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末鱼把画袋、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抽噎着坐上副驾驶，沈烁转动方向盘，等着车开出单位，他说，“别装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沈末鱼把急速救心丸放在显眼的位置，“爸爸为什么觉得我是在装呢，你是要医院通知你签署遗体认领书你才相信我生病了吗？”
沈烁看着急速救心丸，再三确认字体没错，半响才问，“是真生病了？”
住院这一段时间，沈末鱼已经想清楚了，现在她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必须依附别人，沈烁是她的父亲，她和沈名一一样，同样可以享受沈烁的一切，沈烁好面子，她可以服软，直到她找到养活自己的办法。况且她现在还欠着巨额医疗费，她必须靠着沈烁。
沈末鱼点头：“熬夜太多了，住了几天ICU，是同学、老师借的钱，老师说联系不上你，我想着肯定是爸爸你忙，才没时间去医院，我不怪你。”
沈末鱼脸色、唇色苍白，比起上一次见面，瘦了至少十斤，沈烁略有动容，“花了多少钱，爸爸还给他们。”
“谢谢爸爸。”沈末鱼挑起另一个话题，“爸爸，我今天刚考完校考，老师说我有很大的机会可以上清华，只要后面文化跟上，我绝对可以考上清华。”
“真的吗？”沈烁脸上挂着笑容，清华多难考啊，一个市也没几个，要是沈末鱼真的考上，脸上得多有面子。
“真的，去学美术前，我文化已经是600分，后面几个月再努力一下，我肯定可以考上清华。”沈末鱼满脸真挚，看不出一点谎言。
“还没吃饭吧。”沈烁扫过沈末鱼身上蘸满颜料的衣服，“吃完饭爸带你去买身衣服。”
“好，谢谢爸爸。”沈末鱼表现得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开心。内心却在嘲讽，沈烁从不带她去买衣服，次次把她丢给周思芹，周思芹拿着沈烁给的钱带她去批发市场买几百块的衣服，给沈名一的全是名牌。沈烁突然对她好，不是爱她，是爱她带来的荣耀。
车转了几个弯，停在商场外，沈末鱼下车，看见商场里装饰的气球，想到几个月前沈未买的气球，他送的气球已经蔫了，被沈末鱼折叠好收进行李箱里。沈末鱼等沈烁下车，抓着他的手臂，指着气球，“爸爸，我想要气球，你给我买一个。”
“多大了，还玩气球，名一都不玩了。”沈烁往前走，“想吃鱼还是吃其他的。”
沈末鱼收起失落，嗲着声音讲话：“爸爸，我衣服很脏，看上去不像你女儿，我们先去买身衣服再去吃饭。”
沈烁点头答应，沈末鱼专挑贵的店进，周思芹、沈名一全是穿的名牌，她也要买最贵的。沈末鱼选了件栗色羊毛大衣，一看价格1000，她立即放下，走进另一家店，选了件八千的栗色羊毛大衣，她装出极其喜欢的模样，“爸爸，这件衣服有点贵。”
沈烁扫了眼价格，这个价格他完全支付得起：“买。”
沈末鱼犹豫不决：“但是这件衣服真的有点贵。”
“你都多久没买衣服了，买一件贵的没关系。”沈烁陪得有点累，他摸出手机，转账一万，指着下一层楼的粤菜店，“你自己逛，爸爸去餐厅等你。”
你也知道我很久没买衣服了，沈末鱼内心嘲讽，表面堆出笑容，“爸爸你先去，我再挑一件裤子我就来。”
等沈烁离开，沈末鱼放下大衣，转身进入另一家店，拿起1000的栗色大衣，砍价300，以700的价格买下衣服，再挑了一件裤子，一双鞋子，一身价格下来不超过1200。
她不需要昂贵的衣服，她需要钱。
沈末鱼换上干净的衣服，给沈烁发去信息，“爸爸，我还想去做个头发。”
沈烁转出2000，沈末鱼发出“谢谢爸爸，你先吃，不用等我”加一个飞吻的表情包，沈末鱼打开团购软件，买了个商场里30元包洗剪吹的团购，进店洗去头发上的颜料，等店员吹干，自己对着镜子编了两个麻花辫，才去找沈烁。
沈烁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抬头看着她赞赏点头，“好看很多，这样才像我的女儿。”
“谢谢爸爸。”沈末鱼笑得很甜。心里却在嘲讽，丑的时候不是你女儿，漂亮的时候才是你女儿，沈烁，你真虚伪。
沈烁让店员重新上了副碗筷，等着沈末鱼吃完后，一起回家。沈烁按下大门密码，迎来的周思芹看见沈烁身后的沈末鱼，瞬间抹去满脸笑容，沉着脸，沈末鱼大大方方牵着沈烁的手，似乎在挑衅，“阿姨好。”
周思芹忍住白眼：“我去给你热饭。”
沈烁：“孩子跟你问好，你做长辈的怎么不回应。”
周思芹脸色铁青，沈末鱼抢先回答，“做家务也很累，阿姨累了一天了，爸爸别怪阿姨，爸爸，我想早点去睡觉，我的房间……”
上次沈末鱼回来，她的房间改成了沈名一的书房，闹了一场，房间还是没改回来，沈烁略显愧疚，“你今晚先到客房睡，明天爸爸让名一把东西搬出来。”
要是想搬早就搬了，何必等到今天，这个家里，沈烁是皇帝，周思芹是未册封的皇贵妃，沈名一是太子，沈末鱼是有名无实的落魄公主，沈末鱼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上面，“不用了，爸爸，我可以一直睡客房，我先去睡了，爸爸晚安。”
走了两步，沈末鱼回头，“对了，爸爸，客房很小，我平时看书可以去你的书房吗？”
家里马上要出一个清华的，沈烁没有理由不答应，“可以，可以，你直接去就行。”
“老公…”周思芹的话被沈末鱼打断，她朝沈烁九十度鞠躬，“谢谢爸爸，爸爸晚安。”
沈末鱼起身，挑衅的扫过周思芹的面颊，转身进了客房，拿出衣柜里的棉被铺床，拿出行李箱里的睡衣，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推门出去客厅，周思芹和沈烁坐在客厅，沈末鱼跑到沈烁面前，“爸爸，我之前生病欠了十八万，陈南悦借了八万，你给我八万，我明天去学校还给陈南悦。”
“你爸之前不是给了你四万吗？不够的话你可以找你妈要去。”沈末鱼大半年不回家，一回家就给她找不愉快，周思芹浑身上下看沈末鱼不顺眼。
“校考费两万八，剩下的一万二是生活费、路程费、画材费、还有明天去学校交的学费，我身上除了明天要交的学费我就没钱了。”沈末鱼见沈烁不表态，哭出声，“你们离婚的时候说好了，妈妈只负责每个月给我八百，其他的她不管，这次若不是陈南悦她们及时发现，我就没办法站在这里了。”
周思芹温柔的说：“你也说了是你自己生病，不是我们害你生病，你现在好好活着，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挣钱了，这笔钱你可以慢慢挣。”
十八万，她根本还不出来，沈末鱼哭得泣不成声，“爸——”
“你先考上大学再说。”和周思芹呆上一会儿，沈烁想法立即转变，十几万不是小数目，若是沈末鱼可以考上清华，至少还有面子，考不上，什么也没有，他把沈末鱼抚养长大，供她读书学美术，已经花了不少钱，家里还有一个儿子，后面还要花很多钱，再过半年，沈末鱼就成年了，没考上清华，她就自己去打工挣钱还债。
“爸——”沈末鱼抽搐，下午回来明明说了可以帮她还钱，一回来就变卦。
周思芹：“早点睡吧，哭多了又要去医院，我们没多余的钱给你花。”
两个王八蛋。沈末鱼在心中暗骂，揉着眼睛回客房，拿出手机，把今天买衣服、洗头发剩下的钱加上妈妈之前给的9600，凑够两万转给陈南悦，“甸甸，我先还你两万，剩下以后我再还给你。”
陈南悦收到消息立即打来一个电话，询问钱的来源，沈末鱼老实交代，“我身上还有点钱，够剩下几个月的生活费和明天的学费，你不用担心。”
“那我先帮你把钱收着，等你缺钱了你再问我要。”陈南悦暂时不缺钱，她爸妈也没打算让沈末鱼还这笔钱，她知道沈末鱼在家很难过，不收沈末鱼心中肯定过意不去。
“学校有什么变化吗？”陈南悦先一个月回学校，沈末鱼太久没回学校了，有些不习惯。
“有啊。”陈南悦把最近发生的事分享给沈末鱼。
学校把归校的艺术生分了两个班，陈南悦在的班已经开始第二轮复习，沈末鱼回学校只能去另一个班，这个班是最后一批归校的艺术生，除了美术、还有音乐、舞蹈、表演的……
又要重新认识人，沈末鱼听得脑袋疼，明天还要早起，沈末鱼挂断电话，扯上被子盖住头，突然想起另外一个人。
她摸到手机，点开沈未的微信，看着两个红色感叹号点击他的头像进入他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最近三天他没发东西，页面一片空白。沈末鱼退出页面，找到“干饭群”，群聊已被解散！什么时候的事！
沈末鱼望着天花板，他完全消失了。
算了算了，反正以后不会再见，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沈末鱼退出微信页面，找到背单词的软件，外放音量，跟着一起背，背着背着就睡着了……
闹钟一响，沈末鱼快速爬起，给手机充上电，出门问周思芹要校服。
房间没了，房间内的东西也没了，校服也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去学校必须穿校服。周思芹却说她没看见。
这个王八蛋。沈末鱼在内心咆哮。
马上四月，冬天的衣服太厚不合适，沈末鱼里面穿着一件半袖，外面套上昨天新买的大衣，配了条薄牛仔裤，一双帆布鞋，把头发扎成双马尾，找到学生证，追上沈烁，“爸爸，送我去学校。”
“爸要送我去学校。”沈名一冷着一张脸，“你去坐公交。”
“爸爸从来都没有送我去过学校，今天也不送吗？”沈末鱼看着沈烁。
昨夜刚哭完，沈末鱼双眼红肿，像一只金鱼，沈烁看着她，“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爸。”沈名一甩开沈烁的手，“你看她穿得土里土气的，要是别人知道她和我住一个家，我肯定会被人笑死。”
沈名一读私立学校，一年学费十几万，读这个学校的里面大部分都是富二代，沈名一脚上的鞋比沈末鱼全身的衣服加起来都贵。沈末鱼忍住想捶他一顿的冲动，“先送我去学校，再送你去学校，这样就不会被别人看见啦。”
“我不要。”沈名一坐在地上耍无赖，“要我跟她坐同一辆车，我就不去上学了。”
沈烁无奈，从钱包里摸出几张钞票递给沈末鱼，“你打车去学校。”
“好吧，爸爸。”沈末鱼低着头接过钱，从沈名义眼前跨过去，快速冲进电梯，按压关门键。沈烁、沈名一刚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刚好关上往下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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