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奕深在房中来回轻轻踱步,桌上的茶早已经放凉,他时不时去看门外,像是在等什么人来。
“老爷!”
徐奕深精神一振!他赶紧迎上去:“怎么样?人找回来了?东西收拾好没有?”
“东西都收拾好了,”徐孙氏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蜡黄蜡黄的,“人、人还没来。”
“该死!都该死!”徐奕深脸色顿时变得相当阴沉,他一脚踹翻了凳子,左右徘徊几步,指着徐孙氏的鼻子大骂,“一群没脑子的东西!要是听我的,现在人早就走了!用得着现在担惊受怕?!”
徐孙氏再没了跟徐奕深对喊的力气,她像是老了十岁,只会流眼泪:“川儿都说了,他是被那个小贱种给……”
徐奕深转身甩了她一个巴掌,像是脖子炸开毛的公鸡:“你还敢提?!”
徐孙氏嗫嗫不敢言。
“都是你生的好儿子!你看看他一个人给徐家上下上百口惹了多少事!”徐奕深几乎是在咆哮,“整日就知道招猫逗狗吃喝玩乐,现在更是厉害了,惹了这么个不该惹的,整个徐家都要断送在他手上了!”
他气得眼前发昏,不耐烦地甩开妻子哭求着牵着他衣袖的手,鬓角青筋毕露,最后,他下定了决心:“不等了,现在必须走!”
“现、现在?”
“现在!赶紧给你的宝贝儿子收拾东西!让他赶紧给我滚!!”
赶走了徐孙氏,徐奕深几乎浑身脱力,他扶着桌子缓了神,还没等他消停,门外匆忙进来一个小厮:“老爷,不好了!”
徐奕深觉得自己心脏一哽。
“京兆尹府来人,说、说咱们大少爷煽动难民挑唆民意,眼下就来拿人了!”
徐奕深身形一晃,他几乎想要掐死徐和川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他把小厮叫来,低声说:“让大少爷别轻举妄动!先别走了!快去!”
“是!”
徐奕深稳稳心神,摆出一副官场面孔来,到大门口去了。
赵府尹因为前天的暴动事件而心力交瘁,几乎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本来快要厘清眉目的事突然又有变化,一个自称案犯的人主动投案,说自己受人挑唆在城中带着难民抢劫。
这个节骨眼上根本就不可能让这件事轻易揭过去,赵府尹刚脱了的衣服又手忙脚乱地重新穿上,结果升堂一问,幕后指使竟然是徐家的大少爷徐和川。
尽管心里知道徐和川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但事关重大,赵府尹还是不敢循着旧交把事情按下,亲自带着衙役来了。
两人在门口寒暄片刻,徐奕深把赵府尹拉到一旁,低声说:“赵兄想必也明白,我那儿子……”
“徐兄不用忧心,”赵府尹手搭着肚子,“贤侄的为人,我在清楚不过了,此事正在风口浪尖,等我把人带回去过个明面,过些日子也就回来了。有我在,他吃不了苦。”
徐奕深大喜过望,赶紧拱手:“多谢赵兄了!”
“你我兄弟,别客气了。”赵府尹摸了摸下巴,“不过之前那件事,那新袭爵的镇北侯曾经……”
两人话没说完,门外一阵骚动,徐奕深心口一紧,赶紧过去。只见大门口外,他刚嘱咐了“不能轻举妄动”的儿子正被游朗抓在手里,踉踉跄跄地从门口给硬生生拖了进来。
徐奕深心跳一停,几乎忘了该作何反应。
“徐大人,”游朗手如钢筋铁爪,牢牢钳制着徐和川,一扬下巴,“令郎急匆匆地,这是要去哪儿啊?”
说完,他手上一甩,明显乔装改扮过的徐和川狠狠摔在地上,怀里藏得金银珠宝还有银票滚落出来,徐奕深简直面如土色。
这一出“畏罪潜逃”实在是太板上钉钉,赵府尹狠狠吞咽一下,扬声高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犯人给本官缉拿归案!!”
徐和川顿时被七手八脚地按住了,他慌张无措,大声叫喊:“我没罪!我犯了什么罪!那东西真的不是我偷的!我是被人骗了!爹!救我啊爹!爹!!”
这样凄惨的声音自然引来了徐孙氏,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刚送出门的宝贝儿子现在竟然被京兆尹府给押走了,一口气没上来,顿时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娘!”徐和薇一边扶着徐孙氏,一边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是怎么了?!”
对啊。
这是怎么回事?
这到底都是怎么了?!
徐奕深双目赤红,他恶狠狠地瞪着游朗,哑着嗓子低吼:“游朗!你怎么会在我府上!”
“徐大人这话奇怪,”游朗很是无辜,“暴动刚平,我这也是奉命巡街啊。得好好巡,仔细巡,免得再从哪里冒出来一伙土匪,再把徐大人给劫了,那就不好了。”
徐奕深脸色顿时特别难看。青红交错中夹杂着一丝丝蜡黄,像是纸扎店里的纸人一般。
看着如丧考妣的徐奕深,完成任务的游朗在心底冷笑一声,抬手抱拳:“游朗还得巡街,先告辞了,徐大人别送。”
看着游朗得意洋洋的背影,徐奕深几乎要咬碎了牙,他双目赤红,一字一顿:“褚、师、煊!”
突然,他觉得喉头一甜,呕了口血,直挺挺倒了下去。
那只在军营里偷渡出来的信鸽,在那个惊心动魄的晚上发挥了大作用。
听完褚师煊的讲述,游朗几乎要气炸了:“一群脸放在凳子上的蠢货!自以为是的垃圾!苍蝇都得绕道走的臭鸡蛋!浑身上下凑不齐二两重的贱货!”
他滔滔不绝骂个没完,徐和桢忍不住开口:“……游小将军稍安,咱们还是好好想想办法吧。”
“……气死我了!”游朗一屁股坐下,凶相毕露。“阿煊,你就说,怎么办他们,我一定照办!”
“此事非同小可,”褚师煊要冷静得多,“今日三皇子谢祁来找我,向镇北侯府伸出橄榄枝,我提出让他帮我在军中培植势力,他答应了。然后立刻策划了粥场坍塌,镇北军本就和侯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事一出,我的威信基本树立。”
“谢祁,我们无法、也不能轻举妄动。”褚师煊又拿了个杯子,“接下来就是趁机投放十数个死士煽动民意,想要无限扩大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浑水摸鱼的一方。”
徐和桢面若冰霜:“徐奕深。”
游朗又一次惊住了:“是他?真的假的??他家跟侯府不是有婚约吗?啊?”
褚师煊伸手把游朗的脑袋给扭开了。
“**不离十。”徐和桢道,“那批人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为了把水搅浑。应该是为了给徐和川争取逃走的机会,同时,若能陷害侯爷一把,那对徐奕深来说,更是意外之喜了。”
游朗简直要被徐奕深这个惊世大贱货给气蒙了,他掐了掐人中:“你们二位真是好脾气,本人现在已经要气死了……这件事有把握吗?我们现在就去抓人吧!”
褚师煊有些犹豫。
“不行。”徐和桢摇摇头,“现在去会打草惊蛇,徐和川不会跑的。”
“为什么?”
“因为徐孙氏。”徐和桢扬起一个类似嘲讽的笑意,“她当徐和川是命根子,如今怎么可能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就这么远遁他乡?对了侯爷,这件事老夫人知道了吗?”
“知道了。”褚师煊点点头,“祖母让我全权处理。”
“那还等什么啊!”游朗让肚子里那股子邪火拱得坐不住,他刚站起来,又坐下,“可是这件事咱们有证据吗?”
“有的。”褚师煊真诚地看着游朗,“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
游朗:“?”
人关在柴房,游朗带着兴致勃勃的元宝在里面磨刀霍霍,褚师煊带着徐和桢站在门外,看星星。
“侯爷,”徐和桢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我……”
“别认错,别道歉。”褚师煊仍旧看着天上的星星,“你什么都没有做错。而且……”
他看向徐和桢:“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叫我阿煊?”
徐和桢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像是他房里燃着的加了薄荷的香。
“我不是要认错道歉,”徐和桢扭头去看星星了,“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六殿下是不是也掺在了这件事里,不然他为什么那个时候还没有回宫。”
“谢昭……”褚师煊想起他就皱眉,“少想他。”
“……”徐和桢沉默片刻,“侯爷对他好像很有意见。”
“不光是他。”褚师煊的声音带上层冰碴儿,“凡是参与策划了这件事的人,我都非常讨厌。”
“这件事确实荒谬透顶,”徐和桢也非常不快,声音很小,“真不愧是燕京城。”
褚师煊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阿桢。”
“嗯?”
“这件事……你怎么看?”
徐和桢皱皱眉:“什么怎么看?”
“燕京城啊,这群达官显贵。”褚师煊声音很轻,“他们做得腌臜事,远不止这一件。”
徐和桢看着他,听他说:“如果有朝一日,你站在了他们面前,你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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