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操场上的香樟树就被风摇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来,在五班的窗台上投下晃悠的光斑。
谢染把物理练习册推到桌子中间,跟池焰头挨着头,俩人脸都快贴到纸上了。
“这题它是不是故意为难人?”
谢染用红笔在“匀速圆周运动”几个字上画了道波浪线,笔尖戳得纸都发皱,“小球在光滑轨道上滚来滚去,它不晕吗?”
池焰捏着笔杆转圈圈,眉头拧成个疙瘩:“晕不晕不知道,我快被它绕晕了。公式套了三遍,算出三个答案,一个比一个离谱。”
他把草稿纸往谢染面前一推,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圆圈,“你看,这轨迹画得跟碰瓷挠的猫抓板似的。”
谢染噗嗤笑出声,刚要接话,就见碰瓷的“远房亲戚”——隔壁班养的那只橘猫,正蹲在窗外的空调外机上,眯着眼睛打盹。
“说曹操曹操到,”他指了指窗外,“你看那家伙,它要是做这道题,估计能把轨道啃出个洞来。”
池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一拍大腿:“哎!要不我们去找秦砚?他肯定会。”
谢染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红点:“去找他?不太好吧……他这会儿估计在刷题,我们去打扰不太合适。”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三班的方向瞟。
“有啥不合适的,”池焰把练习册往他怀里一塞,“上次物理题他不是讲得挺明白?再说了,朋友不就是用来互相‘打扰’的吗?走,去三班门口堵他。”
俩人刚溜到三班后门,就看见秦砚正低头跟宋亦宸说着什么,晨光落在他挺直的侧脸上,睫毛的影子在书页上轻轻晃动。
谢染突然有点打退堂鼓,拽着池焰往后缩:“要不……算了?我们再想想?”
“想个屁,”池焰直接把他往前一推,“秦砚!”
秦砚抬头看过来,看见是他们俩,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起身走了出来:“怎么了?”
“求助!”池焰举着练习册,笑得像只讨食的小狗,“这道物理题,我们俩算得快打起来了,你给讲讲呗?”
秦砚的目光落在谢染手里的练习册上,看见上面乱七八糟的批注,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哪道?”
“就这个小球滚轨道的。”谢染赶紧翻开那一页,手指点在题目上,指尖有点发烫。
走廊里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吹过来,秦砚低头看着题,阳光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这个得用机械能守恒,”他伸手拿过谢染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洁的轨道图,“最高点的重力势能等于最低点的动能,忽略摩擦力的话……”
他的声音很轻,像风拂过树叶,谢染和池焰听得格外认真。旁边有同学经过,好奇地往这边看,谢染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却没像以前那样觉得被围观很烦躁。
“……所以速度应该是√(2gh)。”秦砚放下笔,抬头看向谢染,“懂了吗?”
谢染盯着那个公式,突然“哦”了一声:“原来这么简单!我刚才把高度算错了!”
池焰也拍了下脑袋:“我就说哪里不对,原来少乘了个二!”
宋亦宸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靠在门框上嗤笑:“两个笨蛋,这点题算半天。”
“要你管。”谢染回怼,却把秦砚写的解题步骤工工整整地抄在练习册上,生怕漏了一个字。
上课铃响了,秦砚转身要回教室,谢染突然叫住他:“哎,谢了啊!中午请你吃冰棍!”
秦砚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点笑意:“好。”
回到五班座位,谢染把练习册摊开,看着上面秦砚清秀的字迹,突然觉得这道题好像也没那么难了。池焰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刚才脸红啥?”
“谁脸红了!”谢染梗着脖子反驳,“那是被太阳晒的!”
池焰挑了挑眉,没再戳穿他。窗外的香樟树还在摇晃,阳光落在练习册上,把秦砚写的那个公式照得清清楚楚。谢染看着看着,突然笑了,用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又赶紧涂掉,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老师开始讲课,谢染听得格外认真。他摸了摸口袋里昨天剩下的半块薄荷糖,突然觉得,有朋友能一起讨论题目,好像比一个人硬撑着当“校霸”,有意思多了。
数学课的铃声像道催命符,刚响过三秒,戴着黑框眼镜的数学老师就抱着教案走进来,镜片后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谢染和池焰身上。
谢染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往桌底缩了缩——昨天那道函数题虽然在秦砚的点拨下搞懂了,但他总觉得老师看他的眼神像在说“这小子肯定没掌握”。池焰也坐直了身子,手里的笔转得飞快,明显在紧张。
“我们先复习一下昨天的内容,”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谢染,你来说说,二次函数求最值的三种方法。”
全班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过来,谢染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张了张嘴,脑子里先冒出来的不是公式,而是秦砚昨天画的抛物线图像。“呃……配方……配方法?”
“还有呢?”老师追问。
谢染的手指在桌下抠着橡皮,急得额头冒汗。池焰在旁边用口型比:“图像法!”
“图像法!”谢染赶紧接话,“看抛物线的顶点坐标!”
“最后一种。”老师不依不饶。
“……”谢染卡壳了,眼睛瞟向窗外——三班的窗户开着,秦砚正低头做题,侧脸在阳光下看得很清楚。他突然想起秦砚说过“求最值就像找游戏里的安全区,代数法能精准定位”,脱口而出:“代数法!用判别式!”
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不错,坐下吧。下次注意听讲。”
谢染长舒一口气,瘫在椅子上,后背都汗湿了。池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行啊你,蒙对了。”
“什么叫蒙的,”谢染嘴硬,“我这是……灵光一闪。”
没过十分钟,老师的目光又扫了过来:“池焰,你来解这道题。”
池焰噌地站起来,看着黑板上的应用题,脸瞬间白了——这题跟昨天那道小球滚轨道的物理题有点像,涉及到速度和时间的关系,他昨天算到半夜都没搞明白。
“这道题……”池焰抓着头发,声音发虚,“可以设时间为t,速度为v……”
老师皱起眉:“然后呢?”
池焰的脸越来越红,眼看就要结巴,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咳嗽声。他下意识往三班那边看,宋亦宸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本练习册,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那节奏,跟昨天秦砚讲题时敲桌子的频率一模一样,分明是在提示“列二元一次方程”。
“哦!可以列二元一次方程!”池焰像是突然开窍,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起来,“设甲的速度为x,乙的速度为y……”
等他磕磕绊绊地解完题,老师虽然没表扬,却也没批评,只是让他坐下。池焰刚坐稳,就看见宋亦宸从三班窗户边退了回去,还冲他做了个“蠢货”的口型。
谢染看得真切,忍不住笑出声,被老师瞪了一眼才赶紧收住。他趴在桌上,用课本挡着脸,跟池焰小声说:“宋亦宸那家伙,看着凶巴巴的,还挺够意思。”
“秦砚也不错啊,”池焰压低声音,“刚才肯定是他让宋亦宸提醒我的。”
俩人正嘀咕着,下课铃响了。谢染刚要起身,就看见秦砚从三班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刚才那道题,”他走到五班门口,把本子递给谢染,“池焰的解题步骤里有个漏洞,这里补了两种方法。”
谢染翻开本子,上面用红笔写着清晰的解题思路,旁边还画了个简易的示意图,跟游戏里的路线图似的。“谢了啊,军师!”他笑得露出小虎牙。
宋亦宸跟在后面,抱着胳膊靠在墙上:“下次上课认真点,别总指望别人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谢染把本子塞给池焰,“走,请你们吃冰棍去!”
四个人往小卖部走,走廊里的风带着粉笔灰的味道吹过来。谢染走在中间,听着宋亦宸跟池焰拌嘴,看着秦砚偶尔抬头看他的眼神,突然觉得,被老师点名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至少,总有两个人在不远处,悄悄递来台阶。
小卖部里,谢染举着四根绿豆冰棍出来,分给他们:“这次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跟池焰今天就得站一节课。”
秦砚接过冰棍,指尖碰到他的手,顿了顿才说:“下次……上课前多看看书。”
“知道啦,学霸大人。”谢染笑着咬了口冰棍,冰甜的凉意从舌尖漫开,心里却暖烘烘的。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把四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前挪。
谢染舔着冰棍,突然觉得,这样热热闹闹的校园生活,好像比他以前一个人独来独往,有意思多了。
午休的铃声响了三遍,谢染把最后一口汉堡塞进嘴里,戳了戳对面空荡荡的座位:“池焰这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平时抢饭比谁都积极,这会儿人影都没了。”
他拎着空餐盘往回收处走,路过三班门口时,秦砚和宋亦宸正靠在栏杆上说话。宋亦宸手里捏着半瓶没喝完的汽水,看见谢染东张西望的样子,挑眉道:“找池焰?”
“嗯,”谢染挠头,“一上午没见着人,早读没来,数学课也没来,他爷爷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难道是被外星人绑架了?”
秦砚皱了皱眉:“没请假?”
“没啊,”谢染掏出手机划了半天,“微信不回,电话也不接,这小子搞什么鬼。”他突然一拍大腿,“该不会是昨天那道物理题没搞懂,怕被老师骂,躲起来了吧?”
宋亦宸嗤笑:“他胆子没那么小。”
正说着,教导主任背着双手从走廊那头过来,脸黑得像锅底。
谢染下意识往秦砚身后缩了缩——这位主任最看不惯他“校霸”做派,以前没少抓他去办公室训话。
“谢染,”主任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你跟池焰是同桌?”
谢染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点头:“是。”
“他在哪?”主任盯着他,“昨天下午有人看见他和外校的人在校门口打架,把人推倒了,对方家长现在就在办公室等着。”
谢染懵了:“打架?不可能!池焰那脾气,除非被人踩了尾巴,不然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
他急得往前凑了两步,“主任,是不是搞错了?他早上还跟我吐槽物理老师留的作业太多……”
“搞错?”主任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屏幕上是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穿校服的男生确实有点像池焰,正和两个校外打扮的人推搡。
“人证物证都在,你让他赶紧来办公室!不然我就联系他家长了!”
主任走后,谢染的脸还僵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秦砚拍了拍他的胳膊:“别急,可能有误会。”
“误会个屁!”谢染难得爆了句粗口,声音却有点发颤,“那小子最护短,上次隔壁班有人说我坏话,他差点跟人吵起来——肯定是那几个外校的先找事!”他转身就往校门口跑,“我去看看,他说不定躲在哪呢!”
宋亦宸想拉住他,被秦砚拦住了。“让他去,”秦砚望着谢染跑远的背影,“我们去办公室看看情况。”
谢染在校门口的小巷子里转了三圈,喊了几十声“池焰”,嗓子都快哑了。
墙角的流浪猫被他吓了一跳,窜上垃圾桶喵喵叫,倒让他想起家里的碰瓷——平时这时候,池焰该蹲在地上给猫顺毛了。
“你到底在哪啊……”谢染靠在墙上,心里又急又气。
气那几个外校的没事找事,更气池焰这笨蛋,出事了不知道先告诉他。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谢染赶紧接起来,声音都劈了:“喂?池焰?”
“是我,”电话那头是池焰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我在医院呢,刚才手机没电了……你别跟主任硬碰硬,等我回去再说。”
“医院?你受伤了?!”谢染的声音瞬间拔高,“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不用不用,”池焰赶紧说,“就是擦破点皮,刚才陪那被推倒的家伙来处理伤口,他家长不依不饶,非要我在这等着……你先帮我跟老师说一声,我晚点回去。”
谢染捏着手机,指节都发白了:“那几个孙子是不是动手了?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别来!”池焰急了,“你来了又得打起来!我没事,真的,就是有点冤——他们先说你坏话,我才忍不住推了一把……”
谢染愣住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胀。他吸了吸鼻子,难得放软了语气:“……傻不傻。”
挂了电话,他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蚂蚁搬家,突然笑了。这笨蛋,平时看着温和,护起他来比谁都冲。
秦砚和宋亦宸找到他时,就看见谢染蹲在墙角,一边笑一边骂:“池焰那家伙,真是个蠢货……”
秦砚递过一瓶水,没说话。宋亦宸靠在墙上,难得没吐槽,只是说:“主任那边我跟秦砚解释了,他爷爷也联系上了,先去医院了。”
谢染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大口,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回教室。等那蠢货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他脸上,一半是没消的怒气,一半是藏不住的放心。
秦砚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这脾气暴躁又别扭的家伙,其实比谁都重情义。
三个人往教学楼走,谢染走在中间,嘴里还在碎碎念:“等他回来,非得让他请三顿烤串不可……不对,五顿!”
宋亦宸嗤笑:“你也就这点追求。”
“不然呢?”谢染挑眉,“难道让他把那道物理题抄一百遍?”
秦砚忍不住笑了,脚步跟他靠得更近了些。
风穿过走廊,带着夏末的热气,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谢染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突然觉得,有这么个能让他又气又担心的笨蛋发小,好像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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