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慢悠悠盖下来，巷子里的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把地面的石子照得清清楚楚。
谢染被秦砚扶着往家走，后腰的钝痛一阵一阵往上涌，他吸了口凉气，突然拐肘撞了撞身边的人：“喂，秦砚，你刚才那两下够狠的啊。”
秦砚扶着他的胳膊紧了紧，眉头还没松开：“很疼？”
“废话，”谢染龇牙咧嘴，“不过我更纳闷的是，你这打架的架势，跟你那‘年级第一’的头衔也太不搭了。平时见你连踩死只蚂蚁都要犹豫半天，刚才踹周明宇那脚，快得我都没看清。”
池焰从后面追上来，手里还攥着刚才掉在地上的半块砖，闻言嘿嘿笑：“我看秦砚是被你带坏了——以前多乖的学霸，现在都会为了兄弟动拳头了。”
宋亦宸在旁边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带坏？这叫路见不平。再说秦砚小时候练过跆拳道，要不是平时懒得动，周明宇那几个不够他打的。”
“练过跆拳道？”谢染眼睛瞪得溜圆，差点忘了疼。
“你还有这技能？藏得够深啊！早说啊，早说我天天拉你去操场揍那帮找事的。”
秦砚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他被扶着的胳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校服上蹭到的灰：“别总想着打架。”
“那哪由得我？”谢染撇撇嘴，“周明宇那家伙心眼小得跟针眼似的，这次吃了亏，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带人堵我。”
话音刚落，池焰突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拍秦砚肩膀：“秦砚，这事儿你得负责到底。”
秦砚挑眉：“我负责？”
“对啊，”池焰一本正经，“你都动手了，周明宇肯定把你也算上了。下次他再来，你俩得并肩作战——我给你们当啦啦队，喊加油！”
“加你个头。”谢染笑骂着踹他一脚，动作太急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身子猛地往前倾。
秦砚眼疾手快拽住他，几乎是半扶半抱地把人稳住，掌心贴着他后背，能清晰感受到他因为疼痛绷紧的肌肉。
“慢点。”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谢染靠在他胳膊上缓了会儿，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秦砚的下巴，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尘土味飘过来，弄得他有点不自在。
“谢了。”
他直起身，假装看旁边的墙，“那……周明宇真再来怎么办？总不能每次都靠你俩救场吧？”
宋亦宸嗤笑：“他敢来？刚才秦砚那眼神，没把他吓尿就不错了。再说真来了，我跟秦砚帮你揍回去——不过前提是，你别再像今天这样硬扛，不会跑吗？”
“我跑了池焰怎么办？”谢染瞪他，“总不能把我发小扔那儿吧？”
池焰心里一暖，刚想夸他两句，就听谢染补了句：“再说了，我这‘校霸’的名声，跑了多丢人。”
“丢你个大头鬼。”池焰笑骂，“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秦砚突然开口：“他要是再来，告诉我。”
谢染和池焰都愣了愣。秦砚看着谢染，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很认真：“别自己扛着。”
谢染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别过脸：“知道了知道了，学霸就是爱操心。”
他拽着池焰往前走，“快走，爷爷肯定做好饭了，再晚糖醋排骨就没了。”
走到巷口分岔路，池焰家那栋老楼的窗户亮着暖黄的灯，隐约能闻到饭菜香。
“上去吧，”秦砚松开扶着谢染的手，“伤口记得擦药，我明天给你带。”
“不用不用，”谢染摆摆手，“家里有碘伏，池焰会给我抹。”
池焰拍着胸脯：“放心，保证给他抹得像只斑马。”
宋亦宸催秦砚：“走了，再不走我妈该打电话了。”
秦砚点点头，却又多看了谢染一眼，直到谢染被池焰拽着进了楼道，那道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离开。
楼道里，池焰戳了戳谢染的后背：“哎，你觉不觉得秦砚今天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谢染摸着后腰，疼得龇牙。
“说不上来，”池焰摸着下巴，“就……挺护着你的。刚才在仓库，他看你的眼神，跟我爷爷看他那盆宝贝兰花似的。”
谢染愣了愣，随即笑了：“你想多了，他就是看我被揍得惨，可怜我。”
推开家门，池焰爷爷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小染来了？快洗手，排骨刚出锅。”
暖融融的饭菜香裹着爷爷的唠叨漫过来，谢染突然觉得刚才的疼好像轻了点。
他坐在桌边，看着池焰给他找碘伏，心里却莫名想起秦砚刚才扶着他的手，想起那句“别自己扛着”。
窗外的路灯亮得很稳，像有人在巷口守着似的。
谢染扒了口饭，突然觉得，有个人愿意在你摔的时候扶一把，在你被堵的时候冲过来，好像比当“校霸”靠谱多了。
刚推开池焰家的门，一团橘色毛球就“喵”地一声蹿过来，在谢染脚边绕着圈蹭，尾巴竖得像根小旗杆。
“碰瓷，一边去，别绊着人。”
池焰弯腰想把猫抱开，橘猫却灵活地躲开，反而往谢染腿上扑，爪子扒着他的校服裤往上爬，活像块甩不掉的橘色膏药。
“你看你养的猫，跟你一样没皮没脸。”谢染笑着弯腰，把橘猫捞进怀里。
碰瓷舒服地打了个呼噜，用脑袋蹭他的下巴，把猫毛蹭得他一脖子都是。
池焰爷爷端着糖醋排骨从厨房出来，看见这场景笑了：“碰瓷就跟小染亲，平时我想抱它都挠我。”
“那是，”谢染摸着碰瓷软软的肚皮，“毕竟我天天给它偷火腿肠。”
“还说呢！”池焰从柜子里翻出碘伏和棉签，“上次被爷爷发现你给猫喂火腿，差点没把你俩一起赶出去。”
谢染抱着猫往沙发上坐，后腰一挨着软垫就疼得龇牙。
碰瓷像是察觉到了，从他怀里挣出来，跳到沙发背上，用尾巴轻轻扫他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看，碰瓷都知道心疼人。”谢染戳了戳猫鼻子，“比某些只会幸灾乐祸的强。”
池焰拿着碘伏走过来，把棉签往他后腰上怼：“忍着点，别跟个娘们似的哼哼。”
“你轻点！”谢染疼得差点把怀里的猫扔出去，碰瓷被吓得“喵”了一声，跳到池焰头上，爪子扒着他的头发往下瞪。
“哎哟！死猫！”池焰手忙脚乱地去揪猫，碘伏棉签在谢染背上画了道歪歪扭扭的黄线，“爷爷！你看它！”
爷爷端着汤出来，乐呵呵地看：“碰瓷这是帮小染报仇呢。”
谢染笑得直不起腰，后腰的疼好像都被这阵乱给冲散了。
碰瓷在池焰头上蹲稳了，居高临下地舔爪子，活像个刚打赢架的将军。
吃完饭，谢染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碰瓷蜷在他腿上睡成了团橘色毛线球。
池焰坐在旁边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电视里的笑声混在一起，暖黄的灯光把两人一猫的影子投在墙上，晃晃悠悠的。
“哎，”谢染突然开口，“明天秦砚要是真带药来，我该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说谢谢呗。”池焰头也不抬，“难不成你还想以身相许？”
“滚蛋。”谢染踹了他一脚，动静大了点，把腿上的碰瓷惊醒了。
橘猫不满地“喵”了一声，往他怀里钻得更深了，尾巴搭在他的手背上，像块暖乎乎的小毯子。
谢染摸着猫毛，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突然觉得很踏实。
后腰的疼还在隐隐作祟，但身边有发小，有爷爷，有黏人的猫，还有……明天会带着药来的秦砚。
碰瓷打了个哈欠，露出粉粉的舌头。谢染低头笑了笑，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好像今天这场架，也不算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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