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一响，谢染几乎是弹射出去的，胳膊肘差点撞到前排同学的后脑勺。
池焰拎着他的校服外套追出去：“你跑那么快干嘛？赶着去投胎啊？”
“去（3）班。”谢染头也不回，脚步没停，“刚才那道诱导公式，我还是没搞懂，趁秦砚这会儿有空，再去问问。”
池焰啧了一声：“你这笨脑子，上课不听，下课补，秦砚都快成你专属家教了。”
俩人刚冲到（3）班门口，就看见秦砚正被几个同学围着问问题，宋亦宸靠在门框上，看见他们来了。
挑眉吹了声口哨：“说曹操曹操到，你们班的‘问题儿童’又来了。”
谢染没理他，扒开人群凑到秦砚桌前：“秦砚，再问你个事儿……”
秦砚刚给同学讲完题，抬头看他，眼底还带着点讲课留下的温和：“哪道？”
谢染把刚才抄在草稿纸上的题推过去，池焰也凑过来听。
宋亦宸走过来，胳膊搭在秦砚肩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染：“我说谢染，你这频率，不如直接转去（3）班得了，跟秦砚当同桌，保证你数学能及格。”
“滚蛋。”谢染头也没抬，“我跟池焰同桌挺好。”
池焰在旁边点头：“就是，他去了你们班，谁给我抄作业啊。”
“池焰！”谢染瞪他。
秦砚被他们吵得笑了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坐标系：“诱导公式其实有规律，记住‘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他讲得慢，时不时抬头看谢染有没有听懂，见他皱着眉，又换了种方式举例，“比如sin(π/2 α)，这里的π/2是奇数倍，所以sin要变成cos……”
谢染越听越明白，最后一拍手：“哦！原来这么简单！我刚才上课光犯困了，啥也没听见。”
“你还好意思说。”池焰戳他脑袋，“刚才老班差点让你站着听课。”
宋亦宸在旁边插了句：“秦砚，你这耐心，不去当老师可惜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谢染一眼，“尤其适合教这种脑子不太灵光的。”
秦砚没接话，只是把写满推导过程的草稿纸撕下来递给谢染：“回去多做两道题巩固下。”
“谢了秦砚！”谢染接过纸，笑得一脸灿烂，“晚上请你吃冰棍！”
“不用。”秦砚摇摇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下次上课认真点。”
“知道啦！”谢染拽着池焰往外跑，“走了走了，下节课是英语，再不去背单词要被老班罚站了！”
看着他们风风火火跑远的背影，宋亦宸撞了撞秦砚的胳膊：“你看他那傻样，一句‘请吃冰棍’就给你哄好了？刚才讲题时那耐心，我都想替你累得慌。”
秦砚把笔帽盖上，低头整理着卷子，声音淡淡的：“讲题而已。”
可嘴角那点没藏住的笑意，却出卖了他。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摊开的练习册上，把那句“奇变偶不变”的口诀，照得格外清晰。
午休的操场总有些闲不住的学生，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混着笑闹，在阳光下滚得老远。
谢染和池焰刚买了冰棍回来，就看见跑道边围了一小圈人，吵吵嚷嚷的。
“看啥呢？”池焰咬着冰棍，踮脚往里瞅。
谢染也眯起眼，看清被围在中间的是林溪月，旁边站着个男生——是隔壁班的周明宇，仗着自己长了张还算周正的脸，总爱往女生堆里凑，人送外号“校草”。
但实际身高比秦砚他们矮小半头，此刻正堵着林溪月，手里还晃着本笔记本。
“林溪月，就借我抄抄笔记怎么了？”周明宇笑得轻佻，“你爸是校长，还在乎这点小事？”
林溪月皱着眉往后躲：“不行，这是我整理的竞赛重点，不能给你。”
“装什么清高啊。”周明宇伸手要去抢，“上次谢染欺负你，不还是我帮你说了两句？”
这话刚落，一道凉凉的声音插进来：“我欺负她？什么时候的事？”
谢染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去，嘴里还叼着半根冰棍，眼神冷飕飕地扫过周明宇。
周围瞬间安静了，谁都知道谢染这“校霸”的名声——倒不是真欺负人，只是脾气冲，护短，上次有人堵着池焰要钱，被他追着绕操场跑了三圈。
周明宇显然没料到他会来，梗了下才硬着头皮：“我……我听别人说的。”
“听谁说的？”谢染往前走了一步，比周明宇高出小半个头，气势压人，“让他来跟我说。还有，把你手里的本子放下。”
周明宇被他眼神看得发怵，手不自觉松了，林溪月赶紧把笔记本抢了回去，往谢染身后躲了躲。
“谢染你少管闲事！”周明宇色厉内荏地喊了句。
“她是我同学，我管得着。”谢染嗤笑一声，“想抄笔记自己不会写？还是觉得校长女儿好欺负？”
正僵持着，宋亦宸拽着秦砚从操场另一侧过来，显然是刚打完球，秦砚额角还带着薄汗，白T恤湿了一小块。
宋亦宸老远就看见了这边的热闹，吹了声口哨：“哟，谢校霸又英雄救美了？”
秦砚的目光落在谢染身上，又飞快扫过躲在他身后的林溪月，眼神沉了沉，没说话。
周明宇看见秦砚他们来了，更怂了——谁都知道（3）班那俩学霸不光成绩好，打架也不含糊，上次有人挑衅宋亦宸，被他笑着摁在篮球架上动弹不得。
他嘟囔了句“神经病”，转身就跑。
人群散了，林溪月从谢染身后探出头，小声说：“谢谢。”
“不用。”谢染摆摆手，语气还是淡淡的，“下次他再烦你，直接揍他。”
林溪月愣了愣，没接话，转身快步走了。
池焰凑过来：“行啊你，今天够帅的。”
谢染刚要得意，就听见宋亦宸在旁边笑：“某人脸都快冻成冰块了，谢染，你不看看？”
谢染茫然看向秦砚，对方正低头用毛巾擦汗，侧脸线条紧绷，连擦汗的动作都带着点不耐烦。
“他咋了？”谢染戳了戳秦砚胳膊，“热着了？”
秦砚没理他，把毛巾往肩上一搭，径直往教学楼走。
宋亦宸笑得更欢了，跟谢染挤眉弄眼：“还能咋了？吃醋呗。”
“吃什么醋？”谢染更懵了，“他跟周明宇有仇？”
池焰在旁边笑得直抖：“谢染，我建议你去挂个脑科号。”
宋亦宸拍了拍谢染的肩：“别管他，他就是见不得别人跟你说话——尤其是女生。”
谢染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秦砚的眼神，挠了挠头：“他至于吗？”
远处，秦砚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还在原地傻站着的谢染，眼底那点烦躁突然就泄了气，只剩点说不清的无奈。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跑道上，像条别扭的尾巴。
“走了，上课了。”他喊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谢染这才反应过来，拉着池焰就跑：“来了来了！等等我！”
宋亦宸看着一前一后的俩人，笑着摇摇头——一个木头，一个别扭，真是绝配。
下午第一节是英语课，谢染对着单词表打哈欠，笔尖在“jealous”这个词上转了三圈，突然戳了戳旁边的池焰，压低声音：“哎，你说秦砚中午到底咋了？跟吃了枪药似的。”
池焰正跟完形填空较劲，闻言翻了个白眼：“明知故问。”
“我是真不知道啊。”谢染挠挠头，“他总不能因为我帮了林溪月吧？那也太小心眼了。”
“谁跟你说小心眼了？”池焰用笔尖敲他手背，“你就没发现，每次有女生跟你走得近点，他就不对劲？”
谢染更懵了：“有吗？上次徐安诗借我笔记，他不还帮我讲题了吗？”
“那能一样吗？”池焰恨铁不成钢，“徐安诗眼里只有秦砚，林溪月刚才躲你身后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咋了呢。”
谢染琢磨了半天，还是摇头：“想不通。他一个学霸，整天琢磨这些？”
正说着，英语老师突然点他名：“谢染，翻译一下这句话。”
谢染慌忙站起来，盯着黑板上的句子——“He seemed a little jealous when he saw her talking to another boy.”
他卡了两秒，凭着模糊的印象瞎翻：“他……他看见她跟别的男孩说话，好像有点……有点生气？”
全班哄笑，老师扶了扶眼镜：“大致意思对，但‘jealous’更准确的翻译是‘嫉妒’。坐下吧，上课别走神。”
谢染红着脸坐下，池焰在旁边笑得肩膀直抖：“听见没？‘嫉妒’！老师都在暗示你呢！”
“暗示啥啊，巧合而已。”谢染嘴上反驳，心里却莫名想起秦砚中午紧绷的侧脸，还有宋亦宸那句“吃醋呗”。
他皱着眉掏出草稿纸，在角落画了个火柴人，旁边标上“秦砚”，又画了个小人躲在他身后，标上“林溪月”，最后画了个大问号。
“你画啥呢？”池焰凑过来看。
“没啥。”谢染赶紧把纸揉了，“就是觉得秦砚有点奇怪。”
“奇怪的是你。”池焰抢过他的笔，在他笔记本上写下“木头”两个字，“赶紧背单词吧，不然下次默写又要抄十遍。”
谢染盯着那两个字，又看了眼窗外——高二（3）班的窗户就在斜对面，窗帘拉着，看不见里面的人。
他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或许放学该去问问宋亦宸，秦砚到底吃的哪门子飞醋。
当然，这话他没跟池焰说，免得又被笑。只是笔尖在单词表上划来划去，半天也没记住一个，满脑子都是秦砚那句闷闷的“走了，上课了”。
这学霸，真是越来越难懂了。他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单词再说。
下课铃刚响，谢染就攥着本英语书冲了出去，活像被点燃的炮仗。
池焰在后面喊他慢点，他头也不回，径直闯进高二（3）班。
秦砚正坐在座位上整理卷子，侧脸对着门口，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连睫毛都镀了层金边。
谢染几步冲到他桌前，把英语书“啪”地拍在桌上：“秦砚，你到底咋了？中午那事我哪惹你了？”
秦砚没抬头，手指捏着卷子的边角，声音平平的：“没咋。”
“没咋你不理我？”谢染有点火了，这人平时再冷淡，也不会用这种拒人千里的语气说话，“我帮林溪月怎么了？她被人欺负，我总不能看着吧？”
秦砚这才抬眼，目光扫过他气鼓鼓的脸，又迅速移开，落在窗外：“跟我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摆脸子？”谢染也来了脾气，手往腰上一叉，“秦砚，你这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
旁边的宋亦宸看得直乐，往椅背上一靠，慢悠悠开口：“谢染，你这是求问还是兴师问罪啊？没看见某人正闹别扭吗？”
“谁闹别扭了？”谢染和秦砚异口同声。
说完俩人都愣了，谢染撇撇嘴，秦砚则低下头，耳根悄悄泛了红。
宋亦宸笑得更欢了：“得，还挺有默契。秦砚，你倒是说句话啊，再不理人，我们谢校霸可要炸毛了。”
秦砚没理宋亦宸，只是拿起桌上的水杯，拧开盖子喝了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谢染盯着他那动作，心里的火莫名消了点，又有点委屈——他明明没做错什么，凭啥受这冷遇？
“行，你不理我是吧？”谢染抓起桌上的英语书，转身就走，“谁稀罕问你似的。”
池焰刚追到门口，就被谢染撞了个满怀，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无奈地冲秦砚摊摊手：
“你俩又咋了？他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跟他说句软话能死啊？”
秦砚捏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没说话。
宋亦宸凑过去，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差不多得了，再闹下去，人真不理你了。你中午那脸色，跟谁欠了你八百万似的，换谁不气？”
秦砚望着门口空荡荡的方向，杯沿的水珠顺着指尖往下滴，在桌面上洇出个小小的湿痕。他沉默了半天，才低声道：“我没闹。”
“是是是，你没闹。”宋亦宸翻了个白眼，“是谢染那木头不懂你的心思，行了吧？”
秦砚没接话，只是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声音轻得像怕被人听见：“他……刚才是不是真生气了？”
“你说呢？”宋亦宸笑得促狭，“要不你现在追出去，跟他说句‘我错了’？说不定他还能给你个好脸。”
秦砚抬眼瞪了他一下，嘴角却绷不住，悄悄往上翘了点。
窗外的风卷着梧桐叶飘过，带着点初夏的热意，把少年人那点藏不住的别扭心思，吹得晃晃悠悠的。
而另一边，谢染正被池焰拽着往教室走，嘴里还在嘟囔：“他就是故意的！下次再问他题我是狗！”
池焰在旁边偷笑：“行，下次我去问，就说‘我替我们家狗来问个题’。”
“池焰你找死！”
走廊里的笑骂声远远传过来，落在（3）班的窗沿上，像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连自己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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