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明人家说了“不要告诉别人”,这事儿却连一班的小泉阳莱都知道了。
还知道得这么详细。
水无月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有些同情那位素未谋面的转校生夏油杰同学。
又觉得对方实在是爱心泛滥,不懂自己身为转校生现在还处于弱势地位,不懂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秘密”最后都不能保守成功。
况且,其实就算夏油杰不做这件事,最后也不会发生什么,他偶然间瞥见过那个学生身上趴着的咒灵——相当弱小。
一个社团活动,大部分人还是抱着参与至上的心态,认真与压力也只是一时的,看形成咒灵的强度就能看出来。
所以那学生只是觉得背疼,疲惫,或许用不了一个月,咒灵就会自己消散。
但他也能理解夏油杰,这位转校生应该是个野生咒术师,还没被收编的那种,并不懂得这些。
可能刚刚摸索出一点自己的力量,就碰到了被咒灵缠上的同学。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他开口问道,“那个和他一起值日的学生?”
“呃,不是,”小泉阳莱挠挠头,思索片刻,“我也忘了哪里听来的了。”
“其实这件事昨天就已经再学校里传开了。”
“好像是……好像是有人发在论坛上了,不知道你见没见过夏油杰的正脸。”
“因为是个帅哥,所以那个帖子现在热度很高呢!”
“我知道了。”水无月莲在心底叹了口气。
小泉阳莱浑身倒欠几百个心眼,大约什么都没看出来。
但他知道,恐怕是有人看夏油杰不顺眼,才会把这事儿挖出来发在论坛上。
所以半个月后,当水无月莲路过学校边的小巷子,听到里面不太友好的动静时,并不觉得特别意外。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线。
“这边这边!就这儿有人打人!”
“艹!有人报警!”
“多管闲事!”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待听到几个人逃跑的脚步声远去,水无月莲向巷子里一探头。
一周前谈论过的人果然靠坐在那里。
身边是一把散架的雨伞,凌乱的背包。
水无月莲不爱多管闲事,但是想到自己的人生计划,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昨天预报的大雨在这时突兀落下。
水无月莲只好快走几步,撑开伞,罩住两个人。
他发觉距离他上次看到对方短短一周多,男生居然向上窜了一截。
肩膀似乎也宽阔了一些,要不是他的伞不算小,估计现在都盖不住两个人还有地上的包。
“这么大个子,还让别人欺负你,”水无月莲忍不住调侃,“那几个人最高的也比你现在矮一个头吧。”
夏油杰还坐在地上,闻言抬头看他,笑了笑:“我下手没轻重,打坏了还要叫家长,算了吧。”
“而且他们也没那个胆量打我,就是想拍几张丑照。”
水无月莲想,这可太真实了。
校园里的霸凌者们分两类,一类是电视上那种有脑子够狠也够坏的,还有一类又蠢又怂,你好欺负就招你两下,一旦你表现得强硬一些,他们就会自己退缩。
水无月莲所在的这所学校,校风还算正派,霸凌者是不成气候的一小撮人,不敢太造次。
不过一般人碰上小混混,大多还是会被吓到。
至于故意将夏油杰的事传播出去的人,估计就是想利用这点膈应膈应他。
不过首先,那人想不到这群小混混怂到堵人还要纠结半个月,也想不到夏油杰短短半个月间窜了这么多,一下从体型上来到了校园食物链的顶端。
其次,他大概也想不到,夏油杰这人从气质上看着像个文弱书生,内里却随了长相,是只狡猾的狐狸。
水无月莲也想不到“夏油杰”是这种性格,他愣了愣,觉得有些好笑:“那拍到了吗?”
“没有,”夏油杰微微一笑,“找不到丑的角度。”
这真是让人眼角抽搐的一句话。
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
十分找抽。
水无月莲决定让大雨落下。
“……你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
“等等。”
他的衣角被拽住了。
“……我的伞坏了。”
“我今天早上是被从家里赶出来的,没有钥匙,回去家里人也不会给我开门。”
水无月莲被迫回头,就见男生早已换了一副面孔。
左脸写着“我真的”,右脸写着“很可怜”。
很刻意。
但并没有撒谎。
——
他们走在大雨中,站起身后,打伞的任务就落在了夏油杰身上。
其实水无月莲原本的想法是找个便利店把人搁下。
但很遗憾的,这条路上唯一一家可以供人暂时落脚的小便利店挂着休息一天的牌子。
水无月莲在牌子面前驻足片刻,又感觉身边的人在似在意似不在意地瞥他。
于是还是把人领回了家。
他走在里侧,靠右,夏油杰在他左边,右手举着伞。
所以直到进门后,水无月莲才发现他的左半边身子其实已经湿透了——他原本还在想那把伞真是够大的,罩着两个人还能不让雨洒在身上。
看到这一幕,水无月莲一时也有点傻眼,他愣了几秒神,先从鞋柜几乎落灰的底部翻出一双养父留下的拖鞋。
“你先进来吧。”
最好的避免麻烦的时机已经错过了,既然已经把人领到家里来了,水无月莲也不再纠结。
他从压箱底的整理箱里翻找出几件养父曾经的衣服。
其实他的养父在体型上似乎和夏油杰也有点差距,但比他要好,至少宽松的衣服应该可以勉强穿上。
浴室只有一个,水无月莲把淋了半身雨的人先放了进去,自己就只能先窝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发呆。
他突然发现,自己今天真的要收留一个陌生人一夜了。
他和养父住在一起的时候便不是很亲厚,后面即便开始自己交朋友,也从没想过把人叫到家里来一起玩之类的事。
今天却把一个陌生人带回了家。
浴室里的水声停得比他想象中快。
夏油杰从浴室里出来,肩上搭着一条毛巾,半长的头发有些滴水。
他递进去的是一件浴袍,果不其然穿在对方的身上有些短,也有些小。
从水无月莲的视角去看,能看到对方结实的小腿肌肉和胸膛。
人和人的生长发育情况真的有很大差别。
水无月莲刚刚开始抽条,他总是觉得每晚都有人揪着他的脚和头向两边拽,把身体抻得又细又长。
反观夏油杰,明明也在长身体的阶段,但也不影响对方像一根粗壮的电线杆子。
或许是沉默的时间太久,站在客厅门口的夏油杰在尴尬中憋出一句:“水应该还是热的。”
“那我去洗了。”
水无月莲点点头,走进浴室。
洗完澡出来,就见电线杆子也选了一把餐桌旁的椅子正襟危坐。
他的那点胆量似乎在“求收留”行为过后耗尽了,拘谨起来。
但水无月莲懒得猜测一个陌生同龄人的小心思,他有点饿,于是问了句“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过敏”,得到否定回答后就进了厨房。
端着两碗加了鸡蛋和几根菜叶的泡面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发现人又不在椅子上坐着了。
改在浴室里默不作声地收拾。
他去找人的时候,刚好收拾完。
水无月莲开始觉得这人大概也是个隐藏的不良少年,现在又觉得白切黑切白可能才是对方的基础设定。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吧。”果然,饭还没吃几口,看起来其实并不习惯干坏事的人已经向自己的良心投降了。
“没事,”水无月莲平淡地表示,“你为什么被从家里赶出来?”
水无月莲说话向来直接,有话就说,有问题就问,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尴尬的,和他相处过的人都忍不住评价他“太过犀利”。
夏油杰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最后还是回答:“不知道你看没看到过一个帖子。”
水无月莲脑筋一转就知道对方说的是哪个:“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内容。”
“应该吧……现在已经传开了。”
“我的家人也看到了。”
水无月莲吃饭的动作慢了下来,学校论坛一般都是学生自己的地盘,除非出现什么太过出格的问题,不然大人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很少有家长会踏足这个地方。
小泉阳莱说,他开明的爸妈曾经因为好奇尝试过打开,然后笑着对他说“这简直是代沟的具象化”。
夏油杰的家长这么时髦?
“你的家人还在关注学校论坛?”
夏油杰摇头,苦笑道:“不是,是我的弟弟说漏嘴了。”
“不小心说漏嘴?”
“……应该是。”
“然后你就被赶出来了?”
夏油杰放下了筷子:“哈哈,我的父亲说我‘不务正业,爱出风头’,然后我就被赶出来了。”
“不过这次我明天应该就可以回去。”
“明天他加班,妈妈会帮我偷偷开门。”
他的笑容里带了点苦涩,但又不那么伤心,像是习惯了。
水无月莲猜测这应该不是第一次。
但他主动止住了话头,水无月莲没有深入刺探别人私事的兴趣。
水无月莲没继续问,夏油杰也没有打开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诉苦。
吃完饭,洗碗的任务也被夏油杰主动承担了。
今天无疑有客人借宿,水无月莲提前打开客房的门向里望了望。
原谅他平时不专门打扫用不上的房间。
他只能回头提示:“我刚才看了看,客房里现在住不了人。”
夏油杰很快回答:“没关系,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睡前,他又郑重其事地说了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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