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自习课刚上到一半,谢染和池焰就被班主任拎着后领扔进了空荡荡的教室。
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四个大字:“罚扫一周”,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哭脸。
“你说你俩是不是闲的?”班主任恨铁不成钢地敲着讲台,“运动会刚结束就皮痒,把隔壁班的黑板报擦了不算,还在上面画乌龟?”
池焰缩着脖子:“老师,那不是乌龟,是……是忍者神龟,致敬经典。”
“致敬你个头!”班主任气得拿粉笔头砸他,“给我把教室扫得能反光!桌椅摆不齐别想走!”
班主任一走,谢染就瘫在课桌上装死:“完了,这周的篮球赛泡汤了。”
“泡汤的是你的屁股。”池焰踢了踢他的凳子,“等会儿秦砚和宋亦宸过来,指定得笑掉大牙。”
话音刚落,教室后门就传来轻笑声。
宋亦宸倚着门框,手里还转着本物理练习册:“听说某两位‘艺术家’因为画技太超前,被请去给教室‘美容’了?”
谢染抓起黑板擦就扔过去:“闭嘴!再笑把你画成癞蛤蟆。”
“别啊,”宋亦宸躲开黑板擦,笑着走进来,“我可是来学雷锋的。”
他冲门外喊了声,“秦砚,进来吧,别让这俩笨蛋把扫帚玩成金箍棒。”
秦砚抱着一摞刚收的作业走进来,看见满地的纸屑和歪歪扭扭的桌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却没说什么,只是放下作业拿起了扫帚。
“还是秦砚够意思!”谢染立刻凑过去,想抢他手里的扫帚,“我来我来,哪能让学霸动手。”
秦砚侧身躲开,把扫帚塞给他:“拿稳了,别扫到自己脚。”
转身又拿起另一把,默默扫起了角落。
宋亦宸靠在窗边,抱着胳膊看谢染笨手笨脚地挥扫帚,纸屑飞得比扫的还多:“谢染,你这哪是扫地,分明是给教室撒胡椒面。”
“要你管!”
谢染头也不抬,一不留神把扫帚卡在桌腿里,拽了半天没拽出来,反而带倒了旁边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
秦砚放下扫帚走过来,三两下帮他把扫帚抽出来,顺手扶好椅子:
“慢点。”指尖不经意擦过谢染的手背,像带了点电流。
谢染的手僵了僵,低头假装研究扫帚毛:“知道了。”
池焰在另一边擦窗户,擦了半天发现玻璃更花了,回头看见秦砚正帮谢染整理歪掉的课桌,宋亦宸则在旁边指挥:“
左边再挪三厘米,对,跟秦砚那桌对齐……谢染你眼睛长歪了?”
“宋亦宸你当监工上瘾了是吧?”池焰扔过去一块抹布,“有本事你来擦!”
宋亦宸接住抹布,还真走过去,三两下就把窗户擦得锃亮:“学着点,笨蛋。”
谢染看着秦砚把课桌摆得整整齐齐,像用尺子量过似的,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我们也不是故意擦黑板的,就是看隔壁班画的奥特曼太丑了。”
“哦?”秦砚扫着地,头也不抬,“那你们画的忍者神龟就好看?”
谢染卡了壳,池焰帮腔:“至少比奥特曼多了条尾巴!”
宋亦宸笑得直不起腰:“就你们那审美,能画出条直线就不错了。”
四个人闹闹腾腾地干了半个多小时,教室渐渐亮堂起来。
谢染拎着垃圾桶往楼下跑,秦砚怕他摔跤,紧跟着追出去;池焰和宋亦宸则在后面收拾抹布,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等谢染回来,看见秦砚正站在讲台旁,用抹布擦他刚才画乌龟时蹭到黑板槽里的粉笔灰。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金边,连鬓角的碎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愣着干嘛?”秦砚回头看他,“过来把桌子再擦一遍。”
谢染“哦”了一声,走过去拿起抹布,却没动,只是看着秦砚:“谢了啊。”
秦砚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半块橡皮扔给他——是谢染早上丢的那块。
教室外面传来预备铃,宋亦宸已经收拾好书包:“走了,再不走赶不上晚饭了。”
池焰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抓起书包就往外冲:“等等我!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
谢染和秦砚跟在后面,锁教室门时,谢染忽然发现秦砚的校服袖口沾了点灰,大概是刚才扫地蹭到的。
他伸手想拍掉,指尖刚碰到布料,秦砚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我自己来。”
谢染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秦砚低头拍袖口,耳根好像有点红。
“笨蛋,走了。”秦砚率先往外走,脚步快了些。
谢染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追上去撞了撞他的肩膀:“喂,下次我们画个更酷的,带你一个?”
秦砚没回头,嘴角却悄悄弯了弯:“再被罚扫,我可不帮你。”
晚风从走廊吹过,带着食堂飘来的饭菜香。
谢染看着秦砚走在前面的背影,突然觉得,被罚扫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能有个人陪着,连扫地都变成了件不算无聊的事。
食堂的荧光灯把不锈钢餐盘照得发亮,谢染刚端着一摞糖醋排骨找着空位,后颈突然被人戳了一下。
“哟,这不是扫教室扫出心得的‘劳动模范’吗?”
周明宇的声音裹着股酸气,餐盘“哐当”砸在对面桌上,汤汁溅到谢染手背上,“听说你俩把扫帚舞得比金箍棒还溜?”
谢染没抬头,用筷子夹起块排骨,油光锃亮的肉在灯光下晃悠:“周明宇,你知道你现在像啥不?”
“像啥?”周明宇梗着脖子。
“像食堂今天的咸菜——闲得发齁。”谢染把排骨塞进嘴里,嚼得嘎嘣响。
池焰在旁边笑得差点把汤喷出来:“精辟!他这天天找事的劲儿,比咸菜坛子还能冒泡。”
周明宇的脸涨成猪肝色,伸手就要掀谢染的餐盘,手腕却被一只手稳稳扣住。
秦砚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谢染旁边,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你的物理卷子订正了?”
周明宇一愣:“关你屁事!”
“不关我事,但你挡着我看谢染啃排骨了。”秦砚松开手,夹了块排骨放进谢染碗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染憋着笑,故意把排骨啃得更响。宋亦宸端着餐盘走过来,往周明宇旁边一坐,啧啧有声:
“周大校草,你这找麻烦的频率,快赶上食堂阿姨打饭的手抖频率了——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我找谢染的茬,轮得到你……”
“轮得到。”秦砚打断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谢染嘴角的酱汁,“他是我朋友,我不乐意有人在他吃饭的时候聒噪。”
周围突然安静了,连远处打饭的队伍都慢了半拍。谢染的脸有点热,抬手拍开秦砚的手:“我自己来!”
周明宇看着这架势,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真动手,只能撂狠话:“谢染,你等着!下次运动会我肯定赢你!”
谢染刚想回怼,池焰抢先开口:“就你?上次跑800米把自己跑岔气,被校医架回来的那位?”
宋亦宸补刀:“人家校医都说了,你那不是跑步,是给救护车当活靶子练习急救。”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周明宇的跟班想替他出头,被他一把按住。
他狠狠瞪了谢染一眼,转身就走,餐盘被他甩得叮当响,像只斗败的公鸡。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谢染啃着秦砚夹过来的排骨,含糊不清地说,“天天来找事,不累吗?”
秦砚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碗里的鸡腿也夹了过去。
宋亦宸在旁边叹气:“估计是嫉妒你——毕竟不是谁都能让学霸亲自给擦嘴的。”
“你闭嘴!”谢染和秦砚异口同声。
池焰笑得直拍桌子:“哎哎哎,你们俩这默契,不去演双簧可惜了!”
食堂的灯光暖融融的,糖醋排骨的香味混着少年人的笑闹,把刚才那点不快冲得一干二净。
谢染啃着鸡腿,偷偷看了眼秦砚,对方正低头吃饭,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他忽然觉得,周明宇来这么一闹也挺好——至少,能看见秦砚护着他的样子,比糖醋排骨还甜。
食堂的喧闹渐渐沉淀,窗外的天暗了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
谢染啃完最后一块排骨,突然用胳膊肘撞了撞秦砚:“哎,你跟宋亦宸到底怎么认识的?俩学霸凑一块儿,跟数学公式配物理定律似的,天生一对?”
宋亦宸刚喝了口汤,闻言差点呛着:“什么叫天生一对?我们是孽缘,纯纯的孽缘。”
秦砚放下筷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餐盘边缘,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过:“小学奥数班。”
“奥数班?”谢染眼睛亮了,“就那种周末被爹妈逼着去,老师在上面讲鸡兔同笼,你在下面数自己头发的地方?”
“差不多。”宋亦宸嗤笑一声,“某人当时坐在第一排,背挺得比直尺还直,老师提问就举手,恨不得把‘我是学霸’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他转头看向秦砚,“结果第一次考试,你把附加题的解题步骤写反了,被老师罚抄十遍,还是我借你笔抄的。”
秦砚的耳尖微微发红:“那是笔没水了,写太快洇了纸。”
“哟,还急了?”宋亦宸挑眉,“后来你姐来接你,看见你被罚抄,当场就把你作业本扔了,说‘秦家没这么笨的人’——这事你忘没?”
秦砚的手指猛地收紧,餐盘被捏得发出轻微的声响,眼神沉了沉,却没说话。
谢染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打岔:“哎,你们知道我跟池焰怎么认识的不?”
池焰正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接话:“还能怎么认识?小时候在……”
“在幼儿园抢积木!”谢染突然拔高声音,狠狠踩了池焰一脚。
“他抢我恐龙积木,我把他的橡皮泥捏成了屎状,从此结下梁子,天天打架,打到老师把我们俩绑在一块儿罚站——现在想想,那绳子质量还挺好。”
池焰被踩得“嘶”了一声,看了谢染一眼,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顺着他的话说:“对,还抢过冰棍,抢过漫画书……要不是后来发现他跟我一样怕蟑螂,估计现在还在打。”
宋亦宸看得直乐:“你们俩这认识方式,跟俩泼猴似的。”
谢染没接话,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米粒被戳得七零八落。
窗外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他侧脸的轮廓忽深忽浅。
池焰悄悄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明天放学,去巷口那家老店吃馄饨?”
谢染点点头,嘴角扯出个浅淡的笑。
秦砚看着他俩的小动作,忽然开口:“我姐叫秦颜,现在在A大。”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她总说,我考不上她那所大学,就是给秦家丢人。”
宋亦宸愣了愣,难得没打趣他,只是说:“她那是嫉妒你比她能睡——她当年天天熬夜刷题,你倒好,十点准时上床,成绩还比她稳。”
秦砚被逗笑了,眼底的沉郁散了些:“她是嫉妒我不用熬夜也能考第一。”
“嘚瑟。”宋亦宸白了他一眼,转头问谢染,“你小时候没上奥数班?我瞅你这脑回路,去了估计能把老师气哭。”
“我小时候净忙着跟池焰打架了,没空。”谢染笑了笑,往嘴里塞了口饭,却没尝出味道。
他想起小时候,别家孩子周末去上兴趣班,他缩在出租屋的角落,听着外面父母摔东西的声音。
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数瓷砖——后来池焰翻墙过来,塞给他半块偷来的饼干,说“我爷做的,比你家楼下小卖部的好吃”。
那时的饼干有点受潮,却甜得让他记到现在。
“想啥呢?”秦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温度,“饭都快凉了。”
谢染回神,看见秦砚把自己碗里的热汤倒进他碗里,冒着白气的汤把米饭泡得温热。
“谢了。”他低头喝汤,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滑,熨帖得让人鼻子发酸。
食堂的灯光昏黄,远处传来收盘子的叮当声。
池焰正跟宋亦宸争论着昨晚的球赛,声音吵吵嚷嚷;秦砚安静地看着他喝汤,眼神比灯光还软。
谢染忽然觉得,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好像也没那么难扛——至少现在,有人会在他转移话题时默契地闭嘴,有人会在他碗里添热汤,有人会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把那些沉在心底的涩,悄悄酿成带点甜的暖。
他抬起头,冲秦砚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哎,下次奥数班要是缺人,叫上我呗?我保证不把解题步骤写反——顶多画只恐龙当辅助线。”
秦砚看着他眼里的光,嘴角弯了弯,点头:“好。”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一角,带着夏末的凉意,却吹不散这满室的烟火气。
有些话没说出口,有些过往藏在心底,但此刻的温度,已经足够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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