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和川躺在床上,嘴里咬着侍女喂进嘴里的果子,眼睛瞪着床顶,一脸晦气。
自从那个徐和桢冒出来以后,他就到处不顺!
家丁领着谢昭来到徐和川门前,轻轻扣了扣门:“少爷?”
听得门内传来凶巴巴一句:“干嘛?!滚!”谢昭轻笑一声,示意家丁退下,自己伸手推开了门。
门擅自一开,徐和川气得像是被阳光直射的飞虫,“腾”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冲门口怒目圆瞪:“我让你进来了吗?!给我滚出——”
他的下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间。
谢昭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原本暴跳如雷的徐和川现在灰溜溜地从床上下来,胡乱理了理衣裳:“参见、参见六殿下。”
谢昭慢慢走进去,在桌旁一提衣摆,径自落座。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徐和川。
徐和川在这个样的沉默视线中觉得头皮发麻,他赶紧摆手示意侍女退下,挂上一张笑脸凑过去给谢昭倒茶:“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听闻徐公子病了,自然是要来看看的。”谢昭盯着徐和川勉强笑着的脸,“怎么病了呢?是因为那一千两吗?”
徐和川一抬眼,正撞上谢昭阴沉沉的眼神。
他膝盖一软,笑容再也撑不下去,跪在地上连声道:“殿下开恩!”
“无所谓什么开不开恩,”谢昭左腿压着右腿,脚尖在徐和川面前轻轻点着,“我就是需要提醒你一下,当初在珍玉坊,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他歪了歪头:“怎么说的来着?徐公子再说给我听听?”
徐和川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殿下、殿下既仗义援手,那臣……定然为殿下驱使……”
“还有呢?”
“……看着徐和桢,还有褚师煊。”
“还有呢?”
“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否则……”徐和川嘴唇动了动,“徐家万事败露。”
谢昭满意地笑了笑。
徐和川额角全是冷汗,时至今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殿下,”他硬着头皮说,“我、我已经得罪了那镇北侯,我若是去了,恐怕是要……”
“怕他?那你怕不怕我?”谢昭垂着眼神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件死物,“赶紧从你这安乐窝里给我滚出去,别再让我提醒你第二遍。”
他声音阴冷:“现在病好了吗?”
徐和川如鲠在喉,赶紧点头。
“听话。”谢昭把腿放下去,手肘放在膝盖上,像是拍狗似的拍了拍徐和川的脸,“那就赶紧去上学吧,学业为重,我的任务更重。可别耽误了,你说呢?”
徐和川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他眼圈都涨红了,却还是咬着牙点点头:“是。”
“乖。”
谢昭满意地起身,一开门,门外正匆匆迎上来一名女子,正是听说谢昭来此才匆匆赶来的徐和薇。
“殿下。”少女的心事根本掩藏不住,她轻巧福身,“臣女点过殿下。”
“徐小姐。”谢昭立刻换上那副招牌样的如沐春风,“我来看看徐公子,听说他病了。”
“弟弟小病小痛,竟还惊动了殿下。”徐和薇的眼神舍不得移开,又不好意思一直看,小声说,“殿下真是宅心仁厚。”
谢昭微笑不搭话。
“对了,”徐和薇从袖中取出一物,有些羞赧,“那日见殿下对哥哥的石佩颇为喜爱,臣女愚拙,也做了一个,还请殿下指点一二?”
她纤细柔软的手指上裹着一层层纱布。
“哎呀,这是怎么搞得。”谢昭顺着她的意思安慰她,皱着眉,“怎么还伤了手,真是……”
他皱着眉看着她,眼神里好像真有疼惜似的:“疼吗?”
徐和薇脸一烫,心尖儿一麻,摇摇头:“有殿下关爱……臣女不疼。”
谢昭看她垂着眼神的羞涩模样,心里一丝波动都没有。
莫名其妙的,他却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徐和桢的场景。
湿漉漉的,狼狈的,那么苍白,那么可怜,却又……
那么想让人弄坏他。
徐和薇听见谢昭轻笑一声,忍不住抬起眼睛,看见他眼中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情愫,心里一抖:“殿下。”
“徐小姐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谢昭接过她手中石佩,指尖蹭过她柔软的掌心,描摹着石佩上的花纹:“真是精巧。”
他看着徐和薇亮晶晶的眼神和掩藏不住的爱意,凑近了些低声道:“我很喜欢。”
徐和薇整个人都麻了。
那种酥麻感让她这么多天来的酸涩和痛苦都不值一提、随风而散,她呆楞楞地看着谢昭离开,连徐和川叫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姐!”徐和川看着一脸沉醉迷幻的徐和薇,忍不住提醒她,“你可千万别昏了头!他不是什么好……”
“小川,”徐和薇根本听不见了,她好像还能闻到谢昭身上那股温暖的、带着些许檀香的气味,“他说他很喜欢。”
徐和川:“……”
他真自杀了算了。
翌日,褚师煊和徐和桢前后脚进了书塾,徐和川一脸阴翳地坐在最后面的那张桌子上,见两人进来了,不自在地撑着额头挪开了眼神。
褚师煊一眯眼,探寻地看向游朗,后者一耸肩一摊手,看起来也挺迷惑的。
“我去是去了,但我一身功夫一点儿都没施展开。”
徐和桢在前桌磨墨,游朗跟褚师煊在后面说悄悄话:“我刚一进去,刚说了来意,他马上就说自己好了能来了,我也很无奈啊。”
准备好的拳头大礼包没送出去,游朗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捶胸顿足。
褚师煊对此没什么反应,这顿没揍成还有的是下顿。
“但是我听说了这么一件事,我去之前,还有……”
“侯爷。”
两人齐齐噤声,徐和桢扭头过来,看着褚师煊:“我帮您磨墨吗?”
“好啊,”褚师煊笑了笑,“谢谢阿桢。”
游朗的眼神在两人指尖逡巡片刻,注意力被转移:“兄弟,你俩真的是……”
他两根手指头对了对:“那种关系?”
“正经关系。”褚师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有什么?接着说。”
“六殿下也去了。”
又是谢昭。
褚师煊想到当日在珍玉坊,谢昭身后跟着的徐和川。
“欸!明嘉!”游朗看见自己的新朋友来了,有点高兴,“来来来!”
他说:“我们一起去珍玉坊吃饭了,他也听见了关于那谁的事。”
明嘉抱着书箱矜持点点头:“侯爷。”
徐和桢正专心低头磨墨,面前突然“啪”地一声出现了一个盒子。
动静不算小,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徐和川身上。
徐和川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声音硬邦邦的:“……大哥,之前多有得罪,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吧。”
他像是背书一样:“这是我家……家里厨子做的点心,爹让我给你带来的,你尝尝吧。”
徐和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没说话。
这跟徐和川设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徐和桢会感激涕零地接受呢。
空气凝滞了片刻,徐和川有些不服气地又要开口,褚师煊站了起来,走到了徐和桢身后。
“怎么不跟我道歉?”
他伸出一根指头,屈尊降贵地推开了那只食盒盖子,看了看里面的点心,漫不经心:“抢了我的东西,就这么过去了?”
“我……”徐和川想反驳,但又说不出什么来,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很不情愿地后退一步,躬身,“徐和川不懂事,还望侯爷恕罪。”
他突然这么老实,倒让游朗有些吃惊。
毕竟他刚在珍玉坊里听了这位的传闻:不仅纨绔程度不亚于褚师煊,而且性格还非常糟糕。
“这么懂事了?”褚师煊一扬下巴,“但你不过是三品中书令之子,我是当朝一品军侯,想跟我还有阿桢道歉,怎么也该跪下行大礼吧?”
明嘉闻言抬眼,看着眼前这一幕。
徐和川的脸抽动几下,看起来很像是咽进去了几句脏话,一时间没说出什么来。
徐和桢看了看岿然不动的褚师煊,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出气,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接着磨起墨来。
“你就这么看着?!”徐和川不可置信地看着淡定的徐和桢,“你就任凭他……这么羞辱我!”
“这怎么能叫羞辱呢。”
游朗在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侯爷说得也没错啊,按理来说,你确实应该行大礼。”
徐和川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他一把抱回食盒,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群“狼狈为奸”的恶人:“我明白了,你们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羞辱我!枉我爹还顾念着同朝的面子和父子的情分,我这就走!不给你们添堵!”
说罢,他气哼哼地转身就走,身后也没人开口留他。
徐和川突然想到了谢昭,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气性上头的苦果又一次降落。
徐和川抱着食盒,十分懊恼地闭紧了眼睛。他顿了一会儿,艰难转身,看着一众看热闹的人,梗着脖子给自己留面子:“我是仰慕齐先生的才学过来读书的……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说罢,他竟然也就自己回到座位坐下了。
游朗都惊呆了:“这也行???”
褚师煊看徐和川的反应,眼神阴沉下来。他断定,徐和川跟谢昭绝对有什么。
袖子突然被人扯了几下,褚师煊一低头,眼神不经意扫过斜后方的明嘉。
明嘉一直在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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