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谢染把物理练习册摊在桌上，盯着上面的匀速圆周运动示意图，眼皮直打架——那些绕来绕去的轨道，在他眼里跟游戏里的迷宫没两样，就是一点通关提示都没有。
“这玩意儿是人能看懂的？”他压低声音吐槽，用铅笔在图上画了个小人，正被轨道缠成一团乱麻。
旁边的池焰也没好到哪去，对着数学卷子上的函数图像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跟打游戏时的按键声一模一样。
“我算是发现了，”他叹了口气，“这些题就是故意为难我们这种脑子拐不过弯的。”
谢染深有同感，刚要接话，就被对面传来的“嘘”声打断——图书管理员正抱着一摞书从过道经过，镜片后的眼睛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俩人赶紧缩了缩脖子，假装认真看书。等管理员走远了，谢染才用口型跟池焰说：“要不……溜了？”
池焰刚要点头，就看见秦砚和宋亦宸从阅览区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几本厚厚的习题集。
秦砚径直走到他们桌前，把一本《物理实验题精讲》往谢染面前一放：“上次那道圆周运动题，这里有类似的例题。”
谢染看着那本书，跟见了鬼似的：“你怎么知道我卡这儿了？”
“刚才在后面看见你对着图翻白眼。”秦砚说得一本正经，拉开椅子坐下，“哪步不懂？”
宋亦宸把手里的历史提纲往池焰桌上一丢：“别发呆了，这几个考点是重点，背不下来明天小测等着挂科。”
池焰拿起提纲，哀嚎一声：“这么多？还不如让我去打十局游戏。”
“可以啊，”宋亦宸挑眉，“前提是你想被历史老师请去办公室喝茶。”
谢染没心思听他们斗嘴，戳着练习册上的错题问秦砚：“你看这小球，它在最高点为什么不掉下来？重力难道失效了？”
秦砚拿过他的笔，在图上画了个受力分析图：“因为向心力足够大，重力提供向心力的时候……”
他说着，突然顿了顿，看了眼谢染茫然的脸，换了个说法，“就像你玩游戏时，刺客在墙上跑不会掉下来，因为有技能提供的‘向心力’。”
谢染眼睛一亮：“哦！我懂了！就是技能没断，所以不掉线！”
池焰在旁边噗嗤笑出声，被管理员又一个“嘘”声吓得赶紧捂嘴。
秦砚忍着笑，继续往下讲：“所以这里的临界条件是……”
谢染听得认真，手指在桌上跟着比划，时不时点头，活像个被打通任督二脉的武林高手。
等秦砚讲完，他拍着桌子就要喊“原来如此”，被秦砚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胳膊。
“小声点。”秦砚的指尖有点凉，按在他胳膊上，谢染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乖乖闭了嘴。
宋亦宸看着池焰还在对着历史提纲发愁，干脆拿起提纲给他划重点：“这个‘辛亥革命的意义’，记三个关键词就行，别死记硬背。”
池焰看着他划出来的“推翻帝制”“思想解放”“新纪元”，突然挠挠头：“哎，这跟游戏里的版本更新有点像啊，推翻旧版本，开启新版本。”
宋亦宸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你这脑回路跟谢染有一拼。”
谢染不服气：“什么叫有一拼？明明是我先发明的‘游戏解题法’！”
“是是是，你厉害。”秦砚顺着他的话说，把自己的错题本推过去，“这里有几道类似的题，你试试。”
谢染接过错题本，看着上面清秀的字迹，突然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公式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拿起笔，刚写了两个字，就被一道超纲题难住了，皱着眉跟池焰吐槽：“这题出得也太损了，明显超出我们这种中等生的承受范围！”
池焰凑过来看了看，也皱起眉：“就是，这出题老师肯定没玩过游戏，不知道得循序渐进吗？”
秦砚和宋亦宸对视一眼，都笑了。
图书馆里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落在摊开的书本上，也落在谢染和池焰苦大仇深的脸上。
谢染啃着笔头，看着秦砚在旁边安静做题的侧脸，突然觉得，在图书馆复习好像也没那么难熬——至少，有人能把复杂的公式翻译成他能听懂的“游戏术语”。
还有人会帮着划重点，省得他们在题海里瞎扑腾。
他偷偷拿出手机，给池焰发了条消息：【等下溜去买冰棍不？】
池焰秒回：【 1，顺便让学霸们也活动活动。】
谢染看着屏幕，偷偷笑了，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冰棍，又赶紧涂掉，假装自己一直在认真做题。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图书馆里安静又温暖。
谢染觉得，这样的复习时光，好像比在外面疯跑有意思多了。
晚自习下课铃刚响，谢染就拽着池焰往校门口冲——俩人约好去巷尾那家新开的烤串摊尝鲜，据说老板的秘制酱料绝了。
“慢点慢点，”池焰被他拽得踉跄，“烤串又跑不了，你这急脾气……”
话没说完，巷口突然窜出条半大的野狗，瘦得肋骨分明，眼睛在路灯下闪着绿光，冲他们“嗷呜”吼了一声。
谢染的脚步猛地顿住，拽着池焰往后缩：“我操，哪来的狗！”
池焰也吓了一跳，他平时看着温和，其实打小怕狗，这会儿脸都白了：“别、别跑！狗好像追动的东西！”
“不跑等着被它啃啊？”谢染说着，拽着池焰转身就往回跑。那野狗像是被激怒了，“汪汪”叫着追了上来，爪子扒拉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听得格外清楚。
“它追上来了！”池焰的声音都带了哭腔，平时温和的性子早没了，只剩下慌，“谢染！快想想办法！”
“我他妈哪有办法！”谢染跑得比兔子还快，后背的伤被扯得生疼也顾不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被咬到，不然得打狂犬疫苗！
俩人慌不择路，拐进条更窄的岔路，结果尽头是道矮墙，根本过不去。野狗追到巷口，龇牙咧嘴地盯着他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谢染把池焰往身后一护，捡起地上的砖头，虽然手在抖，嘴却硬：“别怕，我……我以前揍过比这大的狗！”
池焰躲在他身后，声音发颤：“你吹吧，上次被张奶奶家的京巴追得跳墙的是谁？”
“那、那是我让着它！”谢染梗着脖子，手里的砖头举得高高的，眼看野狗就要扑上来，突然听见巷口传来一声呵斥：“嘿！走开！”
野狗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宋亦宸正站在巷口，手里拎着根不知从哪捡的木棍，秦砚站在他旁边，手里还拿着本没看完的习题集。
“你们怎么在这？”谢染和池焰异口同声地喊，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俩学霸不是应该在图书馆复习到闭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破巷子里？
宋亦宸没理他们，挥着木棍冲野狗比划了两下，那狗大概是怕了，夹着尾巴溜了。
他这才转身，看着墙根下俩惊魂未定的家伙，笑得直不起腰：“我说你们俩，复习不积极，闯祸第一名，被条狗追成这样，传出去丢不丢人？”
池焰刚松了口气，被他一激，脾气上来了：“你行你上啊！刚才不知道是谁先拿木棍的！”
“我那是为民除害，”宋亦宸挑眉，“免得某些人明天带着狗牙印来上课，拉低班级平均分。”
谢染还没缓过劲，扶着墙喘气：“你们……你们不是在图书馆吗？”
秦砚走过来，把习题集往他手里一塞——刚才跑太急，书皮都蹭破了点。
“出来买瓶水，听见这边有动静。”他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落在谢染发白的脸上，“没吓到吧？”
“谁、谁吓着了！”谢染嘴硬，手却还在抖，“就是跑太快，有点喘。”
池焰从他身后探出头，看着秦砚手里的习题集，突然恍然大悟：“哦！你们是来……来监督我们有没有偷偷去吃烤串的？”
宋亦宸嗤笑：“就你们俩这出息，用得着监督？闻着味儿就知道往哪跑了。”
谢染这才想起烤串的事，摸了摸饿扁的肚子，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刚才被狗追的恐惧还没散尽，看着眼前这俩拎着木棍和习题集的学霸，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池焰也笑了，俩人靠在墙上，笑得直不起腰，刚才的害怕好像都顺着笑声跑没了。
秦砚看着他们笑，自己也跟着笑了，宋亦宸翻了个白眼，嘴上嫌弃“俩傻子”，嘴角却没下来。
巷口的路灯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晚风吹过，带着点烤串摊飘来的香味。
谢染吸了吸鼻子，突然说：“烤串估计卖完了，要不……去吃麻辣烫？我请。”
池焰立刻点头：“好啊！加双倍麻酱！”
宋亦宸刚要拒绝，被秦砚拽了一把。秦砚看着谢染亮晶晶的眼睛，轻声说：“走吧。”
四个人往巷外走，谢染走在中间，左边是还在念叨“刚才那狗肯定没我跑得快”的池焰。
右边是手里还捏着习题集的秦砚，宋亦宸跟在后面，嘴里碎碎念“真是俩麻烦精”。
谢染摸着刚才被吓得砰砰跳的心脏，突然觉得，被狗追好像也没那么倒霉——至少，在最狼狈的时候，总有人拎着木棍和习题集，出现在巷口。
他偷偷看了眼秦砚，对方正低头听池焰讲刚才有多惊险，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谢染突然觉得，这两个学霸，好像也没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至于他们到底是不是特意来的？谢染没细想，反正……有烤串吃（虽然换成了麻辣烫），有朋友陪着，就挺好。
麻辣烫店的热气裹着麻酱香扑面而来，塑料小桌上摆着四个冒白烟的大碗，红油在汤里翻滚，溅起的小油星落在桌沿上。
谢染吸溜着粉丝，突然想起什么，筷子往碗沿上一敲：“哎，秦砚，我一直想问你——上次在巷子里，你随手就掏出那么多钱砸人，你到底什么身份啊？藏得够深的啊。”
池焰正咬着鱼丸，闻言也凑过来：“对啊对啊，我还以为学霸都清心寡欲，视金钱如粪土呢。”
宋亦宸在旁边喝着汽水，闻言挑了挑眉，没说话——他住的小区跟秦砚家就隔两条街，偶尔能看见秦砚家那栋带院子的老洋房。
门口还停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司机总在傍晚准时等在巷口。
这些事他没跟别人说过，秦砚自己也从不提。
秦砚刚夹起一片青菜，被谢染问得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什么身份？普通学生啊。”
“普通学生能随手掏出几百块砸野狗似的砸人？”
谢染显然不信，往前凑了凑，鼻尖差点碰到秦砚的碗，“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哪个隐形富豪家的少爷，来体验生活的？”
他说得认真，眼睛瞪得溜圆，像在审犯人。
秦砚看着他沾了点麻酱的嘴角，忍不住想笑，刚要开口，就听见谢染“嗷”地一声跳起来，手在嘴边使劲扇风。
“烫、烫死我了！”他刚才光顾着追问，忘了嘴里还含着滚烫的鱼豆腐，现在舌头都快麻了，“操，这玩意儿怎么比被狗追还刺激！”
池焰笑得拍桌子：“让你话多！活该！”
宋亦宸也笑了，递给他一瓶冰汽水：“赶紧漱漱口，别等下舌头肿得说不出话，明天没法跟老师顶嘴。”
秦砚抽了张纸巾，伸手替他擦了擦嘴角沾到的红油，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慢点吃，”他声音里带着笑意，“没人跟你抢。”
谢染被冰汽水冰得一哆嗦，总算缓过劲，看着秦砚收回的手，突然觉得刚才那下烫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他扒拉着碗里的海带，嘟囔：“反正我不信你是普通学生……你看你连打架都有人认识，砸钱还那么痛快，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秦砚挑眉，“难道我是外星人伪装的？”
“那倒不至于，”谢染摸着下巴琢磨，“顶多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卧底，来学校查案的？”
池焰在旁边帮腔：“我觉得像！上次物理竞赛，他解题的速度快得不像人！”
宋亦宸在旁边听得直摇头，夹了片藕放进秦砚碗里：“别理这俩中二病，吃你的。”
秦砚笑了笑，没再解释，只是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夹给谢染——知道他爱吃这个。
窗外的路灯亮得很暖，把小店的玻璃照得雾蒙蒙的。
锅里的麻辣烫咕嘟咕嘟响着，混着几人的笑声，像首乱糟糟却热闹的歌。
谢染啃着秦砚夹过来的鱼丸，看着对面低头喝汤的秦砚，突然觉得，管他是什么身份呢。
是富豪少爷也好，是神秘卧底也罢，反正他是那个会帮自己讲物理题、会在被狗追时出现在巷口、会把鱼丸夹给自己的秦砚。
这样好像……就够了。
他突然撞了撞池焰的胳膊，用口型说：“你看，他又给我夹菜了。”
池焰翻了个白眼，回了个口型：“就你得意。”
秦砚像是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抬头看了过来，目光在谢染脸上停了停，嘴角弯了弯。
谢染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碗里的面条，耳朵却悄悄红了。
宋亦宸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端起汽水喝了一口，心里嘀咕：这笨蛋，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麻辣烫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夜色，小店里暖烘烘的。
谢染吸溜着最后一口汤，觉得今天这碗麻辣烫，好像比平时的更香。大概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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