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万女士想知道信诚和轻纶之间的业务关系。这部分你熟，你来讲。”
柳棉话音刚落，白思清瞬间来了精神，眼里尽闪着兴奋的光芒。
说到介绍业务，她可就不纠结了。
“万姐姐，轻纶的破产清算审计组和信诚的离婚并购组是杉云投资牵头的破产重组项目的两套班子。目的就是，搞垮离婚对象的主营资产，保全委托对象的核心资产，逼迫对方离婚，并在离婚后破产。”
万苒苒眼神微暗，咬唇沉思。
信诚律所的离婚并购套路玩了十来年，屡试不爽。其他律所想效仿，但都是东施效颦。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在商业并购中逼人离婚，在离婚后，又让人马上破产的。
“你这样把信诚的商业秘密告诉我，你不怕信诚的老板告你泄露商业秘密？”
万苒苒直觉，她手里有白思清想要的东西。
白思清从那一沓资料里抽出了一个小宣传册，塞到万苒苒的手中，笑道：“这是官方给的宣传语，我照本宣科而已。轻纶只接信诚给过去的破产清算业务。信诚离婚案件的并购都是杉云投资做的。这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真正的商业秘密是……为什么并购能做成功。”
白思清的脸上突然染上了铅华洗尽之后带着时光烙印的悲伤。那抹散不开的悲伤，染着血，带着泪，藏着委屈，透着坚定。
万苒苒惊讶地盯着白思清，她身上的破碎感，都能赶上历经数十年人生沉浮，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耄耋老者。
这是她在肖瑞泽和霍凌霄身边都没有显示出来的，与她年岁极度不符的透着人间沧桑的成熟。
万苒苒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万姐姐，如果你把离婚案委托给信诚。那么这个项目组的成员将会有：柳锦，梁剑秋、姜意晴的未亡人。”
白思清把一个纸页泛黄的笔记本递到万苒苒的手里。本子上记载的都是九年前那场连环命案的诉讼证据。
那场声势浩大的诉讼，因为检察官的突然暴毙，关键证据的缺失，而让主要嫌疑人无罪释放。而那三个主要嫌疑人里有一个便是她的父亲。
原来经办人都和离婚并购案里被收购的企业有仇，难怪信诚的离婚并购组的人都有一种不把人送进局子判死刑誓不罢休的疯感。
“你想要明和投资！”
万苒苒释然地笑道。
白思清歪头，不解地问道：“你不吃惊？不意外？不生气？”
万苒苒笑着摇摇头，抓住白思清的手，诚恳地请求道：“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请务必把这陈年旧案的账向种恶因的人清算了。”
“那你能把你手里10%修宁制药的股份当作报酬付给信诚吗？”白思清一脸期待地问道。
修宁制药10%的股权市场估值最多100万，信诚律所的离婚委托费至少500万。
从明面上看，这可不是笔划算的买卖。
只是……
这修宁制药的背后是叶海集团。
前两日叶海集团因为修宁制药新药上市在即，接连涨停。
若这个时候修宁制药爆个雷，叶海的股价怕是要连着跌停了。
万苒苒突然想起，三天前，她在警局见过叶海集团的法务陈野。修宁制药有批药，被扣在了警局里。
爆雷只需要一个引线。
修宁制药10%的股份，最终瞄准的目标是叶海集团。
想到此，万苒苒心口突然闷得发慌。她颤颤巍巍地端起一旁的温水，轻啄了一口，藏起眼中的慌乱。
叶海集团，可是根难啃的硬骨头，稍有不慎，信诚律所也会被连根拔起。
万苒苒犹豫再三，放下水杯，盯着白思清的眼睛，郑重地问道：“你可知道和叶海硬扛有多危险？九年前，那可是血的教训。”
“万姐姐，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时候会后悔自己曾经因为怯弱而屈服强权，放弃了自己想要捍卫的公平和正义。”
白思清脑海中闪过宋灏阳临死前那坚定的眼神。
公平和正义是一个被统治阶级兜售的虚假谎言，但那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都相信他能够用法律去捍卫他想守护的公平和正义。
为自己的信仰而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但人不会死不瞑目，不会遗憾后悔。
白思清的眼神太过清澈纯粹，万苒苒在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恐惧和动摇。
她的脸上没有初生牛犊的稚气，也没有耄耋老者的狡黠。她就像山涧里的清泉，清澈冷冽，不染纤尘。
她的勇敢，她的坚定，她的纯粹，像火一样，灼烧着万苒苒的心。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希望那些手里沾满了无辜人鲜血的刽子手，落入法网，为他们犯下的罪，付出血的代价。
万苒苒心头一热，轻叹一声，在两人焦灼地对视中败下阵来，遗憾地说道：“修宁制药10%的股份，是我妹妹给我的定向遗赠，除非温家的人进行股份回购，这股份没法转让。我可以让你的人以代持股份的身份进入修宁制药的管理层。”
白思清犯难地和柳棉对视了一眼，专门谈股票买卖生意的人，现在正在补觉。
那位股票梁梁可没说这股份收回去要卖给谁。
只是，按照现在的局势，这股份的最终买手就只有一个。
柳棉思索了半晌，说道：“万女士，方叶澜坠楼案闹得沸沸扬扬，徽宁疗养院在热搜上挂了一晚上。修宁制药和徽宁疗养院之间的药品供给关系被爆出来只是时间问题。在出更大纰漏前，温家的人势必会回购修宁制药的股份，将修宁制药进行企业清算。就算你把股份给了我们，最后它还是会回到温家人的手里。我们找你签的只是股份代售的合同。股份售出后得到的款项会被当作离婚委托的佣金支付到信诚的账户上。”
万苒苒拿起水杯，又啜了两口水。她低头，皱眉深思。
修宁制药的新药没有发售，就算修宁制药被扣在警局里的药被查出来有问题，消息爆了出来，有叶海集团兜底，修宁制药远没有到需要回购股份，清算公司的程度。
“咚咚”。
病房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没等万苒苒吱声，两道人影便突兀地出现在了病房里。
“苒苒啊，这一大早的，你这儿都有访客。”
说话的是一个快要临产的孕妇。她见到白思清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话音未落，万苒苒的手机在桌上振了起来。这是她定的七点的闹铃。
这还远没有到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
万苒苒将手中的合同藏到了枕头下，指了指沙发上的空位，笑道：“琪琪，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她的目光落在薛舒琪身旁的女人身上。这女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意，精致的脸上，满是倦容。两个黑眼圈快要掉地上了，想来是一宿没睡。
薛舒琪看了眼柳棉，把人拉到了万苒苒的身边，笑道：“没什么事儿，就是听说你要离婚了，想要给你介绍离婚律师。信诚律所的。”
万苒苒狐疑地看向柳棉，问道：“你们认识？”
柳棉给白思清使了个眼神，白思清默默地往角落挪了挪，示意她自己找个理由解释她为何会提前出现在这个地方。
柳棉轻笑着，掏出自己的名片夹，递给了万苒苒，“我是蔡祥林律师的助理，他是薛女士离婚诉讼的代理律师。薛女士凌晨的时候联系林律，说想把他介绍给你，他就让我一大早过来，了解情况。”
“苒苒啊，这信诚律所的离婚律师可不好约。要不是姑姑帮忙，我还说不动林律接你的案子。杜东弦这个无底洞，就指着你去给他填窟窿，不请个好律师，你压根离不了。”
薛舒琪这番话倒是让万苒苒迷糊了。薛一容和杜东弦可沾着亲，要帮忙也是帮杜东弦找信诚的律师。
“苒苒啊，打离婚官司时间长，费精力也费钱。你息影了几年，积蓄都用来做慈善了，这杜东弦投资亏得厉害，少不得要拿你的资产补亏空。你手里10%的修宁制药的股份是书意的定向赠予，卖也卖不出去。正好姑姑想要这股份，你卖给她，你也能手里多点儿钱。”
薛舒琪扯了扯那高冷女人的衣角，对方给万苒苒甩了一纸合同，趾高气昂地说道：“1000万，买你手里10%的股份。”
万苒苒快速扫了眼合同，合同里明确写出了薛一容和温明骁的母子关系，这样就能满足万书意定向赠予里“不转让给温明骁直系亲属以外”的赠予条款。
只是，温明骁的直系亲属，不只薛一容。还有一个和她一样同样恨着温家人的姓温的女人。
万苒苒的目光突然落到了白思清的身上，神情凝重。
没听说过白思清和温家人有过节，她这帮人买股，明显是要把温家闹得鸡犬不宁。但这正合她意。
“如果没有……”
“很不巧，我已经答应把股份委托给她处理了。”
万苒苒指着在墙边装木头人的白思清，轻笑着打断了薛一容。
白思清闻言，右眼皮突然不停地跳。她和薛一容可是见面就能扯头花的关系。
她当即把帽檐压得老低，不让人看到她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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