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闻声必然将骆小姐,也就是时暮身上的事全数告知了他的老师。因此她们想到利用叶离离能够控制情绪的能力来稳定黑羊。
这也就意味着——
“黑羊会一直伴随他们,病情会反复爆发。”叶离离结合刚才被袭击的事实揣测。
“那不是病情,更多像是能力失控。但如果我们能研究你,通过你的能力来限制这种失控,这些能力就会变成纯然无害的力量。”秦教授非常热切。
“但黑羊的患者那么多,我不可能一个一个——”
秦教授打断,“所以才需要我们,研究解析然后平替。”
“哦,抱歉,但我拒绝。”叶离离居然说出了拒绝的话。
“你要拒绝我?”
“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中介,以前做的都是些送养、寻人的小事。人类的进步什么的,太宏大了,我无能为力。”
当然是谎言,叶离离只是不太相信秦教授。
这背后显然还有高人,她可不想落进对方的节奏,得想个办法把主动权抢到自己手里。
“我只做有把握的委托。”叶离离挺直身体,“我不打算拯救世界。”
她说完两脚向前重心向后拉伸了一下自己,“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先离开了。”
秦教授不敢相信,“如果你不想当救世主,那你对解闻声和时暮做那些又是为了什么?满足你高高在上拯救人类的癖好?那不还是救世主吗?”
一个好问题。
也有人这么问过,叶离离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多。
从你诞生起你就可以不去做很多事。
你可以不用去探索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反正死亡只会让你沉眠,只要在醒来后再耗尽能量睡去,你就能浑浑噩噩横渡时间的河。
你不需要当猫,更不需要当人。
你不需要在夜色里跳上那小姑娘的窗台,驱散惊慌送她香甜的美梦。
你不需要动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让想象成真,让断了腿的病人顷刻恢复。
你更不需要在苍白的太阳中走出那间闺房,脚下是湿润泥泞的血泥,火焰仍跃动在草庐答的屋顶,尸体一层压着一层将你卡得不能动弹。
甚至从一开始你就可以不去听,不去听那些声音,那些短促又好听的音节。他们念你听不懂的东西,什么家国、烽火、明月、长河。
你闻见衣角的香,听见风吹过征铎的音,或是夜晚灯斑化作一只只蝴蝶落在你鼻尖。有时你也感到湿乎乎的液体将你顺滑的皮毛揉皱。
秦教授仍在问:“你能够救他们所有人,那些得了黑羊的病人,为什么要拒绝?时暮她不想好起来你都要盯着她,为什么那些想活下去的人你不睁眼看看?”
叶离离,别听她的。
不要落入她的道德绑架。
“我们可以拯救世界。我不明白,你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才当什么中介的吗?”秦教授并没有故意激怒叶离离的意思,她是真的没想明白。
她从解闻声嘴里听到了叶离离做的事,甚至不需要动用人格分析谁都能看出来这只小猫有一付柔软心肠。
叶离离会自愿帮助人类,她受不了看别人陷入痛苦。
那床的儿子拽过她的毛于是被她报复似的抓伤了手,但她依旧会在他母亲去世的时候用自己的能力安抚他。
然后嘴上还傲娇地表示根本只是顺手为之。
她为什么会拒绝参与这场实验。她不应该拒绝。
“如果你更习惯于委托模式,我也可以以实验室的名义和你签订合同。”
叶离离停住了脚步,“我不是为了拯救谁才当这个小猫中介的。恰恰相反,是我需要他们的拯救。”
她没有给秦教授理解这句话的时间,迈着步子往外走了。幸好这里头全是路标,她还能找找路。
至于出去之后怎么和时暮汇合,再说吧。
“等下!请、请等一等。”叶离离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的呼喊。
是那个袭击自己的女孩,叶离离记得秦教授称其为垭。女孩不太熟练地使用敬词,听起来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叶离离没想到她现在就生龙活虎了,看来长期使用能力让她和普通病人有了质的差别。
刚才打架的时候小猫没注意,这时候才发现对面居然一身钢筋铁骨,是个改造人,还不穿仿皮肤质感迷彩的那种。
不对啊,叶离离开始怀疑自己毛的感知,我把她按在地上的时候感触是个活人啊。
垭看她停步,连忙往前几步半跪下来同叶离离讲话,反把叶离离吓了一跳。
“你会用那些能力,是不是?你能不能教教我?你能不能教会我?我可以、我可以……”她的话语开始变得混乱,似乎是一时找不到什么能与叶离离等价交换的东西。
叶离离很耐心地等待着,想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垭将另一只腿放下,盘腿在她面前坐起来,问:“我想拜你为师,学习如何使用异能。”
她说完又意识到是自己在请求别人,于是勉勉强强加上了“可以吗”三个字。
叶离离想要叹气。她是一只饱含文学素养的猫咪,实在受不了这种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姑娘。再说都星际时代了,怎么还有连基础教育都没接受过的人呢?
“我也不知道这些能力是怎么来的,就好像你生来会呼吸一样。我生来就能运用它们。你想要向我学习,没有必要。因为我也教不会你。”
叶离离是一只实诚的小猫,所以她真实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并没有给垭虚拟的希望。
要知道虚假的希望背后是更大的绝望。
“但、但秦教授说……”垭看上去还有话说。
叶离离打断了她,“她不是我,你是信她说还是我说?”
秦教授跟了出来,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她们对话。
垭于是转头去看秦教授,教授向她轻轻地点点头。
哦,原来下一招在这儿等着我,叶离离想,道德绑架不成就开始打晓之以情的牌了。
可能是因为技能点都点在武力上,这个女孩说话显得很费劲。
“我只是想,只是想救、对、对不起……”
叶离离猜的到,秦教授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然后让她像进入骆小姐或者解闻声的记忆一样进入垭的记忆。
哪怕她拒绝了垭请求,她们也可以对这一次的现场操作进行分析。
不过她们并不知道叶离离读取别人的记忆的前提是对方的记忆里必须有她可以依凭的猫。
在连根猫毛都没有的世界里,这简直就是被禁的技能。
从垭身上传来的焦虑与紧张并非假的。叶离离猜她也的确有自己的苦衷。否则黑羊不会在她身上生根发芽。
她只是太习惯于诉诸武力,所以几乎不再有构建完整详细的语言的能力。
一个通过武力来保护自己的人,大概率也能通过武力来探知一些事实。
文有文风,武有武德。
垭还记得自己在黑羊爆发时叶离离是如何变成一只巨大的黑色动物,用尖锐的齿颚着自己的动脉。那时候只要叶离离轻轻一咬,她根本没有机会坐在这里谈话。
叶离离是一个愿意同人和平共处,愿意给他人机会的、呃生物。
垭愿意相信她不是记仇的性格。她甚至是那种,如果你不太过分,只是薅她两把毛,那她可以顺从地躺下让你继续薅的好脾气。
只要自己能说出来!
垭开始干着急。她的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抓出褶皱,后背的汗已经浸湿了衣服。
叶离离站在里离她一掌的位置谨慎而平静地判断,这个女孩是真的有话要说,也真的不善言辞。
她最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平缓的、温柔的态度往前迈了一步,低下她的头轻轻地碰在垭的手背上,“没关系,慢慢来。”
垭被她吓了一跳,因为那声音是从自己脑子里头响起来的。
小猫的确不能直接阅读她的记忆,但小猫可以打开队内语音。
这些慢慢回来的力量也是叶离离敢于做出冒险决定的底气。
“我哥哥……”女孩不太能表达出来,但这回她内心的波动直接进入了叶离离的脑子。
有血漫到她们脚下。
叶离离立刻将自己耸起来,四只脚都尽量减少与地面接触面积。
她对自己以前溜溜小猫找找小狗的日子一点都没意见,能不能让她回到那种劳动强度啊。不要现在动不动就来点血刺呼啦的场景。
不过,这就是垭想要讲的事?
她看见缩小版的垭坐在这滩血里抱着双膝哭。女孩的哭声没有声音,只有一抽一抽的动作展现着她的状态。
叶离离呲着牙踮着脚走到她身边,下一秒又换回了营业声线,“你怎么啦?”
她还用自己热乎乎的猫头去顶垭冰凉凉的手,确认女孩没有反抗后干脆把整个猫都挤进了胸腹同大腿间的间隙里。
“哥哥……哥哥不见了。”女孩说话的气流打乱她梳干净的皮毛。
女孩刚刚放学回家。
她家里没有足够的金钱去买知识课程,只好用劳动换义务教育时。生活虽然辛苦一些,不过在这个时代,总还是能够接受教育保障生活。
再往前十几年她哥哥成长的时代,战争余波未平,活着都是稀罕的奢求。她哥年纪轻轻就拿起了武器,在保卫战里丢了一只胳膊。
那个时候机械改造才开始推行,最早接受这项技术的大多是因战争或是意外而失去肢体的士兵和病人。她哥看着还啥都不懂的妹妹,只能接受这个充满争议的项目。
其他人可以穿得衣冠楚楚,用复古的方式在一间大堂里讨论来讨论去,可以慷慨高呼伦理不存在了。
但他没空。
他需要出卖劳动力去养活唯一的累赘——他的妹妹。
当然他也可以选择直接把小孩丢在大街上。反正那时候满大街都是因战争和家人走散的孩童,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曾经也真的这么干过,把妹妹丢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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