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声浪翻滚,热浪混着酒气扑过来,项柔深吸一口气,还是这种烟火气适合自己啊。
季云跟在她身后,常着的道袍换成一身运动装,但通身的清冷和盘在脑后的发髻,依旧扎眼。
才几步路,便被几个胆大的女人围住,调笑声被音乐吞没大半。
他眉头微蹙,浑身拘谨,见项柔根本没管自己,更觉得全身僵硬。
尤雅站在吧台里擦杯子,抬眼瞥见这小小骚动,目光越过人群,最后定在项柔身上。
手上一滑,杯子差点落地。
“项柔?!”她嗷一嗓子,几乎蹦起来,绕过吧台冲过去,一把将人搂住,“你这死女人!我听崔照说你出了车祸,然后又被你二叔带走,这大半年音讯全无的,到底藏哪去了?!”
项柔任她抱着,嘴角翘起:“没事,出了个家而已。”
“出家?”尤雅松开她,眼圈霎时红了。
崔照也从吧台边晃了过来,手里拎着半瓶啤酒。
见到项柔,明显一怔,酒意都醒了大半:“项,项医生?……真的是你?”
尤雅白了崔照一眼,一把将她扯到身旁,声音压低,呼吸里带着酒气:“知道吗?沈聿珩,傍上富婆了!”
“什么?”项柔以为自己听岔了。
尤雅飞快地划开手机屏幕,亮出一张照片,短发,白裙,恰到好处的笑:“就她,年度十大杰出企业家,前几天的新闻还在播呢!”
项柔盯着屏幕上白洁的脸,冷笑一声。
“沈聿珩啊,现在是她专属的法律顾问,二十四小时贴身服务那种,老崔说他还因为这事被停职了!”尤雅撇撇嘴,“啧,白长那张脸了,男人啊,说到底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货色!”
山中半载,没想到山外已物是人非,她又冷笑一声。
“尤雅,话不能这么说,”崔照凑近几步,舌头有点打结,“不是所有男人都,都这样。而且我觉得老沈,老沈他肯定有别的目的!他,他不是那种人!”他开始絮絮地辩解,声音淹没在鼓点里。
项柔没留意他后续的话,反而伸手在尤雅腰侧掐了一把,斜睨着她:“你俩……什么关系啊?”
尤雅的脸蓦地涨红,伏到项柔耳边:“床伴关系!”
项柔挑眉,故作惊讶地打量他,那眼神看得崔照手足无措,又转回来看尤雅:“崔律师,可不像这种人啊。”
“哎!”尤雅顿时不依,捶她肩膀,“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像吗?”
“不像……吗?”项柔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底终于见到久违的笑意。
……
客厅里光线昏沉,只有窗外漏进的几点霓虹,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色块。
手机在堆满材料的茶几上嗡嗡震动。
沈聿珩半蜷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前几天着了凉,此刻全身发冷,吃了退烧药也不管用,他摸索着抓起手机:“喂?”喉咙沙哑。
“老沈!猜猜我碰见谁了?”崔照的声音混着背景音的喧闹。
“崔照!”他声音闷重,带着浓重的鼻音,“自己玩去,别烦我。”他勉强撑坐起来,纸张从身上滑落。
“项柔!是项柔啊!”
沈聿珩动作顿住,周遭嘈杂瞬间褪远。
静默在电话两端蔓延了几秒,然后挤出两个字:“放屁。”
半年了。
他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翻遍了能翻的角落,甚至飞了趟波士顿去找秦楚,仍打听不到项柔的去处。
他指尖悬在挂断键上,屏幕却先一步亮起,一张照片跳了出来。
像素不算清晰,酒吧迷离的光线下,项柔侧着脸,手掌半掩着唇,正对一个男人低语。
姿态是毫无防备的亲近。
那个男人,他认得,是她二叔的徒弟。
沈聿珩从地上弹起身,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
他抓过椅背上的外套胡乱套上,踉跄着冲向门口。
玄关的穿衣镜模糊地映出一个人影。
头发长长地支棱起来,眼窝深陷,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健康的潮红,下巴上胡茬凌乱。
身上的毛衣,穿了不知多少天,皱巴巴,还蹭着油污。
他刹住脚步,折返回来,拧开水龙头,冷水拍在脸上,激得他一颤。
又抓起剃须刀,在下颌快速刮了几下,留下几道细微的红痕。
扯下身上的衣服,换上一件黑色衬衫,这才再次拉开门。
......
时间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店里的人群开始齐声倒数,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彩带和欢呼炸开的瞬间,沈聿珩推门而入。
他径直上了二楼,急扫过每一张兴奋的脸,却找不到令他魂牵梦绕的人。
崔照踉跄着挤过来,酒气熏人:“别找了!早走了,跟她那个师兄一起。”
“去哪了?”沈聿珩抓住他的手臂。
“项柔喝高了,路都走不直,那男的扶着她,八成是开房去了呗。”
沈聿珩脸色一沉,转身就要往下冲。
“哎你上哪找啊?”崔照扯住他,继续编,“人都走半天了!”
项柔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她一眼就看见僵持在楼梯口的两人,脚步顿了顿,随即走过去,伸手:“沈律师,好久不见。”
心底像是突然被撞破射进一道天光,沈聿珩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嘴唇颤抖着。
“过来跨年?”项柔讪讪地收回手,插进口袋里,“一个人?”瞄一眼他身后。
沈聿珩:“我来找人,你呢?”
“我,我带我师兄见见世面,他喝多了,正要走呢。”
“项柔......”季白醉眼朦胧,被小朝扶过来,脸红到脖子根,勉强睁眼看清人,扑了过来。
沈聿珩先一步反应挡住他的身形,将人揽到自己肩上:“去哪,我送你们。”
终于将不省人事的季云塞进后座,只听他含糊地咕哝一声,头一歪便睡死过去。
沈聿珩看一眼坐在副驾的项柔,倾身过去,拉过安全带。
手臂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胸前,温热的气息骤然靠近,混合着淡淡的酒气。
项柔屏住呼吸,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吸的热度拂过自己的额发和脸颊。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唇上。
面对他慢慢靠近的呼吸,项柔偏过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
咔嗒一声,安全带扣紧,沈聿珩撤回身,发动车子。
“去哪?”他盯着前方路面。
“帮我们找个酒店吧。”
“你们......一起?”
“家里太长时间没住人了,季白明天还要回山里,凑合一夜就行。”
沈聿珩没说话,继续开车。
项柔:“听说你被国信停职了?”
沈聿珩:“嗯。”
项柔:“现在专门做白洁做法律顾问?”
沈聿珩:“嗯。”
项柔脸上没有表情:“挺好的。”
十几分钟后,车子驶进地下车库。
“我们要去酒店。”项柔开口。
沈聿珩下车拉开后门,将依旧昏睡的季云架了出来。
项柔跟着他上楼,一进门,就被一股食物**的味道刺激的咳嗽。
客厅几乎无处下脚,地上堆满了散落的文件和空酒瓶,沙发上放着枕头的绒毯。
沈聿珩把季云扶上二楼卧室,关上门。
项柔站在客厅中央,环视这片狼藉,沙发前的白板上,密密麻麻画着图表和关系网,旁边还有法律条文的摘抄,全部围绕着白洁这个核心展开。
沈聿珩从二楼下来,脸上掠过罕见的窘迫,弯腰去够地上的纸:“有点乱,最近没空收拾。”
项柔弯腰捡起脚边的一个空瓶子,放在茶几上。
沈聿珩有点激动地走到白板前,指着错综复杂的线条和照片:“我这半年一直在盯着白洁的动向。”
“她把ZERO的核心实验数据,卖给了境外一个军火组织,”他抬手,重重敲在几张模糊的复印件上,“并且已经开始在国内秘密复刻ZERO的催眠实验,手段更激进,目的是为了继续将数据卖给那个组织。”
“曹颖那边已经准备好,随时会提起上诉,重启ZERO遗产案调查,这次的焦点会直接引向ZERO的死因。”
项柔坐进沙发:“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沈聿珩走到窗边,撩开积着灰尘的窗帘一角,看了一眼外面沉沉的夜色,又放下。
“计划分两步,”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零星的光,面容隐在昏暗里,“曹颖会以ZERO遗产继承存在重大欺诈和谋杀嫌疑为由,申请全面冻结白洁名下的所有资产。”
“第二步,我会把我这半年搜集到的,关于她数据泄露和非法人体实验的所有痕迹,交给警方和国安。不需要立刻定罪,只要调查启动,就足够让境外那些人感觉烫手。他们一旦切断和白洁的联系,”他停顿了一下,手指向白板上白洁的照片,“她就是瓮中之鳖。”
项柔安静地听完:“沈聿珩,你有想过风险吗?”
“白洁不是一个人,她背后有境外势力的资金和技术支持,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你现在是她的法律顾问,一旦事发,也是最可疑的内鬼。”
项柔的目光从白板缓缓移到沈聿珩脸上。
那张脸瘦削,疲惫,胡茬刮得仓促,还留着细小的伤口。
凭白洁的心思,未必不会猜到沈聿珩的目的,但却仍能对他委以重任,唯一的原因,就是沈聿珩还有用,毕竟他这个初代实验的数据,对白洁来说很珍贵。
“沈聿珩,这件事本与你无关,你其实没有必要把自己卷进来,找个机会,从白洁身边离开,她很危险。”
“哼,”沈聿珩额角浸出冷汗,眉心紧紧拧结在一起,“与你有关的,就与我有关,”他抬手,想撑住身旁的白板,手臂有些虚软,“我,我不能再看着你陷进去……”
话音未落,他身体晃了晃,眼前骤然一黑,所有支撑的力气瞬间抽离,整个人向前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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