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鞋子忘记拿了。”
倪安“扑扑”地走进单元楼。路边的花坛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虫鸣声，混着青草的潮气，她看了一眼地面，再看一眼蓝色边缘的酒店拖鞋，她就说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电梯反光的金属门映出她微乱的发丝，等停下来的时候。
“滴——”她推门而入。
客厅的灯还亮着。炸鸡油脂的香气和可乐的甜腻味混在空气里，沙发上横七竖八地丢着游戏手柄，电视屏幕停在一款格斗游戏的暂停画面，角色定格在半空，夸张的表情僵在脸上。
“哟，咱们的倪家长公主回来了。”一个带着调侃的声音响起。
倪嘉曲从沙发背后探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的，手里还捏着半罐冒着气泡的可乐。他才十四岁，正上初三，忙着中考的事情，每天自习课结束都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所以今天也就没和家人一起去。
他稚气未脱，眉眼却和倪安有几分相似——只是更锋利，也更顽皮。整个人还带着点吊儿郎当的少年气。
他上下打量着姐姐，眼神闪着坏笑：“啧，今天这是去见谁啊？穿得这么正式？发型这么老派——让我猜猜，是妈亲自动手吧？”
倪安翻了个白眼，把拖鞋甩到玄关，咚的一声：“闭嘴，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哎别啊，”倪嘉曲笑得坏坏的，眼神亮晶晶。倪嘉曲把可乐举在胸前当盾牌，笑嘻嘻往沙发靠背上一靠。
“我说错话了？你这身打扮，一看就是相亲去的嘛。怎么样，成功没？听爸说，对方还是你小时候的竹马呢——是不是很浪漫？姐！”
头上挨了一下，他摸摸头发，也不在意。
少年摇头晃脑一脸八卦的样子，嘴脸欠揍。“说来听听，你们从前都是怎么玩的？竹马绕青梅是不是？”
“诶？爸妈呢？他们怎么没有回来，你不会把人吓跑了吧？我就说你装不了淑女。”倪嘉曲打了饱嗝，味道难闻。
“吓跑？是我自己跑的。”倪安推开老弟，把自己直接甩到沙发上，抓起一个抱枕盖在脸上，声音闷闷的。
“果然啊！”倪嘉曲夸张地一拍大腿。游戏手柄被拍掉到地毯上，
倪安从抱枕下探出一只眼，冷冷瞥他一眼：“你要是再说一句，我明天就给你也安排相亲，隔壁楼的张佳佳，跟你还是同班同学对吧？我听说还是你同桌啊。”
“明天我就去找她去。”
“别别别！”倪嘉曲立刻怂了，双手举过头顶，“饶命饶命，姐姐我错了！”
安静了两秒，他又忍不住憋笑。
压低声音凑过来：“不过，他长什么样？帅不帅？是不是比你以前那些同学强？我小的时候见过吗？”他和自家姐姐相差八岁，想了想，估计自己那个时候的记忆已经没了。
倪安没说话，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出陆明的侧脸——安静、沉稳，握方向盘时指节分明的样子。
她心口有点奇怪，赶紧把抱枕按得更低：“我不想聊。”
“切。”倪嘉曲撇撇嘴，把手里可乐一饮而尽，他打了个响亮的嗝。
笑嘻嘻说：“反正你迟早要谈恋爱。妈还说你从小像个男孩似的，也没见过你和哪个男生亲近过。我怀疑啊——你不会不喜欢男的吧？”
“这样的话，不好办了，估计家里偷偷给你安排了娃娃亲了。老姐，你悠着点吧。”
倪安猛地掀开抱枕，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喜欢男的吧？你可小心点。”
“呸呸呸！不可能！”倪嘉曲被说得涨红了脸，赶紧反驳，语气斩钉截铁，“你弟我这辈子不可能！”
姐弟俩对视一眼，随即双双笑了出来。笑声盖过了电视机背景音，炸鸡香气在客厅里弥漫。
倪安心底却还是一片乱。抱枕下，她不由自主地摩挲着掌心。
笑声渐渐停下，倪嘉曲“咳”了一声，嫌炸鸡味太重，随手把空罐子丢进垃圾桶，罐子“咣当”一声撞在桶壁。
“完了完了，妈一会儿要回来，看见客厅乱成这样，我小命不保。”他一边嘀咕，一边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手柄，塞到电视柜里。炸鸡盒子胡乱叠在一起，他嫌油腻，套上塑料袋，打了个死结丢到阳台。
倪安抱着抱枕坐在沙发里，眼神有些空。弟弟弯腰收拾的身影在灯下显得有点滑稽，半大孩子模样，动作急躁却带着天真的慌乱。
“姐，帮我把桌子上的餐巾纸收了，不然妈又要骂。”他小声求助。
倪安没动，只是淡淡“哦”了一声，把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袋。捡起游戏手柄放在茶几上。她也不说什么要好好学习不要沉迷游戏的事情。这个年纪学习压力，该缓解也缓解一下。
屋子渐渐整齐，电视声还在断断续续播着暂停界面的背景音乐，单调又乏味。倪安想了想推出界面，调到纪录片节目，目光飘走，不知道想什么。
“咔哒——”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
闻音和倪安国推门进来。闻音手里还拎着一个包包，脸色阴沉。她的目光第一眼就落到沙发上，见倪安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时，眉头皱得更紧。
“你还知道回来？”她声音冷得像夜风。
倪安抬头，眼神对上母亲的那一刻，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倪嘉曲赶紧窜起来，笑嘻嘻想打圆场：“妈，你别生气，姐她今天就是……”
“你闭嘴！”闻音厉声打断，瞪了他一眼，声音尖锐，“你知道今天多丢人吗？你姐姐竟然丢下饭桌跑了！”
空气一下子僵硬。
倪安国赶紧把钥匙放下，轻声说：“行了，行了，别一回来就吵。安安她也累了。”帮老婆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面。
“累？”闻音冷笑一声，语气愈发锋利，“她要是累，就别硬撑着去做什么业务！说白了，不就是在工厂打工吗？说什么公司有事情，扔下我们就跑了，你让我们在别人面前怎么抬头？”
“赚个三瓜俩枣的有什么用？”闻音没好气。
倪安心口一阵闷，指尖死死攥着抱枕，声音闷闷传出来：“三瓜俩枣也是我自己赚的。”
闻音被这句话点燃了火气，走上前一步，指着她：“你自己赚钱，赚一辈子吗？你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你以为外面那些同学朋友能陪你到老？等你三十岁、四十岁，你同学朋友不陪你玩了，还能这么说吗！”
“我和你爸为了你多操心，这么多年了，不就是希望看你过得好吗？”
客厅陷入紧绷的寂静。电视屏幕的光映在几个人脸上，电视机里面，贝爷探险节目，正播放到吃虫子一幕，倪嘉曲瞥了一眼，偷偷拿了遥控器放大音量，试图给倪安解围。
“都给我关掉！”闻音发了火。
倪嘉曲偷偷咽了口唾沫，气氛紧得让他不敢吱声。乖乖关闭电视，抬脚回去自己卧室。留给倪安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倪安国皱眉，走到妻子身边，伸手拉了拉她：“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闻音甩开他的手，火气未消：“你就是太纵着她！什么都让着她！到现在都大学毕业了。还跟小姑娘一样没个正形！”
倪安猛地掀开抱枕，双眼通红，“我就是不想过你们安排的生活，行不行！”
这一句话，彻底把空气撕裂。
[烟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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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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