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深夜值班室的闲聊:卸下一点点心防
ICU的患者在食疗方的辅助下,食欲和精神状态有了微弱但持续的改善,这让整个医疗团队,尤其是沈聿珩,都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脏移植的等待依然漫长,紧绷的弦并不能完全放松。
又是一个深夜。医院走廊安静下来,只剩下值班医生护士偶尔轻缓的脚步声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沈聿珩刚完成一轮夜间巡查,确认所有危重病人情况稳定后,感到一阵疲惫和口渴涌上来。她习惯性地走向医生值班室,想冲杯速溶咖啡提神。
推开值班室的门,却意外地看到里面已经有人了。
顾清涵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微微歪着头,似乎在闭目养神。柔和的灯光洒在她身上,褪去了白日里的专业与专注,显得有几分恬静和柔软。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微甜的草药香气,与她平时身上的药香略有不同。
听到开门声,顾清涵睁开眼,看到是沈聿珩,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沈主任,还没休息?”
“嗯,查完房了。”沈聿珩点点头,走到咖啡机旁,动作熟练地开始冲泡咖啡。她注意到顾清涵手里的杯子,“你这是?”
“一点安神的代茶饮。”顾清涵轻轻晃了晃保温杯,“炒酸枣仁、百合、合欢花之类的,值夜班容易心神不定,喝一点能帮助宁神,不然后半夜容易睡不着。”她顿了顿,看向沈聿珩手里那杯黑褐色的速溶咖啡,“咖啡提神虽快,但容易耗伤阴液,久了反而更累。”
若是平时,沈聿珩大概会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甚至内心会闪过一丝“不科学”的评价。但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尤其是亲眼目睹和体验了中医在某些方面的效果后,她罕见地没有反驳。
她端着冲好的咖啡,在顾清涵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一边是浓郁苦涩的咖啡焦香,一边是清淡微甘的草药气息。
短暂的沉默。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深夜特有的、卸下部分疲惫后的松弛感。
“那个病人,”沈聿珩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清冷,“谢谢你的食疗方,确实有用。”她是个就事论事的人,效果摆在那里,她不会吝啬承认。
顾清涵笑了笑:“能帮上忙就好。脾胃是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他手术创伤那么大,能吃东西,吸收营养,才是恢复的根本。”
又是一阵沉默。沈聿珩小口喝着咖啡,似乎在斟酌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她或许思考过,但从未问出口的问题:“你……从小就学中医?不觉得……那些理论,比如阴阳五行,很抽象,很难被现代科学验证吗?”
这个问题不再带有尖锐的质疑,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好奇和探究。
顾清涵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但很快便了然。她捧着温暖的杯子,眼神有些悠远:“嗯,从小闻着药香,摸着药材长大。一开始也觉得那些口诀很拗口,理论很玄乎。但后来跟着爷爷和父亲看诊,亲眼看到那些看似抽象的‘证候’通过汤药针灸被一点点纠正,病人的痛苦被真实地缓解,才开始慢慢理解背后的逻辑。”
“它或许不像现代医学那样,能把机理精确到分子水平,”她继续缓缓说道,声音柔和却带着力量,“但它是一套完整的、自洽的、经历了数千年人体实践检验的经验体系。它更侧重于宏观的功能调节和个体化治疗。就像……不同的语言描述同一个世界,只是语法和词汇不同而已。”
沈聿珩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这是她第一次听顾清涵如此平心静气地讲述她所传承的学问,不是在辩论场上,而是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深夜。
“会不会觉得……有压力?”沈聿珩忽然又问了一个略带私人的问题,“很多人,比如我之前,并不理解,甚至质疑。”
顾清涵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坦然:“当然会有。但就像西医也在不断进步、不断否定过去的认知一样,中医也需要发展和现代化。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用确切的疗效慢慢让人理解和接受。比如,”她看向沈聿珩,眼里带着一丝狡黠的光,“让沈主任您这样的大专家,能稍微改变一点点看法?”
沈聿珩被她说得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但她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升起反驳的念头。
深夜的值班室,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更容易卸下职业的盔甲,流露一丝真实的困惑与交流的**。
她们没有再深入讨论复杂的医学问题,反而闲聊了几句关于值班的琐事,抱怨了一下难喝的速溶咖啡,甚至聊了聊最近糟糕的天气。
咖啡见底,茶温渐凉。
沈聿珩站起身:“我再去看看病人。”
顾清涵也站起来:“我也该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值班室,在走廊分开,走向不同的方向。
沈聿珩回到ICU,看着监护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病人相对安稳的睡颜,脑海里却回响着刚才的对话,以及顾清涵说起中医时那双发亮的、充满信仰的眼睛。
她依然无法完全理解那些理论,但她开始尊重那份源于数千年底蕴和实践的传承,以及眼前这个温和却坚定的女人。
今夜的值班室闲聊,没有改变任何医疗方案,却仿佛在不经意间,轻轻叩动了某扇紧闭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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