死人脸上杀气外露,"主公,要不要杀了。"
谢之初轻轻拍了一下楚行渊的手背,楚行渊委屈别扭,说话一股酸味,"你又要抛下我。"
伤心。
谢之初示意发怔的谢亡先出去,"不是,去瞧瞧他有什么事找我,顺便套话。他自小跟着天鉴司,肯定知道点什么。"
谢亡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难道圣京中的传闻都是真的?
仙祖大人做好了决定,魔祖大人也没办法改变。
自己看上的人,当然要放在手心里宠着。
深夜,圣京宫中。
阵阵阴风刮过,小路上的灯灭的差不多了,宫人们也尽数歇息了。
本该紧闭的宫门,打开了一条缝,放进了一辆马车。
谢之初被引到了皇帝寝宫外,殿里没有亮灯,他还是提醒了一句,"这里是寝宫……"
"皇上说了,就在此处。"
一位提灯婢女刚回完话,大殿内就传来了微咳虚弱的声音。
"丞相大人,进来吧。"
宫人推开沉重冰凉的大门,谢之初内心无比复杂的进去。
"咳咳——噗",李峥吃力的走到油灯旁点灯。
谢之初忖度,这小皇帝还真如传闻所言,弱柳扶风,三步一喘,五步一咳。
李峥长的也极为俊美,雌雄不分,满圣京的男女都钦慕他,其车马当年寻常过路,也能引来满楼红袖招。
谢之初先切中话题,一击毙命,"皇上叫臣来所为何事?"
李峥喘了片刻,话中有话,"丞相可知,明日是三年一度的祭祀。"
谢之初答应了楚行渊今晚回去,也就没有拐弯抹角。
"所以皇上想说什么?"
李峥苍白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天鉴司,要动手了。"
根据这里的朝政关系,谢之初最先想到的是,"天鉴司为了独掌大权,要除掉臣和摄政王。"
李峥却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
仙祖大人不明所以,正要追问到底,面前的人却疯了一般笑起来。
就好像被推下神坛,落入泥潭的神袛。
"哈哈——"李峥一向清心寡欲的眸子,满含嘲讽,"噬星塔?福泽?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他疯了!!"
"他杀了所有人!"
谢之初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眼看着李峥逐渐平静下来。
"皇上的意思是……",谢之初说到一半,发现了不对劲,刚才最后句话里差了一个字。
意思天差地别。
"杀了"和"要杀"。
一个是已经死了,一个是还没死。
李峥好似猜透了谢之初的心思,点燃了铜炉里的香。
熟悉的香气闯进鼻孔,流到四肢百骸,激起阵阵瘆人的寒意。
这和在万骨枯那群人死时所散发的香味,一模一样!
"你的意思是,这南召十七城的人,都是死人!",仙祖大人从未如此失态过。
"果然是你啊",李峥笑意更甚,只是多了一丝别样的情感。
似是爱慕,又似抱歉。
但不缺的是,自始至终的怜悯,对南召十七城人的怜悯。
更有对万物生灵的怜悯。
李峥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满腔愧疚,"是桃花酥,晚膳半道叫你过来,就当补偿了,你尝尝。"
谢之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巧的桃花酥,忍不住诱惑,尝了一块。
仙祖大人吃惊,这竟然与沧浪山桃花酥的味道一模一样。
而下面的谈话,更让谢之初震惊。
李峥永远半瞌着眸子,仿佛随时都要睡过去,声音如芙蓉泣露,"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谢之初刚放松下来,又变得警惕,假笑,"臣怎么听不懂皇上的话?"
李峥放声大笑,"你到底还是变了一点,你在找仙之碎魂,对吧?"
空气顿时安静,门外桃花败落的声音也能听到。
透进来的微风,吹得烛火左右摇动,投下的人影也晃得一团模糊。
仙祖大人没有否认,透过李峥的上双眸,看透一般淡淡一笑,"你是神,那司主亦是。"
李峥盯着窗外空中乱飞的花瓣,抿了口药汤,没有回话。
一场对弈,好像悄无声息的展开。棋盘上,每一个棋子,都能让对方溃不成军。
南召十七城上空弥漫的乌云翻滚卷腾,好似那吞噬人的浩劫,几乎要将这里压碎。
谢之初也不着急回去了,捏起一块桃花酥,眸子里的波浪已经平息,"那你为何要告诉我?别忘了,你和他才是同盟。"
李峥知道谢之初的那个他指的是谁,浅浅一笑,用汤匙搅着瓷碗里的药汤,好似搅弄着这场风云。
"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
李峥又吐出一口血,滴入药汤中,将汤染成了红色。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谢之初听着窗外的风雨声,递过去了帕子,凤眸高挑,"今晚的夜,真静谧。"
谢之初这一留,就是一整夜。
择日一早,楚行渊眼窝发黑,周身散发着煞气,活像一个大冤头。
苏南知路过都要捶胸大笑好长一段时间。
"楚神,噗哈哈,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了,昨天是去偷人家的了吗?"
楚行渊笑的像只要吃人的鬼一样,"小丫头,你的药要熬干了。"
苏南知大叫一声,才想起来,她正在熬药呢,"啊!我的药!!"
楚行渊幸灾乐祸,"哼,跟我斗,你还早着呢。"
谢之初来了,都要说一声幼稚鬼。
刚过卯时,九天之上,钟声传遍十七城。
楚行渊向声音处处望去,皱眉深思,"看方向,是噬星塔。"
其实,噬星塔就在皇宫里,皇宫内有一个巨大的湖,竟占据皇宫面积的十分之一,而噬星塔就建在这湖面中央。
楚行渊来不及想七想八,他家枝枝现在还在皇宫里,他必须马上赶过去。
枝枝又丢下他。
哼!魔祖生气了!!
普通办法哄不了的那种!!!
此刻的皇宫里,无比的热闹,连最低级的宫女太监都装扮的十分的鲜艳隆重。
最清净的莫过于皇帝寝宫处了。
谢之初和李峥就在窗边坐了一夜,看着露水湿了地面,钟声长鸣青天。
李峥闭着眼,但他还是能感知到那座塔,笑眯眯的,"你瞧,好戏开始了。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塔底,可要小心了。"
谢之初抬手折了枝伸进窗子里的桃花,"走吧,祗。"
至于两人其他的谈话,都被吹散在了沉寂的夜风中。
湖边修了一个十分大的广场,谢之初和李峥过去的时候,文武百官已经分列两排,在两边站好。
楚行渊在最前面,三步内,无人敢靠近。
诸位大臣其实不怕摄政王的,只是,今日的摄政王看起来,有些颇为幽怨。一副被人抛弃,看见谁都想弄死的样子。
谢之初躲在李峥身后,十分分心虚。
那位司主,踩在湖中央横着的一条白丝带上,嘴中念着咒文。
楚行渊小跑上去,停在谢之初身边,小声抱怨,"枝枝,你昨晚睡哪了?"
明明答应过他要回来,又又又骗他。
谢之初摸出了袖中的那枝桃花,故作面无表情的递过去,"给你折的。"
"枝枝真好!",楚行渊一时激动,声调猛然拔高,离他近的几位大臣都惊掉下巴了。
一位身着绯色官袍,但没有绣金丝的大臣,收回眼神,与自己的好友们窃窃私语,"摄政王这不会是中邪了吧。"
好友附和,"老夫看这是被某相下蛊了。"
另一位称赞,"此言甚是有理。"
白衣飘动在湛蓝的湖面,手腕处的玉镯子内含海天一色,额心显现出金色的符文,身形与李峥十分相似。
若说他是那视众生为蝼蚁随意滥杀的神,人们也只会相信,他是神。
只可惜,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楚行渊和谢之初并排站着,长袖交叠。谢之初的手被拍了一下。
楚行渊眼底迸发精光,像个正在私会的官人,"枝枝,吃糖,不甜你踹我。"
仙祖大人爱踹人的毛病,大概就是这么宠出来的。
谢之初嘴上指责,手还是伸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糖。"
楚行渊脑补后,又自我感动,眼眶泛红,"我就知道枝枝担忧我,怕我松懈受伤。"
谢之初已经见多不怪了,专心的吃着的糖,糖味仿若沁人心脾的清凉桃花香。
谢之初捏着糖左看看右看看,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他以前在长生殿都没有见到过。
为了修炼,他早在几千年前就辟谷了,每天都在喝西北风。
乍然袭来的金光,刺得人眼疼。
那座暗黑的噬星塔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金光铸成的九层高塔,光芒流转。
湖表面渐渐升起了层薄的雾,十几艘大船从湖中央驶过来,接引皇帝臣子去往噬星塔。
同时,在金塔出现时,南召十七城的人都停了手中的活。
连同老弱妇孺早都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衫,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数道金光穿透乌云,落到每一个人身上。
皇帝、司主、摄政王和丞相同乘一辆船,还有大批禁军。
这艘最为金灿华丽的船中,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破烂木桶。
烂木桶被放到了船后的过道里,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苏南知憋的喘不过气了,若有光,定能看见,她现在的脸已经红彤彤的,呼吸粗重,"小镜子,你还好吗?"
何镜眨巴着圆润润的大眼,"我好的。"
苏南知连连点头,"那好,一会船到了,我们找时间出来。"
一个木桶藏两个人,十分拥挤。保持着固定的姿势,还很不舒服。不过一盏茶,木桶发出的声音更大,都快被撞散架了。
"小镜子,你别动",苏南知酸疼的手臂试图伸展,何镜又偏偏乱动,她一个重心不稳,撞到了桶壁上,桶直接翻了。
咚——
桶盖掉了,新鲜的空气挤走了桶内的温度。
苏南知欲哭无泪。
卧|槽!
完蛋了!!
而放他俩进来的人,正在站台上悠闲的吹风。
谢之初披着用狐狸尾巴制成的大氅,上面垂着玉流苏,显得贵气。
湖水透蓝清澈,谢之初一眼就能看到底下的鱼和奇形怪石。
他心里隐隐不安,用胳膊碰了碰身旁的人,"楚行渊,你说,他们藏那儿应该没事吧?"
除了仙祖大人,魔祖大人习惯一向不关心别的,"别瞎担心,那能有什么事。"
说事事就来了。
"不好!有刺客!!"
"保护司主!!!"
"保护摄政王!!"
"保护丞相!!"
"保护皇上!"
楚行渊感觉脸疼。
谢之初眼皮微翻,似是呵呵:"瞧,出事了。"
谢之初拽了拽要脸的楚行渊 "敢紧过去。"
[比心]谢谢观看[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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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南召十七城(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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