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她看向走过来的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她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我原本还能强装镇定,这下真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我站在林叶面前,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林叶仰着头看我,“你来啦。”
我点点头。
林叶看我局促的样子,笑意更深。她伸出手,很自然地轻轻拽住我的手腕,将我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别站着呀,坐这儿。”她的手指温热,透出微微的湿意。
我顺着她的力道,有些僵硬地在林叶身边坐下。几乎是同时,林叶松开了手,轻声和我道歉:“啊,不好意思,我手上都是汗。”
她拿起一旁的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掌。
“没关系!”我摇头,恨不得抓着她的手,把汗蹭在自己身上,“一点也不介意!再说了,哪有汗味啊,这里太香了简直。”我试图解释,但话说出口,又觉得有点词不达意,反而让自己有些捉襟见肘的意思。
恰在此时,旁边两个原本正想过来找林叶聊天的中国姑娘听到了我的话。她们对视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捂住嘴,但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林叶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看着我,觉得无奈又好笑:“你倒也不必如此。”
后台的空气确实有点复杂。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算不上好闻。可是我们俩实在是太近了,我压根就无暇顾及气味。
我挨着林叶坐在矮台上,近得能看清她颈侧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贴在皮肤上的细微痕迹,近得能感受到她运动后身体散发的气息。
林叶穿上长款羽绒服的时候,宽大的外套就会不经意地蹭到我的手臂或腰侧。轻微的,若有似无的触碰,让我的身体下意识绷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只能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却不敢在林叶脸上停留太久。
林叶正和旁边几位年轻的中国芭蕾舞演员聊天。她们用中文交流,谈论着刚才演出时的某个细节,或是某个高难度动作的完成情况。
但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刚才在侧门入口处遇到的那位面容严肃的中年俄罗斯女人走了过来。她拍了拍手,声音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姑娘们,集合一下!”
原本散在各处休息、聊天的演员们安静下来,纷纷起身聚拢过去。
林叶也转过头,对我轻声说:“等我一下。”
我点头,看着她快步走过去。
林叶站在人群里,姿态放松却又有舞者特有的挺拔。她抱着双臂,一只脚自然地向前伸着,脚尖无意识地绷直,大约是职业习惯。她听着那位中年女人说话,时而点头,时而低声和身边的同事交流几句。
中年女人身材高瘦,气质干练,说话时手势干脆利落,显然是舞团中的领袖人物。
我注意到林叶和她交流时的神态很放松熟稔,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她们讨论的内容似乎涉及舞蹈编排或演出细节,不时蹦出一些专业的芭蕾术语,我只能零星听懂几个单词,大部分内容都如同天书。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在这个我几乎无法融入的专业领域,我却没有感到孤独或无聊,只是专注地看着她,仅此而已。
过了一会儿,讨论结束了。
人群散开,演员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林叶转身,走了回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她说。
我摇头:“这没什么的。”
林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低头看了看她自己,我随即意识到林叶应该是要把演出服换掉。“你要去换衣服了吗?”我问她,“我帮你拿东西吧?”
我主动提议。
林叶没有推辞:“好啊,那麻烦你了。”
她领着我穿过忙碌的后台区域,走向演员们的更衣室。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转角,摆放着一排储物柜。林叶走到其中一个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看起来容量不小的储物包,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她的包后,林叶看着我,忽然说道:“有时候,你会给我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听见她的话,我抿了抿嘴唇,不自觉笑了一下,问:“是吗?”
林叶说:“我去冲一下,换身衣服,很快。”
她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一排淋浴间的方向。
“好。”我点头,看着她转身走开。
我向后靠了靠,倚在冰凉的白墙面上。后台的喧嚣自动成了电影里的背景音乐,身为主角的我脑子里反复回响她那句一见如故。为什么这样一句话就让我心绪起伏?明明只有在平常不过的四个字。
我试图理清,却只觉得一切逻辑都打了结,理不出头绪。奇怪,真是奇怪。
她果然很快。水声停了几分钟,她就走了出来,头发已经吹好,换上了一件烟灰色的高领羊绒衫和黑色长裤,动作真是迅速。她朝我走来时,感觉身上还带着点水汽。
“等烦了吧?”她问。
“没有。”我站直身体,“很快。”
“下次我挑个好时候。”
让她觉得抱歉,不是我想要的。我连忙说:“我喜欢等你。”
林叶疑惑地看着我。
我干巴巴解释:“我就喜欢等人,再说了,我从来没看到过剧院后台,应该是我谢谢你放我进来大饱眼福。”
她被逗笑,顺手把手指放到我的小臂上:“好啦,我们不说这个事了,走吧,去吃饭。”
我们并肩走出剧院侧门。圣彼得堡冬夜的风立刻灌入衣领,清冽刺骨。她领着我朝一个方向走去,影子和我们一起,在冻得硬邦邦的人行道上交替前行。
冷风吹过来,我们自然而然地挽住胳膊,两个人胳膊紧紧贴在一起,我看着她的侧脸,觉得心里有一群白鸟,胡乱扑腾着飞向远方。
穿过两条街,眼前出现一条冻河,对岸灯火璀璨。河边有一间小店,暖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门口是红色的中文招牌。
我们推门进去,里头店面不大,只摆着五六张木桌,收拾得很干净。
一个戴着围裙的年轻女人正站在柜台后低头算账,听到推门声,她下意识抬头,看到是林叶后,她的脸上浮出见到老熟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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