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愈发大声，于玚见余然装死的态度，主动挂断了电话，沉稳的脚步声在复又安静的厕所出现。
每一步都只产生了轻微的声音，却让余然觉得仿佛比考试结束的提示铃还要让人心急慌乱。
终于，门缝下停下一双黑白色的球鞋，是于玚成年时余然送的生日礼物，是他专门提前一个月在发售时抢到的。
余然对自己渐快的心跳发出吐槽，靠，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像小偷似的躲起来？
“余然？”
余然急促的呼吸窒住，他似乎能感受到于玚的视线仿若无物般穿过门板，然后精准地捕捉到他。
余然选择装死装到底，任由沉默再次降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迎来第二轮的僵持，于玚却已经有所物料，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从门板上移开，转身利落离开。
于玚了解余然，如果他不走，对方说不定能在隔间躲到下午开始考试才出来。
如他所想，余然这次在他走后又额外呆了十分钟，确定只剩自己之后才活动已经僵麻的四肢捡起手机，拉开门栓走出隔间。幸好高考期间学校安排了专门的清洁人员定时打扫厕所，还放了熏香除臭，不然余然身上的气味一定跟在粪坑里游了一圈差不多。
走到楼下，余然才终于能喘口气，彼时校园内来往的只有学校的工作人员，路过志愿者时还被劝道赶紧吃饭休息，好准备下午的考试。
时间不早，余然给家人发了消息后就在学校附近随便找了家饭店解决午饭，他打算午休就在校门口的奶茶店过了，省得回家还会撞上于玚。
“云姐，一杯多冰柠檬水。”余然走进奶茶店，语气熟稔地点单。
孙诗云有些诧异：“呦，你不回家午休吗？”
奶茶店的店长是余然老妈的初中同学，很早就结婚生了个女儿，不过因为感情不和与前夫离婚，带着女儿在这儿开了家奶茶店，生意很不错。
她女儿孙诗云正在读大学，比余然高两个年级，放假时都会在店里帮忙。
“嗯，在这儿坐会儿就去考场了。”余然坐下回道。
孙诗云手里做着柠檬水，头也不抬地说道：“我少放点冰哈，下午考试你可别喝太冰的水，免得闹肚子。”
余然“嗯”了一声，趴在桌上吹空调，外面的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走了几分钟他就热出一身的汗，脖子都是红的。
柠檬水做不了多久，很快孙诗云就端着柠檬水在余然对面坐下。
“喏。”孙诗云放下杯子，推到余然面前。
“谢谢云姐。”余然拖长语调，依旧趴在桌上，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孙诗云非常了解余然，因为家长的关系两人也算是半个知己，看余然这副样子就知道这人有心事，她挑起眉峰后靠在椅背，问道：“怎么了？”
余然懒懒抬眼，老实地告诉她一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语罢孙诗云“哈”了一声，抱臂不解道：“我说你怕什么啊？被拒绝就被拒绝，一直躲着人家干嘛？都追到厕所了还躲。”
余然垂下视线，握住冰凉的玻璃杯，低声吐出三个字：“你不懂。”
虽然孙诗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喜欢于玚并且写了情书但还没给出去就被正主发现遂婉拒之这件事的人，但自己将情书扔进于玚的书包里这件事他还是没有勇气对她宣之于口，无他，实在是太尴尬。
孙诗云白了余然一眼：“我确实是不懂，但你难道真能躲人一辈子？先不说别人了，你自己舍得一辈子不理人家吗？”
余然……当然是不舍得的，他从小就和于玚绑定了孽缘，上课、写作业、玩游戏、兴趣爱好等没有一样是和于玚分开的，以至于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感情变了质，反应过来时已经无可救药。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于玚，可如果只是单纯被拒绝都还好，反正于玚也不会因此和他断交，后面再回到原来的相处模式就行，但那封阴差阳错跑进于玚书包里的情书……这件事绝对可以成为他前半生最尴尬的事排行榜top1。
余然烦躁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柠檬水，顿时喉咙被凉得一激灵，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孙诗云还以为他想借柠檬水浇愁，睨着他说道：“柠檬水可喝不醉。”
随即又问道：“你确定于玚当时是拒绝的意思吗？”她也算看着这俩长大，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对彼此的心思都不清白，于玚怎么会拒绝。
“不然呢？你以前被人表白不也是说自己要好好学学天天向上然后拒绝吗？”余然用吸管搅了搅玻璃杯，冰块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孙诗云总觉得不对，于玚表面看来冷酷，对余然却是另一副态度，表情都会生动点，没道理会是不喜欢余然的。但她对于玚确实没有余然了解，也只能作罢。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提醒道：“再歇会儿就差不多了，别迟到啊，下午好好考。明天下午考完记得来店里，我给你和于玚做两杯巨无霸绵绵冰，你把握好机会跟人说开啊。”
经过厕所那一遭，余然对自己躲着于玚这个行为生出一丝愧疚，就算是他平时收到同学的情书，在他拒绝后就被人当作洪水猛兽似的躲也会感到郁闷。
更何况两人原本关系就不是普通的同学，当时于玚拒绝也留了情面没有明说，明显是不想和他伤了感情。
追根究底这几天的躲避完全是余然单方面的。
一口喝完最后的柠檬水，余然应了一声没有拒绝，心里认同这个办法。
“我走了，早点去早点进考场。”
“行，考试顺利。”孙诗云朝他挥挥手。
刚踏出店门，四周涌来的热浪将余然包围，刺眼的光线让他紧紧眯着眼，余然快速向校门口走去，再在外面晃悠估计都得中暑了。
他把手机放在了文具袋里，一路疾行中没有注意到屏幕亮起一瞬，显示有新消息发来。
于玚：你没回家吗？
于玚正站在余然家门口，面前的门严丝合缝地关上，连放在门口的入户垫都被主人家收回屋里。
怎么看都有些异常。
他发了一条消息给余然，意料之中没有回复。
于玚盯着门上的猫眼面无表情地想，下午考完他就不会像中午那样放余然一马了。
*
于玚时间卡得正好，到考场外就直接排上队等待核实身份，从门口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于玚正正地发送毫不遮掩的目光，而余然也时不时不经意地看向门外，像是在找谁，和于玚不加掩饰的眼神对上后就迅速收回了视线，于玚把脑子丢了喂狗都能猜到是在找他。
他皱起眉，余然的行为怎么也不像是还生他的气，那为什么还要躲着自己？真是奇怪……
于玚抛开脑中的疑惑，不再纠结有的没的，反正下午他是逮定人了，冷酷的面容上显露出一抹坚定。
考试顺利进行，于玚做完一遍后还剩不少时间，他稍微抬头看向余然，从背影的动作判断对方还没写完，不过姿态并没有露出焦躁的情绪。
于玚对余然的英语水平还算了解，除了第四篇阅读理解稍有难度，其他的应该不会难到余然。
因为是自己的优势科目，于玚很是放心地检查完一遍后就放松了心情想着等会儿该怎么逮人。
广播照常发出几次提醒的播报，直到最后打响考试结束的铃声。
“铃铃铃……”
考试结束，高中也在这一秒画上句号，不管试卷或难或易，这一瞬间全国各地的考生都由衷地吐出一口气，无数个起早贪黑的日子终于被这口气吹散，明明是一天中即将迎来夜晚的时间，却如清晨第一缕阳光一般带给众多考生们对于开始新生活的向往。
但通往新生活总是会遇上一些不痛不痒的阻碍。
“好了啊，高考就结束了，老师明白大家激动的小心脏，不过希望能理解一下老师的工作，按捺住自己的洪荒之力，等着卷子收完再一排一排有序地离开考场。”
这次的监考老师显然是属于严格按照规定执行的一类，平时总会受到学生们的吐槽抱怨，但并不包括于玚，可这次却反了过来。
于玚皱着眉，如果按照老师说的，那么余然就会走在他的前面，而且因为自己坐在倒数第二排，是最后几个出考场的人，这段时间足够余然走出一大段距离了。
啧，怎么就最后一次考试遇上这种监考老师了？
其他考生安稳坐着，收卷不过几分钟，他们三年都熬过来了，没必要几分钟的时间还叽叽歪歪的，都乖乖听了监考老师的话等收卷。
收完试卷，一排一排的人走出考场，很快空了大半个教室的人，于玚看着余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手上开始敲击着桌面，动作间透露出几分焦躁。
等他终于出了考场，余然早已不知去向，他拿出手机开机，等待的十几秒中眉间紧蹙，屏幕亮起后他直接给余然打了个电话。
“哔——”
电话打通不到一秒就被人果断的挂断。
于玚愣了一瞬，他心里不免觉得奇怪，余然从没挂过他的电话，最多就是不接等他自己掐断。
他直觉发生了什么事。
也如他所料，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他没再见过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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