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陈丛办公室出来,项柔直奔医院保安监控室。
监控室里,弥漫着一股泡面味和轻微的汗酸味。
一个穿着制服,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听到脚步声,他哼唧着睁开眼,抹了把嘴角的口水,疑惑地看向门口的项柔。
“你谁啊?监控室不能随便进!”他语气生硬,带着没来由地不耐烦。
项柔直接亮出自己的工作证:“心理科,项柔。我需要调取十五天前,也就是本月二号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医院正门入口的监控录像。”
保安斜了一眼证件,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脸:“调监控?有申请吗?没有主任以上领导签字,谁都不能看!”
“你先帮我找,手续我会补办。”
“不行!规定就是规定!”保安梗着脖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重新靠回椅背,拿起手机看小说,显然没把项柔当回事。
项柔的眼神瞬间冷下来,她向前一步:“规定?规定包括上班时间在监控室里睡觉刷手机?”又抬手指向角落里正在充电的电动车,“根据安全管理规定,电动车不允许在室内充电,要不要我通知保卫科王主任和院办督查组过来?”
翻页的手指僵住,保安一脸惊慌:“你,你。”
项柔双手抱肩,看向操控台:“现在,能调了吗?或者,你还想要领导签字?”
“能!能能能!”保安把手机丢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推开键盘鼠标,“我这就给你调,15号上午,正门是吧?”
他迅速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项柔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到屏幕快速变换的画面上。
屏幕里,林薇刚走出医院大门,一辆黄色出租车就慢悠悠地停在她面前。
后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穿着米色衬衫的瘦高男人,手里捧着一大束极其惹眼的纯白色玫瑰。
林薇被白花吸引了目光,侧头看去。
画面不算高清,但能清晰地看到,林薇在看到白玫瑰的瞬间,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而那个捧着花的男人,也察觉到她的异样,侧头对着林薇的方向说了句什么,然后,径直走进医院大门。
林薇呆立在原地,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几秒钟后,才脚步踉跄地跟了进去。
“切换到一楼电梯。”项柔的声音陡然响起。
保安吓得一哆嗦,操作几下,屏幕变化。
“停!”
保安又是一哆嗦,按下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捧花男人侧头的瞬间。
眉骨高耸,眼窝深陷,鹰钩鼻,下压的唇角,是个外国人。
她顺着男人凝固的视线看过去,见到一张熟悉的人脸:江临?他不是已经结束疗程,不用再来医院了吗?
项柔换了几个角度观察,屏幕里捧着花的外国男人的确在一直盯着江临。
“领导,还,还看吗?”项柔一脸冷相,歪着脑袋一动不动看屏幕的样子有点瘆人,像他最近看的末日小说里,突然扑过来咬脖子的丧尸。
“嗯,不看了,”项柔扳回脑袋,颈椎发出一阵脆响,听在保安耳朵里又是一激灵,“把电动车推出去。”她不忘提醒一句。
“啊?”保安愣了下,赶紧把角落的电动车吭哧吭哧推到楼外。
等他再回来,监控室里早已没了项柔的身影。
一路飞驰,项柔趁着等信号灯的间隙再次拨通江临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却只有单调重复的忙音。
林薇在咨询室里那么容易就陷进催眠状态,原因很简单,有人在她身上用过同样的方法,在她最脆弱的地方下手进行催眠。
Zero之所以对自己的催眠术如此自负,根源就在于这种残忍的筛选。
他专挑那些心理带着旧伤的病人下手,把他们当成实验品,从他们最不堪一击的角落撬开缝隙。
林薇当时的状态,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已经相当明显。
而监控里那个捧着花,目光始终黏着江临的外国男人,极大概率,是Zero的狂热追随者,也是对自己恨之入骨的血眼实验组成员,如果他们真的盯上了江临,想到这,项柔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敢再多想,绿灯亮起,一拧油门,摩托车急急地窜了出去。
回到家,她打开电脑,登录社交软件,跟远在波士顿的秦楚发视频邀请。
画面亮起,先是秦楚放大的脸凑在屏幕前,然后画面拉远,看见Mark正歪在秦楚家的沙发上吃薯片,一条腿裹着石膏,架在软垫上。
养伤这些日子,Mark一直住在秦楚家的别墅里,时间一长,两个人倒是意外地投缘,成了朋友。
项柔没废话,指尖一划,Mark便收到项柔发给他的图片。
“Brendan!” Mark几乎是脱口而出,薯片碎渣喷了出来,他灌了口可乐顺下去,“Zero’s cousin. 但这对表兄弟,关系很差。”
“差到什么地步?Zero留下的东西,他有没有伸手?”项柔追问。
Mark嗤笑一声,又捏起片薯片往嘴里填:“早八百年前就被Zero踢出波士顿了!他就是个花花公子,进公司没多久就被Zero亲自扫地出门,他闹过一阵,不过后来就消失了,没想到跑中国去了。”他鼓着腮帮,嘴里嚼的咔吧响。
项柔更觉得一头雾水:“Mark,你确定,就是这个人?”
“Absolutely!” Mark停下咀嚼,薯片袋子捏在手里,另一只手捂住胸口。
“好。”项柔的声音轻松一些,“你的腿,怎么样了?”
Mark用力拍拍腿上的石膏:“Still a mess, 用不上力,不过现在能坐在这儿,I’ve gotta thank God!”
“谢什么上帝!”秦楚的声音冒进来,带着点没好气的调侃。怀里堆着小山似的零食和饮料,又塞了一包薯片进Mark怀里,扭头冲屏幕那头的项柔扬下巴,“你该谢项柔!是人家把你从鬼门关捞回来的,你家上帝可没动手,”他坐进沙发里,抬头,“你呢?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项柔没抬眼,已经摸出手机,调出江临的号码,再一次按下拨出键。
“上次跟你一块儿那男的,”秦楚撕开一袋零食,咔嚓咬了一口,状似无意地问,“是你男朋友?”
“嗯?”项柔正凝神听着电话那头,隐约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嗡嗡震动,她蹙眉,意识到秦楚问的是沈聿珩,“不是。”
“不是就好。”
“怎么了?”项柔追问,那阵规律的嗡嗡声还在,她看向身后的墙,声音似乎是从那传过来的。
“Zero遗产案开庭那天,我也进去听了,”秦楚灌了口饮料,压低了点嗓音,“结束后,在停车场,我看见他俩在吵架,吵得特别凶,然后,”他语气带上点匪夷所思,“然后两人抱一块儿去了!那架势,啧,我就琢磨着,这俩人的关系,怕是不太干净……”
“我跟他不熟。”项柔直接截断秦楚的话头,“还有事,挂了。”
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紧抿的唇。随即,她重重合上笔记本电脑。
秦楚的话,还是勾起她心底的一点涟漪。
她想起陈丛曾提过,沈聿珩的父母在澳洲,他原本的职业规划也是往那边铺展的,但因为沈聿珩实在水土不服,才回国发展。
能让沈聿珩压住水土不服,不惜万里迢迢飞去异国他乡,甚至豁出全部身家去凑赎金救助的故人......她哼出一声,大学校友?社团成员?仅仅只是这层关系,怕是不够份量。
项柔的手指一下又一下敲着桌面,脑子里不受控地掠过些更深的念头。
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被迫分开的朱砂痣?
“啧。”她挥手甩开这些无聊的狗血念头,一股无名火腾地烧上心尖,燥得她喉咙发干。
想这些做什么?关她屁事!
她再次抓起手机,重力戳着屏幕,按下拨通键。
听筒里,依旧是长长的等待音,一遍遍碾过她绷紧的神经。
“嗡嗡嗡—嗡嗡嗡—”
规律得令人心头发毛的振动声,又一次从死寂的空气里钻了出来。
项柔将手机从耳边移开,屏住呼吸,慢慢转头看向身后。
声音的源头,就在这堵墙后!
像是有人故意把手机贴着墙面放好,任由那细微却顽固的震颤,顺着砖石的筋骨一路爬过来,钻进她的耳朵。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耳朵贴上墙面,一直顽固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下一秒,一个念头闪过,狠狠劈开混沌的思绪!
她瞳孔骤然收缩,身体越过思维,整个人扑过去抓起手机,再次拨通江临的电话。
一秒。
两秒。
室内是令人窒息的死寂,连呼吸都沉寂下来,项柔的神经已经到崩断的临界点。
“嗡嗡嗡—嗡嗡嗡—”
墙壁的另一端,令人头皮发麻的震动声,穿透厚重的阻碍,无比清晰地,再次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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