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五班教室里还飘着豆浆和包子的香气。
谢染趴在桌上补觉，后脑勺的头发睡得翘起来一撮，池焰用胳膊肘轻轻撞他：“醒醒，老班快来了。”
谢染闷哼一声，把头往臂弯里埋得更深：“让他来，我昨天熬到三点复盘战术……”话没说完，就被讲台方向投来的粉笔头砸中后背。
“谢染！”班主任拿着教案站在门口，眉头拧成了川字，“刚拿了冠军就敢上课睡觉？给我起来！”
谢染不情不愿地坐直，还没来得及顶嘴，就见池焰飞快地往他桌肚里塞了颗薄荷糖，挤眉弄眼：“提神。”
他刚剥开糖纸，就听见走廊里传来熟悉的说话声。
秦砚和宋亦宸抱着作业本从窗外经过，三班的早自习比五班早十分钟。
秦砚的目光扫过教室，在谢染脸上停了半秒，看见他嘴角的糖渣时，脚步慢了一瞬。
宋亦宸顺着他的视线瞥了眼，嗤笑一声：“果然又在捣乱。”
谢染听见了，隔着窗户冲他们做了个鬼脸，却没像以前那样喊着“学霸滚远点”。
班主任看在眼里，意外地没再训他，只是敲了敲黑板：
“今天的数学课，我们请三班的秦砚来分享解题思路，人家刚代表学校拿了奥数金奖——”
话音未落，教室后排就有人起哄：“老师，那不如请他讲讲怎么打游戏拿冠军啊！”
哄笑声里，谢染的耳朵有点热。
他想起昨天秦砚在奶茶店递给他的半杯奶茶，突然觉得“校霸”这两个字像褪色的贴纸，贴在身上越来越不真切。
以前总有人见了他就绕道走，现在却有人敢笑着跟他开玩笑，连班主任看他的眼神，都少了点防备，多了点“这小子总算有点正经事做”的无奈。
课间操时，谢染和池焰刚站定，就被秦砚和宋亦宸堵在了跑道边。
“物理卷子借我看看。”宋亦宸单刀直入，手里捏着自己的卷子，上面红笔写的分数高得刺眼。
谢染挑眉：“学霸还需要抄作业？”嘴上这么说，还是从书包里翻出卷子递过去。秦砚凑过来看，指尖点在谢染错了的那道大题上：“这里的受力分析错了，应该用正交分解。”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图时，笔尖划过的声音很轻。
谢染盯着他的手，突然想起比赛时他操控辅助的精准走位，鬼使神差地说：“你做题跟打游戏似的，步骤都不带错的。”
秦砚抬眼看他，嘴角弯了弯：“你打游戏要是有做题一半认真，也不至于总错技能。”
“谁说的！”谢染不服气，“上次那波五杀明明是我操作秀……”
池焰在旁边帮腔：“就是！谢染那波绕后超帅！”
宋亦宸把物理卷子还回来，上面用红笔标好了错误点：“别贫了，下午放学去游戏厅，练新战术。”
“不去，”谢染突然说，“昨天老班说，再去游戏厅就叫家长。”
三个人都愣了。以前谢染最不怕的就是叫家长，翻墙逃课是家常便饭。
谢染挠挠头，有点不自在：“再说……下周要月考了，我物理还没复习。”
池焰瞪圆了眼：“你转性了？”
宋亦宸也很意外，上下打量他好几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秦砚却像是早有预料，从书包里拿出本物理错题集：“这里面有类似的题型，你看看，不懂的……”
“问你呗！”谢染接过来，翻了两页，眼睛亮了，“谢了啊军师！”
广播里响起课间操音乐，四个人往队伍里走。
谢染走在中间，左边是勾着他脖子的池焰，右边是拿着错题集的秦砚，宋亦宸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月考要是考砸了别找我们补课”。
周围有学生偷偷看他们，眼神里不再是“校霸和学霸怎么会在一起”的惊奇，反而带着点“他们好像关系很好”的好奇。
谢染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不用天天想着怎么惹事，不用怕被老师盯着，能跟池焰插科打诨。
能问秦砚物理题，还能跟宋亦宸斗嘴，比以前一个人扛着“校霸”的名头瞎晃悠，踏实多了。
秦砚像是察觉到他的走神，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错题集里夹了张便签，记了重点公式。”
谢染翻开一看，果然有张浅蓝色的便签，字迹清隽。
他抬头冲秦砚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你可真是个宝藏学霸。”
秦砚的耳尖在阳光下泛着红，没说话，只是脚步跟他靠得更近了些。
操场的风卷着少年们的笑声跑远，谢染望着前面的队伍，突然觉得，比起“校霸”这个称呼。
他好像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一个会为了月考烦恼，会跟朋友并肩走在阳光下的普通少年。
午休的铃声刚落，五班的喧闹就像被按了开关，瞬间涌满整个教室。谢染正趴在桌上跟池焰研究新出的游戏角色，后脑勺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一下。
“谢染，你的作业。”是徐安诗的声音，带着点公式化的认真。
谢染抬头，看见她手里捏着一摞作业本，最上面那本皱巴巴的，正是自己昨晚赶出来的物理练习册。“谢了。”他随手往桌肚里一塞，又低头跟池焰讨论，“你看这刺客的新皮肤，特效比上次的帅多了……”
徐安诗没走，目光越过谢染，往三班的方向瞥了眼——秦砚刚从走廊经过，手里抱着本厚厚的习题集。她清了清嗓子，又说：“物理老师说，你的错题有点多，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问同学。”
“知道了知道了。”谢染头也没抬，手指在草稿纸上画着游戏技能轨迹，“秦砚给了我本错题集，够用。”
徐安诗的手紧了紧，指尖捏着作业本边缘泛白，却还是维持着平静：“秦砚同学……学习很好，问他确实合适。”说完，转身往讲台走，脚步比平时慢了点。
池焰戳了戳谢染：“哎，你觉不觉得徐安诗今天有点怪？”
“怪啥？”谢染莫名其妙，“不就收个作业吗，她天天都这样。”
池焰翻了个白眼，决定放弃跟木头沟通。
这时，秦砚和宋亦宸抱着篮球从外面进来，大概是刚打完球，额角还带着汗。秦砚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谢染桌上，看见那本摊开的草稿纸，脚步顿了顿。
“画什么呢？”他走过去，声音里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哑。
“新角色技能图！”谢染立刻献宝似的把草稿纸推过去，“你看这位移距离，比我那刺客远半格，要是能练会……”
秦砚的视线在草稿纸上扫了一圈，突然指着其中一条弧线：“这里角度算错了，实际位移会偏左三度。”
谢染愣了：“你怎么知道？”
“几何题。”秦砚言简意赅，拿起笔在纸上补了条辅助线，“这样才对。”
宋亦宸在旁边嗤笑：“打个游戏还搞几何分析，秦砚你是做题做魔怔了？”
“总比某些人连技能范围都记不住强。”秦砚头也不抬地回怼，笔尖却在谢染画的刺客旁边，添了个小小的辅助图标——正是他常用的那个角色。
谢染看得乐了：“哎，你这画功比池焰强多了！”
池焰不服气：“我上次画的坦克多霸气！”
几人正吵着，徐安诗抱着作业本从讲台下来，经过秦砚身边时，脚步停了停：
“秦砚同学，三班的数学作业收齐了吗？课代表说还差你的。”
“在这儿。”秦砚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递过去，语气平淡，跟对别人没什么两样。
徐安诗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脸颊微微泛红：“谢谢。”
说完快步走出教室。
宋亦宸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秦砚，突然压低声音：“刚才某人的眼神，跟要把作业本盯穿似的。”
秦砚没理他，只是把谢染的草稿纸往他面前推了推：“再改改，角度对了才能练。”
谢染“哦”了一声，拿起笔修改，完全没听出两人对话里的猫腻。
他画着画着，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下午自习课，物理老师是不是要评讲卷子？”
“嗯。”秦砚点头，“你那道大题要是还不懂，我……”
“求之不得！”谢染立刻接话，“到时候你坐我旁边呗，方便请教！”
秦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好。”
宋亦宸在旁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冲池焰挤眉弄眼：“看看，某些人上赶着当免费家教。”
池焰憋着笑，用口型回：“总比你只会嘴硬强。”
教室里的风扇嗡嗡转着，吹起谢染额前的碎发。
他低头认真修改技能轨迹，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混着窗外的蝉鸣和少年们的笑闹声，像首乱糟糟却格外热闹的歌。
没人注意到，秦砚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也没人发现，徐安诗站在走廊尽头，望着五班教室里那个围着谢染说话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只有宋亦宸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的一幕，突然觉得，这比闷在三班刷题有意思多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自习，谢染刚把物理卷子摊开，就被最后一道大题难住了，抓着头发哀嚎：“这什么玩意儿？汽车爬坡还得算摩擦力，司机自己不会踩油门吗？”
池焰在旁边憋笑：“你管司机踩不踩油门，先把公式套对再说。”
谢染正烦躁，突然感觉旁边多了个人，抬头一看，秦砚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椅子坐过来，手里还拿着自己的练习册。
“哪里不懂？”他问，指尖点在谢染画满涂鸦的卷子上。
“这儿这儿，”谢染指着那道汽车爬坡题，“这摩擦力方向到底往哪儿啊？它不是往上爬吗，摩擦力不该往下拽它？”
秦砚没说话，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斜面，又画了辆简笔画汽车，在车轮旁边标了个箭头：“摩擦力是动力，跟运动方向一致。”
“动力？”谢染瞪圆了眼，“它明明在阻碍运动啊！”
旁边的宋亦宸刚做完一套英语阅读，闻言忍不住插嘴：“蠢货，走路的时候摩擦力也是动力，不然你早打滑了。”
“我走路需要算摩擦力吗？”谢染不服气，“再说我走路从不打滑！”
秦砚被他逗笑了，拿起橡皮擦掉谢染画的歪扭汽车：“你把自己想象成车轮，爬坡的时候，是不是希望脚底有摩擦力能抓住地面？”
谢染盯着草稿纸，突然拍了下桌子：“哦！我懂了！就跟打游戏时刺客上墙，得有技能抓着墙不然会掉下去！”
池焰噗嗤笑出声：“你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什么都能扯到游戏上。”
秦砚却点了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他顺着谢染的思路往下讲，把力学原理套成游戏里的“抓墙技能”，谢染听得眼睛发亮，没多久就把题解出来了。
“厉害啊军师！”谢染拍着秦砚的肩膀，“比物理老师讲得明白多了！”
秦砚的肩膀僵了一下，耳尖泛红，低声说：“你听懂了就好。”
这时，徐安诗抱着一摞作文本从讲台走过，看见秦砚坐在谢染旁边，脚步顿了顿。
她清了清嗓子，扬声说：“谢染，你的作文还没交，老师说放学前必须交上来。”
谢染哀嚎一声：“忘了！写啥来着？”
“《我的榜样》。”徐安诗说完，目光在秦砚身上停了半秒，才转身走开。
池焰凑过来，挤眉弄眼：“榜样啊……你不如写写秦砚？从学霸到游戏大神，多励志。”
谢染摸着下巴琢磨：“也行，就写‘我的榜样是秦砚，他打游戏比做题还狠，教我物理题时像在分析战术……’”
“打住。”秦砚无奈地打断他，“作文要写积极向上的内容。”
宋亦宸嗤笑：“就他那文笔，能写出‘积极向上’四个字就不错了。”
谢染瞪他：“你行你写！”
“我才不写。”宋亦宸挑眉，“我的榜样是我自己。”
几人正吵着，上课铃响了。物理老师走进来，看见秦砚坐在五班的座位上，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秦砚同学是来交流学习经验的？正好，谢染，你把刚才那道题给大家讲一遍。”
谢染瞬间懵了，戳了戳秦砚：“我、我忘了步骤了……”
秦砚在他耳边低声提醒：“第一步画受力分析图，注意摩擦力方向……”
谢染硬着头皮站起来，磕磕绊绊地讲着，时不时偷看秦砚递过来的眼神提示。
讲完后，全班竟然响起了掌声，连老师都点头：“不错，看来是真懂了。谢染最近进步很大嘛。”
谢染挠着头坐下，脸有点红，偷偷跟秦砚说：“谢了啊，不然我可就出丑了。”
秦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弯了弯：“应该的。”
旁边的宋亦宸翻了个白眼，用课本挡着脸，小声对池焰说：“你看某人那不值钱的样子，被夸两句就差摇尾巴了。”
池焰憋着笑回：“总比你被夸了还嘴硬强。”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谢染摊开的作文本上。
他咬着笔杆，在“我的榜样”后面，认认真真地写下了“秦砚”两个字，又觉得不对，划掉重写，折腾了半天，纸上还是只有那两个字。
他抬头看了眼旁边正在做题的秦砚，突然觉得，当“校霸”好像真没什么意思，不如像现在这样，能听懂物理题，能跟他们吵吵闹闹，甚至……能写出一篇像样的作文。
至于秦砚为什么总愿意帮他？谢染没细想，反正军师嘛，总是靠谱的。
他低下头，继续跟作文本较劲，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混着教室里的翻书声，竟格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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