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幽静山林中错落着几座高耸的大山。
此时,其中一座的半山腰上,不少人正背着竹篓在山林间打转。
他们均身着素衣长袍,腰佩宝剑,若是忽略他们此刻撸起的袖子,那活脱脱就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
一棵树下,一女子侧身“咻”地从另一侧腰间拔出长剑,眼疾手快,翻腕,将利剑“哧”地插入土中。
半根剑瞬间没入,女子没急着拔剑,反倒是松手稳住身后的背篓,然后弯腰,从剑下取出了个手掌长短、手指粗细的枯树枝,心情愉悦:
“好家伙,差点让你给跑了!”
这话说得奇怪,一个没手没脚的枯树枝,如何能跑?
“枯树枝”被她拦腰截断,女子将其捧在手心,宝贝疙瘩一样揉搓了片刻,等她看仔细、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之后,又突然像对待一个一文不值的垃圾,丢进了自己背上的背篓里,然后“锃”地拔出没入土中的宝剑,收于腰间的剑鞘之中。
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背篓里发出丝丝声响,里面的东西已经过半,除了刚被丢进去的枯树枝,其他的皆是和编织竹篓的竹子一样的竹片。
片刻后,被丢进去的“枯树枝”突然抖动了几下,接着,“枯树枝”身下长出了无数个纤细如丝的小脚,原本了无生气的“枯树枝”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在背篓里打转,但是还没转完一圈,“蹭”地一声,“枯树枝”突然消失。
女子的背篓里,又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和编织背篓的竹子一样的,大大小小的竹片。
女子似乎对背篓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她调转方向,继续寻找着她要找的东西。
只是她同样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男子正满脸艳羡地盯着她看,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背篓看。
“啪”的一声,男子的肩膀被一双从后方出现的大手猛地拍了一下。
“嚯——,你干嘛呢?”
男子被吓了一跳,转身看清楚来人之后,他才安心地再次看向刚才的女子,然后伸手指了指:“她的背篓已经半满了。”
身后的男子一脸莫名地看着说话的人,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半满了?所以呢?
男人似乎料到他会不明白,于是捡起地上空荡荡的竹篓背上,继续说道:“怎么办啊林之,照我这个速度,天黑都找不满一背篓的祝柢,找不完的话,那我今天就别想回去练剑了。”
不练剑,明天的考核他必定是过不了,要是过不了,今年就该他卷铺盖下山了。
白方回不想被“赶”下山,但他又实实在在的找不到那些神出鬼没的祝柢。
也算他倒霉,神兽现世了这些日子,偏偏轮到他今天来找它的吃食,又偏偏明天就有考核。
这根本是老天跟自己过不去!
白林之看着自己面前为考核已经焦急了大半月的好友,沉思片刻,然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嗨,我还以为怎么了呢,你就是想快点儿把祝柢找完了好回宗门呗。别急,哥教你。”
白方回看了一眼白林之同样空荡荡的背篓,对他这句大言不惭的话表示怀疑。
白林之没注意到白方回的表情,握着白方回的肩膀将他掉了个面儿,面对着自己,然后真诚地看着白方回的眼睛说道:“他们都靠眼神好来找祝柢,咱们既然眼神儿没他们好,那就换条路子,”
说着白林之眨巴两下眼睛,神秘兮兮地开口:“咱们,靠触感。”
白林之眼见白方回还是不信,一把搂过他的脖子,迫使他随着自己的动作朝面前的树看过去,边指边解释道:
“祝柢善变,也不过只能变成我们能看到的东西,它们会叠在原本的东西上面,完完全全变成它的大小、它的形状、它的颜色,这说明什么呢?”
白林之随堂提问,测试白方回到底有没有跟上自己的思路。
白方回迟疑了片刻,试探性地回答道:“说明......它们......很难找?”
“废话,”白林之抬手就给了白方回一下,不难找的话,他俩至于现在竹篓里还空荡荡吗?
“当然是说明它们待的地方,必定要比正常的厚度要厚啊!”
白林之恨铁不成钢地说完,拉起白方回的手掌,靠在了面前的树干上:
“你摸,要是摸到了不正常的突起,那必定就是祝柢。”
白林之说完胸有成竹的看着将手贴在树上的白方回,眼神坚定。
白方回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也被猪油蒙了心,还真绕着粗壮的树干摸了一圈。
周围的人瞧见这边的动静,不知道这俩人又在干啥,一看当事人是白林之,倒也见怪不怪,各自回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去了。
走了一圈儿之后,白方回带着空荡荡的手回到了白林之面前。
看着自己一手的枯树皮渣,白方回抬头纳闷儿的看向白林之:“然后呢?”
自己还真信了他的邪了。
白林之这意思,是打算让他四肢着地,一步一步地摸过去吗?
眼瞧着白方回空荡荡的双手,白林之也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但他向来不是个会被挫折打倒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了。
双手摊开,还在疑惑的白方回突然被一股大力扯到了地上,被迫躲在了树后。
始作俑者白林之没等白方回说话,先抬手指向了不远处,堵住了白方回的嘴:“看到那个竹篓没有?”
白方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清楚眼前的东西后,瞪大眼睛,猛地直点头。
“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满满登登,装满了祝柢的竹篓!”
白方回语气羡慕,那个竹篓真的很满,满得已经溢出来了。
但是白林之似乎对白方回的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压低声音但难掩激动的纠正道:
“更重要的是,那个竹篓孤零零地在那。”
白方回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白林之接着说道:“没有主人!”
好家伙,这下白方回确定了白林之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偷啊?
“这不太好吧?”白方回有些犹豫,虽说他老跟不正经的白林之混在一起,但是真不正经的事儿他是一个也没干过,主要是,他也不敢呐。
但是白林之对此毫无负担:“有什么不好的,你想想,这人的背篓都满了还不回宗门,说明他就喜欢在山里找祝柢啊,你让他干他喜欢的事儿算哪门子不好?说不定,他还要谢谢咱呢!”
天呐,太有逻辑了哥!
白方回被白林之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竖起大拇指。
白林之低调地按下他的大拇指,指挥道:“等会你就过去,我在这边吸引注意力,等所有人都看我这边之后,你赶紧把你的背篓放那,背上那个背篓就跑。”
啊?听到计划的白方回,身形一顿。
果然自己永远追不上白林之的馊主意。
他以为只是偷盈余,没想到白林之打算直接偷家。
“啊?全拿了?”
“嗯,全拿了,”白林之坚定地点头:“这一背篓再加上咱们自己的,够咱们俩回去了。”
他也真好意思说,还加上他们自己的三瓜俩枣~,就算不加上,那一背篓整蓬松一点儿,好像也够他俩回去了。
白方回有些犹豫,但是白林之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鼓劲儿般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之后,转身就准备站起来开始实施这个筛子一般的计划。
天有不测风云,更不用说白林之的计划简直全是漏洞,还没等他站起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又拍了回去。
白林之只是猛然感觉肩膀一沉。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身后的白方回,但是这手劲儿不像是那个瘦猴子的。
疑惑回头,一道白袍出现在他的面前,白袍后面的,是白方回惊悚又尴尬的脸。
白林之是个很有逻辑的人,这说明自己肩膀上这支骨节分明的手必然不是他的同伙白方回的。
他心虚地顺着白袍向上看,还没看到来人,先听到了一道清朗的声音:
“我说二位,你们密谋的时候能再大点声儿吗?”
好的,白林之翻了个白眼,现在他不用看脸也知道这人是谁了。
那必然不是他们声音大,而是这人耳朵太好使了。
“这竹篓是你的?”白林之仰头盯着面前的人。
绝地反击之前,必须先搞明白这人是敌是友。
面前的男人耸肩,无所谓地摇了摇脑袋。
得到答复的白林之像是吃了个定心丸,底气上来,挺直了腰板儿,将旁边的白方回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这辈子最讨厌成绩好的学生了,尤其是面前这个比他高半个脑袋的男人。
白林之伸出指头向上十五度,指着面前人的鼻子就准备开骂:
“白锦云,我劝你不要多管......”
“闲事”二字还没说出口,面前被他叫做白锦云的男人,突然伸出食指指向上方,好整以暇地打断了白林之的狠话:
“不过我知道是谁的。”
二人停了下来,不自主地顺着白锦云修长的食指向上看。
他俩的正上方,一根小腿粗细的树枝从树干上延伸了出来,枝桠处,一个同样身着白袍、宽肩窄腰的清冷女子,此刻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托着一大把祝柢,正垂目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女子眉梢轻挑,似乎对刚才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切感到不解。
她刚才为了找树上的祝柢,将竹篓放在地上之后便蹬地上了树。
刚上树就看到这二位走了过来,然后说了些什么,再然后,她就看到白方回莫名其妙摸着树绕了一圈。
她没注意也并不关心,转而继续向上寻找祝柢,原本她打算找完这棵树便回宗门。
谁知道刚找完,落到这个枝桠上,便亲眼目睹了他们“抢劫计划”的完整过程。
虽说也就一句话。
但是这俩人的意思是……要抢她的背篓?
看清楚了树上的人,白林之此刻恨不得这背篓就是面前这个狗娘养的......不行......他俩师父是同一个人。
他恨不得那个背篓就是白锦云这小人的,也不要是树上这祖宗的啊!
如果说白林之对白锦云是“恨之入骨”的话,那他对这位就是“闻风丧胆”。
知道东方不败吗?
白若昭就是东方不败(不苟言笑、惜字如金版)。
当然,这一切完全是出于白林之丰富的想象力,站在树杈上的白若昭对此一无所知。
她只是单纯地没那么喜欢说话,也没那么喜欢笑而已。
此时她眯着眼,想要看清楚自己脚下正在发生什么。
不眯眼不要紧,一眯眼给旁边一直处于“做坏事被发现”了的恐惧感中的白方回给吓得够呛。
他不自觉地后退,将一直拉着他的白林之也带的不断后退。
白林之也不知道白若昭这表情什么意思,像他如此会察言观色的人,碰见白若昭这种没表情的,也是没辙。
突然,众人一个不注意,一直后退的白林之猝然转身,猛地推了身边的“好战友”一把。
推完之后,开口就是一通胡言乱语:“你说说你,你这个小兄弟怎么回事,年纪轻轻的怎么总想着不劳而获呢?”
啊?
白方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撞倒了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他脚边的、白若昭的背篓。
这下连树下的白锦云也忍不住好笑得眯了眯眼。
东西被撞倒,白方回没来得及解释,赶紧转身边道歉边帮树上那祖宗收拾。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白林之似乎也觉得愧疚,赶紧蹲下来帮着一起,一边收拾还一边苦口婆心地教训白方回:
“这都是人家若昭师妹辛辛苦苦,一个一个找的,你怎么总想着空手套白狼,咱们慢是慢了点,但最重要的是,每一个都是咱自己亲手找来的,咱行得正,坐得直,半夜不怕鬼敲门……”
白方回不知道白林之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现在只想快点儿把东西放好。
白林之似乎也打算放过他了,以最后一句话,在白若昭还没下树的时候,单方面结束了这场闹剧:
“……下次,可不许了啊!”
俩人没给白若昭反应的机会,收拾好东西之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徒留站在树下觉得好笑的白锦云和树上抓着一把祝柢,眉头微蹙的白若昭。
在她这个视角,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她没懂那俩人是什么意思。
这一边道歉,一边薅走她两把祝柢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也没事儿,白若昭也知道,这山上少有懂白林之的人。
白若昭借力,从树上一跃而下,轻盈得连脚边的扬尘都看不到,她将手中最后一把祝柢丢进竹篓里,白若昭看着明显少了很多的竹篓,挑了挑眉。
没事儿,反正也够了。
如果站在树下一直注意着白若昭动作的白锦云能够计算白若昭的常用词的话,“没事儿”绝对能榜上有名。
她轻而易举地背起装满了的竹篓,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在她的身后,走在白方回身边的白林之,突然神秘兮兮地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等看清楚了白林之手里的东西,白方回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打心眼儿里敬佩白林之:
“厉害啊哥!”
白林之居然趁乱还薅了两把白若昭的祝柢!
白林之听到夸奖,臭屁地勾唇,抬手将两把祝柢悉数丢进了白方回的背篓里:
“都说了,信哥的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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