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科技、高科技，叶离离艰难地适应着。
门后的世界几乎和外头没什么区别。有一层淡灰色蒙在上面的半透明走廊，模仿日光的照明。
以及，确实像秦教授说的一样，路不难走。
因为只有一条笔直的通道。
顺着唯一的通路走下去又是一道门。
不过用的是叶离离熟悉的那种有把手转轴的防盗门，只是没有锁的部分。
叶离离左看右看，而后往上用力一跳挂在门把手上。把手随即在她的重力作用下缓缓撇开。
没办法，猫爪子哪里有人手方便，只能向会开门的同类们学习一下。
猫会开门，猫好。
叶离离刚从门缝钻进去就看见铺天盖地被射灯投在墙面地面的“随手关门”标语。花得跟晚上的步行街一样光污染。
她用尾巴一甩，将门撞上弄得很响一声。
这一截走道是她熟悉的那种铺了水泥刷着墙灰的样式。
她再探头往前看，好像还有一道门。
叶离离喵了两声，听语气都知道她骂的挺脏。不过换谁来谁都会骂街，搁这儿搞俄罗斯套娃呢。
她直接跑起来冲到下一扇门前。
事不过三，叶离离默念，但凡我再开这扇门后面还来一扇门，我转头就走。
这道门时代就更久了，是在叶离离出生那时候还用的木门。两扇向内开的合页门，豪华些的漆上红色配上门钉，背后支一根门栓防盗。
在这个时代看到前头那种用钥匙的防盗门已属不易，叶离离猛的一下看到这玩意儿，都恍惚了一下。
这扇门没涂什么朱红漆，裸露着木头原本的纹理。独特的是它只有一边按了门环，镀了一层不知道什么金属，看上去时间有点久了，露出底下的铜色来。
出于某种奇怪的仪式感，叶离离又一次蹦起来去够那个门环，把它撞在门上发出声响。
她落地，耳朵抖了一抖。
门背后有一道脚步在向着这边来。
随着脚步接近，叶离离的鼻子抽动。她闻到一股好浓的血腥味。
有人死了，或着受了很重的伤。
这会儿叶离离有些庆幸时暮没跟着来。这种狭窄的地形如遇敌袭必有恶战。时暮那种读书人只能拖后腿。
就在叶离离走神的瞬间，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后。要是恐怖片，此刻就该有个利器带着木屑破开门板，然后露出里面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但生活不是恐怖片。叶离离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
她往门轴的阴影里躲了躲。门轴也就一条线，在灯下影子被拉长些也不够躲一只小猫的。
但人开门时有思维惯性，第一时间不见人会探头出来左右看，而不是像下望。
叶离离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门开了。
叶离离腿上发力，向前扑出。
她越过那道门，坠入一片黑暗。
就像她进这道走廊时一样，她根本没有感觉身处的环境就自行变化了。
门后的世界很黑，非常黑。
叶离离的眼睛是猫眼。她的夜视力非常优秀，在这种环境下都只看到一片漆黑。
女娲之下无所留影，怎么偏偏这里黑得看不清路，必然有鬼。
更糟糕的是那脚步声也消失了。
叶离离只能闻到四周越来越浓烈的腥味。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迈，频率、步幅一点都没改动过，只有重心越压越低。
养过猫的人都知道，这是猫科动物捕猎前的准备动作。
浓稠的黑暗突然被搅动了。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划破黑暗，直直朝着叶离离的眼睛而来。
小猫灯嘛，黑暗里最显眼，不打眼睛打哪儿。
叶离离噌的一下弹射起来，发出一声咆哮。
猫咪是发不出这种声音的，就算真打疯了它们也顶多是嚎叫。
这是属于大型动物才有的震慑力。作用就是警告可能存在的敌人，这里有你惹不起的霸主，你最好听到声自己麻溜地滚。
那团东西好像撞到了墙壁发出叮的一声落到离叶离离不远的地方。
还是借着一点微弱的反光，叶离离才看清那是一条细长的金属片。
啧，叶离离撇嘴。
就算科技发展到现在的地步，还是手里拿东西的人占上风，甭管拿的是冷兵器还是啥高科技。
对面是秦教授一方的人，叶离离没必要隐藏自己能说话的事实，“等等！有什么事不能先聊聊吗？打打杀杀多不好啊。”
对方一击不成又隐藏近了黑暗，对于叶离离的话疗也毫无反应。
难搞，叶离离刚冒出这个想法，忽然听见迎面传来风声。她立刻侧身腾空而起。
噌，有什么很薄的东西从她身边划过了。
这回叶离离听出来了。对面的拿着不知道什么玩意儿，还很长，只要是有实体的东西都大概要挨上一下。
幸好她体型小，勉强能躲过大多攻势。
但是这里空间也是有限的。对方的武器不仅能凑成一个长条，还可以像一开始一样拆卸成小块扔出。
叶离离一味躲闪，体力很快下降。她哈着气，感觉到额头上隐隐作痛。
她那双眼睛在黑暗环境里实在是太靶子了！
讨厌这个时代，她再一次在心里骂人。
要不是缺乏力量来源，小小人类能耐她何。
叶离离仍在克制。她拥有人类不可即的力量，如果不克制就会引来毁灭。就像她在心里评判秦教授是一个克制的强者一样，她自己也是这种知道如何掌控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掌控朝着灭亡路途一去不复返的变态。
“我无意打扰，也不知道你为何攻击我。”她的肌肉紧绷，“我始终觉得什么事都可以谈。”
对方终于有了回应，“呵，狡辩！”对方冷哼一声，听动静是又把手里那金属长条舞起来了。
叶离离喵的一声骂起了人。她纵跃起一个人类很难达到的高度，在空中迎风长大。等落到对面人身前，已经变成了在时暮的记忆里一样的黑色大猫。
这一次她变得比在记忆里还庞大，看着像一座小山。毛发并非同原本那样一根根的毛绒手感，而是像一团晃动的黑色火焰萦绕在身周。
原来黑色也有色差。
叶离离身上的黑最深，看一眼就会把所有东西都吸进去。毛发部分则显出一点透明的亮黑。这又让她看起来不那么像叶离离了。
整片区域浓郁不散的黑色竟在她的动作中被晃动，露出攻击者的身形。
叶离离猛地冲出去，试图用重量与前肢将人限制。
对面当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将手中不知道什么金属做的长条向上竖起。因此叶离离扑上去的路径上凭空多出一根刺来。
按照原本的轨迹看，叶离离在落下前就会被刺穿咽喉。
叶离离嗖的一声又变回了小猫的体型，从金属条旁边蹭过去，还不忘蹬一脚借力。随即她又忽地变回大猫，咚的一声将袭击者压倒在地。
她身下的人还不放弃。长条状的东西在叶离离胸脯毛上一闪而过。
她显然不会束手就擒，咔的一声，金属与利齿撞击的时候发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随即就是东西被一口咬碎时的脆响。
叶离离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口牙还是白色，于是便十分突兀地支棱在这深深浅浅的黑里。
她的吻部抵在对方的脖子上，非常克制地发出气声，“不想血溅三尺就别动。”
她老是忘记自己在一个新的时代，对面应该是听不懂血溅三尺是个什么意思的。
不过动作是意思最明白的传达。尖牙都在脖子旁了，对方再不忿也得顺从地躺平，一副技不如人任人宰割的样子。
“我是秦教授带过来的。你认识她吗？”叶离离没有动弹，依旧以这个一口能咬断对方脖子的姿势说话。
对方摇摇头。
“好吧。”叶离离的头抬起一点，“我暂且有其他事要办。如果你确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不妨稍后详谈。”
对方微微点头，叶离离于是慢慢松劲站直。
就在她将要完全站起的一刻，对方用力蹬向她的后腿弯。
正在发力的关节好悬没有被踹弯，叶离离很快稳住身形。只是就这一秒钟的疏忽，对方的手已经摸到碎裂的金属片，毫不犹豫将它插进叶离离的脖子里。
哪怕金属碎裂的口子锋利得足以将自己的手划伤，他也没有松开那小小的凶器。
叶离离的行动一直是避免伤人的，否则她早就让对面少胳膊断腿。但对方不一样，对面不知道是受什么驱使，抱着不死不休的态度。
即便是全副武装的成年人对阵一个赤手空拳的小儿，在不想伤害对方的前提下都有可能被啃下一块肉，更别说显然很有战斗力的这位……
女士。
是的，对面这位打得野蛮又凶狠的是一位小姐。
叶离离咳了两声，“……好凶啊。”
她的声音有点哑，但听起来并不痛苦，也不像受了重伤。
袭击她的姑娘手迅速收回，想要站起身向后撤。她忘了一点叶离离只是在站起来，并没有真的完全站起身。
大猫的重量客观存在，只要重新向下扑倒就能阻碍她的动作。叶离离甚至伸出了两只前肢卡住她的肩关节，以免她动作。然后就地一坐，像平常那些揣手的猫团子一样把袭击者整个人遮住了。
她虽然不是长毛猫，但这个体积下猫毛又长又厚像一张被子捂在人类的口鼻。
叶离离听着对方活跃的情绪慢慢放缓，还有呼吸也变得平稳，慢慢挪动身体把人放开。
总不能真给人捂出个好歹来吧！
叶离离身上的毛发像黑色的焰一样蠕动起来，张开大口将那块金属碎片吞下去。
金属碎片甚至内没能发出什么声响，就只是被一点点染上黑色，然后消失。
叶离离身上的跃动的黑色火焰嚼干净了金属却没有住嘴。四周的黑暗往她身上扭曲，像是那张嘴垫了点干东西之后想来口汤喝，稀里呼噜就都吞了下去。
四周的黑暗慢慢散去。
被封闭在外的光和声音逐渐透进来。叶离离的耳朵抖了抖，啪的一下缩小回原样。
下一刻嘈杂的议论与脚步出现在这个空间。
“怎么样？”
“她失去意识了。”
“可以进行回收。”
这些声音都有相似的声纹，只是语气与年纪有所差异。
叶离离眯了眯眼睛躲避突来的光亮。再睁眼时见闻广博如她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整个空间里有好多个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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