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不存在了,叶离离脑子里第一时间跳出来的就是这句话。
倘或你也在开灯一瞬看到满屋子的人都长着一张相似的脸,你的反应比叶离离还大。
这间实验室?房间?地下室?叶离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总而言之目前的这个空间给她的观感很是诡异。
整个空间的氛围能看出往叶离离醒来之前的时代靠的。钢筋水泥的结构,熟悉的日光灯、可视屏幕,还有白大褂、胸口夹着的工牌。
就连叶离离现在踩着的地面都是瓷砖,而且应该刚拖过地不久。
讨厌水!猫默默地炸毛。
只是仔细看时能发现很多不对劲的部分,例如看上去是纸质书的摆件,好像是玻璃但一打光就知道质感不对的灯罩。
一位秦教授,看上去三十出头,手里拿着一摞文件向叶离离走过来,“你好,是叶小姐吧?外面那个我应该和你介绍了实验室的情况了。”
叶离离摇头。
她要跟我说实验室里满屋子都是她,我还真不一定会来。
“哦。她平常负责对外通信的工作,可能是忙忘了。”三十出头的秦教授说,“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吧。这里是由我独立经营的实验室,目主要研究黑羊的病理及现实化转换的可能性。”
是,整个实验室都是你,够独立的……等等!
叶离离吐槽的脑子停了下来,“现实化转换?这是什么东西?”
秦教授没有直接回答。她维持着营业性的笑容,“刚才袭击您的是我们实验室的安保人员。您也知道黑羊患者情绪大多不稳定,对此产生的惊吓我们感到十分抱歉。”
黑羊、现实化,几个关键词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隐隐传来一声齿轮扣合的咔哒声。
“刚刚那片黑暗就是她黑羊现实化产生的?”小猫还蹲在人身边,因此不用费力就能用短短的前腿戳一戳昏过去的女孩。
秦教授颔首,“她也是我们最早一批志愿实验者。”
叶离离见过一些黑羊患者,眼下这个是最特别的。
想必她一定经历过更为痛苦的痛苦,所以才会有那样黑暗狭窄的具象化。
人要是心软总有一天会被利用这个弱点,然后栽一个大跟头。
但叶离离不会死。她所做的一切错误决定都不会导致最糟糕的后果,所以她总是心软又愚蠢地帮助每一个人类。
就像现在,刚才和女孩打了一架,她就琢磨着要想办法帮帮对方了。
有几位看着更健壮一点的秦教授抬着担架把女孩运走。
最先和叶离离搭话的秦教授唤回她沾在担架上的目光,“具体的情况请到这边来详谈。”
实验室里还有很多道门。
这里就不像外界能依赖载入的系统指路,所以全部用内部才能读懂的编号标上了路牌。
叶离离被引到一间小亭子的石桌旁坐下。
她们甚至在室内置了园林的景,还有模有样的。
某种不和谐感从进入这个空间时就缠着叶离离,现在更是耀武扬威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而在外头最常见的让猫想要舔毛的黏糊糊黑漆漆的黑羊却在这个实验室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所以叶离离一开始都没想过那片黑暗就是黑羊的具象化。
另一位更年长,从气质上来看最为逼近外头那个自己的秦教授在她地面落座,“我想小解已经传达了我们的合作意愿。”
“是的,但我现在有很多疑问,也许您愿意解惑。”叶离离向为自己上茶的年轻学生秦教授示意。对方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走开了。
秦教授示意她尝一尝茶水,“精诚合作的前提就是互相了解。你可以慢慢问,也可以慢慢品。”
小猫抽抽鼻子,说不上是什么品种,好像是绿茶。
上一次这样和人类各占据一座,一边品茶一边慢悠悠互相问答远的像上辈子。
叶离离当然不会推辞对方的好意,“第一也是最大的疑问,我不知道自己能帮到你们什么。”
小猫中介再有奇能也只不过是只小猫。她以前做的最多的事是听属区内的人类念叨想要一只“不掉毛、不拆家、给撸给抱给亲亲,能夹能卖萌”的完美小猫,然后给他们挑出一只最合适的猫,或者狗。
实验研究什么的多少有点跨度太大了。
“那就先从黑羊是什么说起吧。我相信小解已经给你看了资料。”她盯着叶离离的眼睛,听见确定的回答后接着说,“但他是不是没有给你看第一例病例。”
叶离离记得很清楚,解闻声的资料里是有病例的,不过没有标注是否是第一例。
秦教授没等她回答接着说:“因为第一个病例正是我。”
叶离离乍听这句话有点惊讶,后来又不算意外。这倒解释了秦教授选择研究黑羊的原因。
“你进来的第一时间一定想问,为什么整个实验室都是由我来关照。”秦教授接下来的话变得难理解,“我是她的实验组,后来变成对照组。”
叶离离怀疑自己听不懂人话了。
实验组?对照组?是她想的那个实验组和对照组吗?
这要怎么对照?
她的思维开始往一些不太美妙的方向滑落。
例如,发现自己身上异常的导师克隆了一个自己来研究黑羊的成因与治疗方案,为此建立了这个实验室,把相关人员都严密管控起来。
随着研究的深入她发现一个自己也许不够用,需要更多同自己一样的聪明人。
越来越多的越线,越来越多的不可控。研究者变成了实验对象,实验对象变成了研究者。
时隔多年,以为自己见过大风大浪的叶离离有点发抖,她的眼前出现一张女人平静又疯狂的脸。
她讨厌这种平静的疯狂,却又不得不承认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成事。
你不是一只小猫崽了,叶离离说服自己稳定下来,“那么,你们研究出来了个什么东西?”
“黑羊不是疾病,它更像是一种生理反应。你或许知道呼吸性碱中毒。”秦教授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叶离离点头。呼吸性碱中毒一般是由过度换气引起的疾病,除开本身心肺器官有异常的病人,普通人也会因为紧张、焦虑等情绪引发。
秦教授这么一问,叶离离反应过来,这些症状其实和黑羊很相似。
“可是身体的生化反应要怎么出现那些外伤?”
秦教授一指她,脸上是那种学生提出了好问题的兴奋,“我们也一直想要解释这个问题。眩晕、窒息感、失明、失聪这些都可以由心理疾病解释,但胸廓被挤压到骨折,被看不见的手提到半空确实不可能凭空出现。”
“直到垭出现了改变。”秦教授展开自己手中的笔记本,里头果不其然是电子屏的,“我们发现黑羊也许不该称之为疾病。”
画面里刚刚袭击她的女孩正在配合研究者进行一些测试。无数张相似的面孔围在她身边,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继续。”
“继续。”
“继续。”
平白干瘪的语气像是催命符。
叶离离听到了一声怒吼,随后女孩挥出的拳头变了。大片的黑色从她手肘以下蔓延,在周围人的身前变成一双双黑色的手将她们推得踉跄。
有生命的黑色浓雾不断从女孩身上冒出来。它们在空气中扭曲、固化,逐渐筑起一道道墙。
研究者们没有惊慌、没有尖叫。她们都沉默着躲避女孩突然的爆发,还不忘职责记录着各种数据指标。
围墙在逐渐成型,但从女孩身上冒出来的黑色逐渐变浅。她张开嘴,好像要发出痛苦的喊叫,可是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咚”。
黑色散去,只有惨白色的女孩晕倒在原地。
秦教授合上了本子。叶离离抖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将自己前肢上炸开的毛舔平。
将想象化为真实,如果黑羊能赋予病人这个能力,倒也就能解释它具有的奇怪的现实化症状了。
因为呼吸困难觉得像有人捏住了自己的肺,所以黑羊将这种想象具象化了。
同理,灼烧感、眩晕都是被具象化的感觉。
连垭的反抗也是。她只是想筑起高墙将其他人都推开,自己一个人躲起来而已。
“由此我们发现之前所有针对黑羊的研究都走错了方向。黑羊不是一种疾病,它无法被治愈。”秦教授拿出了更多资料,纸质的。
叶离离用猫爪子费力摩擦着那些书页,用优秀的信息获取能力大概了解了她们对黑羊的研究。
黑色的脑域也是能力来源,区域大小会影响能力的级别,比如垭从黑羊I期变为IV期后筑墙的速度和面积都上升了一个阶层。
但黑羊的病情并不完全与能力强弱挂钩,解闻声就是一个例子。虽然他脑子里的黑域要秦教授这位专业人士反复来找,但他依旧能在情急之下把叶离离弹出自己的脑子。
叶离离将手写的笔记合上,“你们想要的不是治愈,是进化。”
秦教授很满意她的理解能力,“这是一个机会,让人类向前迈进一步。试想他们每一个都能做到你做的那些事,我们会迎来一个全新的局面。这是新时代的技术革命。”
“那你们不是已经有结论了,为什么不接着研究呢?”叶离离发觉自己小看了星际时代的人类和研究手段。
专业的人其实反应不比她慢,甚至已经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案例。
“因为这就是极限了。”秦教授的手按在那本笔记上,“依托于情绪变化而产生的能力非常不稳定。以前星际里也有能感知并稳定他人情绪的种族,但因生物灭绝早就成了珍奇物种,现在留下的根本没有几个纯血。”
她把人当猫似的,纯种、纯血,叶离离之前都是在那些猫舍老板嘴里才听到类似的话。
叶离离之前恶补星际通识,知道这个生物灭绝实际上是联盟分散后打出来的星球毁灭。战争时间一长,许多本就稀少的种族自然断了根。
人类嘛,有幸因繁育能力强,生殖隔离少留下了很多杂乱的血统,再经过几代通婚,基本上还是个人样。
当然其他的生物比如猫猫狗狗比人更能繁殖,可惜没有能力接触其他文明,再怎么生命力顽强也只能困在原地,随着自己的故乡一并被毁灭。
流落他乡的那些不足以撑起种群繁衍,时间一久最终都要走向凋零。秦教授嘴里的能感知他人情绪的种族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命运。
所以叶离离便成了关键。
能够和人交流,能够看得见情绪,能够让她们研究的唯一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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