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味在凌晨三点格外刺鼻。邵委坐在斯期病床旁的椅子上，指尖轻轻描摹着爱人沉睡的眉眼。三天过去了，斯期的腺体伤口开始愈合，但医生仍不允许他下床活动。芯片虽然失活，但仍留在体内，像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哑弹。
窗外，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密码。邵委揉了揉太阳穴，那里有一根血管从早上就开始隐隐作痛。自从与邵临的信息素融合后，这种头痛就时不时造访，仿佛有另一个意识在颅骨内轻轻叩门。
病床上的斯期突然动了动，眉头皱起。邵委立刻俯身：“做噩梦了？”
斯期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瞳孔反射着走廊的微光：“感觉...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病房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邵委已经站起，本能地挡在斯期前面。走廊传来沉闷的倒地声，然后是消音手枪特有的“噗噗”声。
“躲起来。”邵委低声命令，迅速从床头柜抽屉摸出黎微留给他的电击器。
门被无声地推开。六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涌入房间，头盔上的红外线瞄准点在斯期和邵委胸口跳动。这些人行动精准如机器，没有任何多余动作。
“别动。”为首的人命令道，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我们只要7号。”
斯期挣扎着坐起，信息素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但虚弱得构不成威胁：“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两人上前按住邵委，另外四人将斯期按在床上，迅速注射了一针药剂。斯期的眼睛在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看向邵委，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跑。
然后他就像断线的木偶般瘫软下去。
邵委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钳制扑向斯期，却被一记精准的电击放倒。他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将斯期装入一个特制容器，像运送一件贵重物品般小心。
“留个信息。”首领模样的黑衣人丢下一个小型投影仪，“卫先生期待您的答复。”
他们如同来时一样安静地消失了，只留下刺鼻的镇静剂味道和地上一支空注射器。邵委爬过去捡起投影仪，手指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投影亮起，显示出一个宽敞的书房。一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坐在皮质高背椅中，手指交叉放在雕花桌面上。他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面容威严如古代帝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腕上的纹身——一条缠绕着数字7的蛇，与黎微和邵临的如出一辙，但更加精细。
“邵委先生。”男人开口，声音低沉如大提琴，“我是卫凛。很遗憾以这种方式认识你。”
邵委的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放了他。”
卫凛微微一笑，那笑容让邵委想起盯着猎物的蛇：“当然可以。只要你自愿成为我的‘夫人’。”
这个词在空气中炸开。在ABO世界里，“夫人”是Omega对Alpha伴侣的尊称。让一个Alpha被称为“夫人”，是最极致的羞辱。
“你疯了。”邵委咬牙道。
“恰恰相反，我很清醒。”卫凛向前倾身，“你的价值远超想象，8号。与9号的链接，与7号的感情纠葛，还有那种...特殊的信息素变异能力。”他的眼中闪过贪婪的光，“我的组织需要这些特质。”
“什么组织？”
“‘衔尾蛇’。”卫凛露出腕部的纹身，“我们继承并完善了陈博士的工作。想象一下，一支由Alpha组成的军队，通过神经链接统一控制，而你是那个控制枢纽。”
邵委的血液凝固了。这个疯子想把他变成某种**控制器。
“为什么叫‘夫人’？”他强忍恶心问道。
卫凛的笑容扩大了：“传统罢了。每一代控制者都称为‘先生’，其配偶则称‘夫人’，无论性别。”他站起身，走向镜头，“给你48小时考虑。同意的话，独自来码头区19号仓库。拒绝...”他做了个爆炸的手势，“7号的芯片会执行最终协议，把他变成一个没有意识的杀戮机器。”
投影熄灭了，留下邵委一人在黑暗中喘息。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加密信息：
「他们屏蔽了医院监控，但我在路口摄像头捕捉到一辆无牌救护车。追踪信号指向北郊工业园。——黎微」
紧接着是第二条信息，来自未知号码：
「别去。那是陷阱。——9号」
邵委知道这是邵临的警告。但有什么东西不对劲——邵临是如何这么快知道的？除非...
他猛地站起身，头痛突然加剧。恍惚间，他看到一个陌生的画面：邵临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面前是十几个监控屏幕，其中一个正显示着这间病房。更奇怪的是，邵委能感觉到邵临的情绪波动——担忧，愤怒，还有一丝...嫉妒？
这种感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强烈。邵委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唤：「你能听到我吗？」
没有语言回应，但头痛突然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确认感。然后更多画面涌入：卫凛的书房，一份标着“主宰协议”的文件，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保险箱...
画面突然切断，剧痛让邵委跪倒在地。等他再次抬头时，发现黎微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
“你还好吗？”她快步上前，“我黑进了交通系统，那辆救护车——”
“北郊工业园B区7号楼。”邵委打断她，“地下有设施。”
黎微瞪大眼睛：“你怎么...算了，不重要。”她从背包拿出一个平板，“这是我找到的关于卫凛的资料。前军方科学家，‘衔尾蛇’的现任领袖，专门研究神经控制技术。最重要的是...”她调出一张老照片，“他是陈博士的学生，也是斯期母亲死亡调查的首席法医。”
照片上的卫凛年轻许多，站在斯期母亲的遗体旁，手中拿着一根奇怪的金属针。邵委的血液沸腾了——就是这个人杀害了斯期的母亲，现在又想拆散他们。
“我们得救他。”邵委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黎微咬了咬嘴唇：“问题是方法。工业园守卫森严，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卫凛的要求，你考虑过了？”
邵委的眼神变得锐利：“你监视我？”
“只是窃听了病房的音频。”黎微坦然承认，“听着，我不建议你投降。但如果你决定去，至少让我帮你做个计划。”
她从平板调出工业园的立体地图：“B区7号楼有四个入口，全部有武装把守。但根据建筑图纸，这里...”她指向一个通风井，“通向地下室，可能是他们的实验室。斯期大概率被关在那里。”
邵委研究着地图，一个计划逐渐成形：“我需要你准备两样东西。”
“说。”
“第一，斯期母亲的所有研究资料，特别是关于Alpha链接的部分。”邵委指向地图上的通风井，“第二，一支能暂时增强信息素浓度的药剂。”
黎微挑眉：“你想复制那天在医院的现象？三个Alpha的信息素融合？”
“不完全是。”邵委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我要确保无论发生什么，斯期都能找到我。”
黎微看了他很久，终于点头：“24小时。然后呢？”
“然后我去赴约。”邵委转向窗外的雨夜，“但不是作为俘虏。”
次日傍晚，雨停了。邵委站在码头区19号仓库前，身上只带着黎微给他的微型通讯器。按照约定，他独自前来，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卫凛要求的“得体装扮”。
仓库大门缓缓打开，四个武装人员走出来，动作整齐划一如机器人。他们扫描了邵委全身，没收了通讯器，然后用黑布蒙上他的眼睛。
“卫先生等你很久了。”其中一人低语，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敬畏。
被带着穿过一系列弯道后，邵委眼前的黑布被揭开。他站在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中央，四周站着两排黑衣人。正前方的高台上，卫凛端坐在王座般的椅子里，身旁站着...邵临。
邵委的呼吸一滞。邵临穿着与其他人相同的黑色制服，金发束在脑后，表情冷漠如冰雕。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准时，很好。”卫凛站起身，走下台阶，“你的Alpha很顽强，差点破坏了三个控制单元。不过别担心，他还活着...暂时。”
他弹了下手指，一面墙变成透明显示屏，显示着斯期被束缚在某种医疗舱内的画面。他双眼紧闭，身上连着数十条管线，后颈的伤口被重新切开，露出里面的芯片。
邵委的Alpha本能瞬间暴发，信息素如风暴般席卷大厅。几个守卫不自觉地后退，但卫凛只是微笑着深吸一口气：“美妙。如此强大的信息素，却愿意为爱低头。”
“放了他。”邵委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的条件。”
卫凛鼓掌：“直入主题，我喜欢。”他走到邵委面前，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但首先，证明你的诚意。跪下。”
这个词像鞭子般抽在空气中。对一个Alpha来说，向另一个Alpha下跪是最大的羞辱，仅次于标记臣服。大厅里的守卫们屏住呼吸，等待这场好戏。
邵委的目光越过卫凛，看向邵临。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蓝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痛苦，还有一丝哀求。
「别这么做。」邵临的声音突然在邵委脑海中响起，清晰得如同耳语，「他有阴谋。」
邵委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屈膝。不是双膝跪地的完全臣服，而是单膝点地的骑士礼，眼睛始终直视卫凛。
“满意了吗？”他冷声问。
卫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满意取代：“勉强合格。”他转向邵临，“带他去准备。仪式一小时后开始。”
邵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抓住邵委的手臂。接触的瞬间，又一段画面涌入邵委脑海——地下实验室的位置，守卫换班时间，以及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小瓶藏在邵临的口袋里。
「这是能暂时阻断芯片控制的药剂。」邵临的声音在脑海中解释，「找到7号，给他注射。然后...」画面切换到通风系统图纸，「走这条路。」
邵委几乎要脱口而出问为什么帮他，但邵临的眼神警告他保持沉默。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个装饰华丽的套房。
“沐浴更衣。”邵临公事公办地说，指了指床上叠放的衣服——一件银白色的长袍，样式介于实验服和礼服之间，“我会在门外等。”
当门关上后，邵委迅速检查了房间。不出所料，每个角落都有监控。他假装整理衣领，低声对着藏在衣领下的纳米通讯器说：“位置确认。B区地下二层。邵临会帮忙。”
黎微的回应微弱但清晰：“按计划进行。药剂已注入你的腺体，会在情绪激动时自动释放。”
邵委脱下衣服，走进淋浴间。热水冲刷着身体，也掩盖了他紧绷的肌肉和加速的心跳。一切就绪，只等时机。
一小时后，穿着银白长袍的邵委被带到大厅。这里已经布置成了某种仪式的现场，地面画着巨大的衔尾蛇图案，周围站着十二个身穿黑袍的人。
卫凛站在蛇头位置，手中捧着一个水晶盒，里面是闪着蓝光的芯片。
“最后的礼物。”他微笑着向邵委展示，“植入这个，你就能成为完美的控制枢纽。当然，过程会有些...痛苦。”
邵委看向角落的显示屏。斯期仍然昏迷，但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他必须争取时间。
“在开始前，我有个问题。”邵委提高声音，“为什么选择我？”
卫凛似乎很享受这个提问：“因为你是特别的，8号。唯一一个能与多个Alpha建立稳定链接的个体。”他走向墙边，调出一组数据图表，“看看这个。与7号的情感链接，与9号的血缘链接，甚至与那个Omega助手也有微弱的共鸣。你是钥匙，能打开人类进化的下一扇门。”
邵委暗中观察着大厅布局。十二个黑袍人，四个武装守卫，加上卫凛和邵临。太多人了，正面冲突没有胜算。
“开始仪式！”卫凛宣布。
黑袍人开始吟诵某种咒语般的词句。卫凛打开水晶盒，取出那枚发光的芯片，向邵委走来。就在这时，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建筑。
“B区入侵！”扬声器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有人破坏了通风系统！”
卫凛脸色大变：“9号！是你——”
邵临突然拔出枪，但不是对准卫凛，而是天花板。他连开三枪，打碎了主照明。大厅陷入混乱。
「现在！」邵临的声音在邵委脑海中炸响。
邵委冲向最近的出口，凭借邵临共享的记忆在走廊中飞奔。警报声、枪声和喊叫声在身后交织，但他只有一个目标——找到斯期。
地下二层比想象的更阴冷。邵委放倒两个守卫，抢走门禁卡，终于来到主实验室门前。透过玻璃，他看到斯期被束缚在医疗舱内，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门锁识别了门禁卡，滑开时发出轻微的嘶鸣。邵委冲到医疗舱前，寻找释放机制。
“斯期！醒醒！”他拍打着玻璃罩。
斯期的眼皮颤动了一下，但没有醒来。邵委注意到他后颈的芯片被连接到了外部设备上，屏幕上显示“程序上传中：87%”。无论这是什么程序，都快完成了。
邵委在控制台上疯狂寻找中止按钮，但所有操作都需要生物识别。时间所剩无几，他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抓起一旁的金属椅，狠狠砸向控制台。
电光四溅，警报声更加刺耳。医疗舱的玻璃罩缓缓打开，但斯期仍然昏迷不醒。邵委轻抚他的脸颊，然后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输液管——那可能是维持芯片控制的药物。
他毫不犹豫地拔掉管子，转而从口袋里掏出邵临给他的蓝色药剂，注入斯期的静脉。
“求你了，醒过来...”他低声恳求，额头抵在斯期肩上。
仿佛回应他的祈祷，斯期的手指突然动了动。然后是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在灯光下收缩。
“邵...委...？”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这是...哪里...”
邵委还没来得及回答，实验室的门就被撞开了。卫凛站在门口，手中握着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枪口不是普通的圆形，而是蛇头形状。
“感人重逢。”他冷笑道，“可惜太迟了。程序已经上传完成，7号。”他举起一个类似手机的小装置，“只要按下这个，你的Alpha就会变成我的傀儡。”
斯期挣扎着坐起，将邵委拉到身后：“别碰他。”
卫凛大笑：“勇气可嘉。但你们不明白吗？这一切都在计划中。”他按下装置上的按钮，“包括让你们团聚。”
斯期的身体猛地绷直，眼睛再次被黑暗吞噬。他缓缓转向邵委，表情变得陌生而冷酷。
“杀了他。”卫凛轻声命令。
斯期举起手，掐住了邵委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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