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把教学楼的玻璃照得发亮，奥数初赛成绩贴在公告栏那天，谢染正被池焰拽着往食堂跑，说今天有糖醋排骨。
刚拐过走廊，就看见三班门口围了圈人，秦砚和宋亦宸站在最前面，手里捏着张成绩单，阳光在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快看！谢染！”池焰突然刹住脚，指着公告栏最下面的位置，“你名字在这儿！比上次模拟考高了六十分！”
谢染的脚步顿住了，像被钉在原地。他揉了揉眼睛，确认那行“谢染 68分”的字迹没看错——虽然离及格线还差两分，但对他来说，已经是天方夜谭般的进步。
公告栏前的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他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
“可以啊谢染，”宋亦宸走过来，手里转着支笔，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总算没给秦砚丢脸，看来这一个月的‘恐龙辅助线’没白画。”
谢染的耳尖腾地红了，刚想回嘴，秦砚已经站到他面前，手里拿着张叠好的奖状——是学校给进步奖学生准备的，上面印着烫金的“再接再厉”。
“给你的。”秦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暖意，指尖碰到谢染的手心时，故意多停留了两秒。
谢染捏着那张薄薄的奖状，突然觉得比揣着满分试卷还沉。
他想起这一个月来，秦砚每天放学后留在奥数班，把函数图像画成他能看懂的恐龙，把复杂的公式拆成“像池焰抢辣条时的速度”。
甚至有次他熬到趴在桌上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秦砚的校服，袖口还沾着自己画的涂鸦。
“我……”谢染张了张嘴，想说句谢谢，却被池焰一把搂住肩膀：“走走走！必须请客！就冲这进步，糖醋排骨我让你多吃两块！”
秦砚笑了，眼角的弧度比平时深些：“我请吧，食堂的糖醋排骨不够意思，放学去巷口那家餐馆。”
他的目光落在谢染捏着奖状的手上，像落了层柔光，“顺便……庆祝你差点及格。”
“滚蛋。”谢染笑骂着推了他一把，却没真用力。阳光顺着秦砚的发梢滑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暖得像揣了颗橘子糖。
那天的午饭，谢染没少吃。
池焰抢他排骨时，他难得没踹回去；宋亦宸嘲笑他“六十八岁高龄考六十八分”，他也只是龇牙咧嘴地瞪了瞪。
直到秦砚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给他，轻声说“多吃点，下午还有测验”，他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扒着米饭含糊地应了声。
下午的自习课，谢染刚把奖状塞进桌肚，徐安诗抱着作业本从旁边经过，脚步顿了顿，轻声说：“恭喜你啊，谢染。秦砚说你进步很大，果然没骗我。”
谢染愣了愣：“他跟你说这个？”
“嗯，”徐安诗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往三班的方向瞟了瞟，“上次问他题，他说你画的辅助线很有‘创意’，还说……你其实很聪明，就是没找对方法。”
她说完，抱着作业本快步走了，校服裙摆扫过谢染的课桌，带起一阵淡淡的墨水香。
谢染摸着桌肚里的奖状，突然觉得秦砚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最近总找借口跟自己待在一起，早上会把热牛奶塞到他手里，午休时会“路过”五班门口。
甚至昨天体育课，他明明在跟宋亦宸讨论竞赛题，眼睛却总往自己打篮球的方向瞟，害得他分神被球砸了脑袋。
“想什么呢？”池焰戳了戳他的后背，“林溪月在外面招手呢，好像找你有事。”
谢染抬头，看见林溪月站在走廊里，手里拿着本画册，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出教室，林溪月把画册递过来，笑着说：“上次春游给你拍的照片，洗出来了。”
画册里夹着张照片：竹林深处，他皱着眉站在秦砚身边，秦砚微微侧头看着他，眼里的笑意藏在光影里，像落了颗星星。
背景里的竹叶绿得发亮，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没干的水彩画。
“拍得挺好的。”谢染摸着照片的边角，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嗯，”林溪月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觉得……你们站在一起挺好看的。”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勇气似的，“下周六学校有画展，我爸妈的画廊赞助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谢染没多想，随口应道：“好啊，正好池焰说想去蹭免费点心。”
林溪月的眼里闪过点什么，很快又笑了：“那我到时候等你。”
她转身往三班走时，脚步比平时慢了些，阳光落在她的发尾，像镀了层金边。
谢染拿着照片回教室，刚坐下就被池焰抢了过去：“哟，校长千金亲自送照片？谢哥你可以啊，这是要脱单了？”
“胡说什么。”谢染把照片抢回来，小心地夹进课本，“就是普通同学。”
话音刚落，秦砚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拿着本习题册，目光扫过谢染手里的课本，又落在他脸上，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沉。
“放学有空吗？”秦砚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上次那道解析几何题，你还有个步骤没弄懂。”
“有啊，”谢染没察觉他的不对劲，“不是说好了去吃糖醋排骨吗？”
秦砚没接话，只是盯着他的课本，突然伸手翻到夹着照片的那页，指尖轻轻点在照片上秦砚的侧脸：“这照片……拍得不错。”
他的语气很淡，却让谢染莫名觉得有点冷。
“林溪月拍的，她说春游时顺手拍的。”谢染挠挠头，完全没注意到秦砚的指尖捏紧了，指节泛白。
旁边的宋亦宸突然嗤笑一声：“某些人啊，人家都把画展门票递到面前了，还傻乎乎的。”
他撞了撞秦砚的胳膊，压低声音，“吃醋了？脸都快垮到地上了。”
秦砚没理他，只是对谢染说：“习题册放你桌上了，放学先去奥数班，讲完题再去吃饭。”
他的语气比平时硬了点，像裹着层冰碴子，转身时，校服下摆扫过谢染的课桌，带起一阵风。
谢染愣了愣，看着秦砚的背影，突然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了？吃枪药了？”
池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觉得……他好像不喜欢林溪月给你送照片。”
“为什么？”谢染更糊涂了，“他们又不熟。”
池焰翻了个白眼：“木头。”
那天放学后的奥数班，气氛有点闷。
秦砚把解析几何题讲得飞快，像在赶时间，指尖在草稿纸上划过的声音比平时响，连带着谢染都绷紧了神经，恐龙辅助线画得笔直，一点不敢胡闹。
“这里错了。”秦砚的笔突然敲在他的草稿纸上，力道比平时重，“辅助线应该垂直于x轴，不是像你这么歪歪扭扭的。”
谢染的火气也上来了：“我这不是正在改吗？你今天怎么回事，吃炸药了？”
秦砚抬眸看他，眼里的光很亮，却带着点刺：“我只是觉得，你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别总想着那些没用的。”
“什么叫没用的？”谢染把笔一摔，“林溪月送张照片怎么了？你至于吗？”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卷着银杏叶打旋的声音。
秦砚看着他泛红的眼角，突然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比平时轻了点：
“没什么。”他把习题册合上，“题讲完了，去吃饭吧。”
谢染没动，心里憋着股气，却又说不清为什么。
他看着秦砚收拾东西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人很奇怪——前一秒还像揣着冰碴子，后一秒又变回那个会揉他头发的温和样子，像个猜不透的谜。
巷口的餐馆飘着糖醋排骨的香味，池焰和宋亦宸在前面斗嘴，谢染和秦砚跟在后面，隔着半臂的距离，谁都没说话。
直到服务员把排骨端上来，秦砚突然夹了块最大的放进谢染碗里，轻声说：“刚才……对不起。”
谢染的气瞬间消了，扒着米饭含糊地说：“没事。”
他看着碗里的排骨，突然想起池焰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下——秦砚刚才，真的是在吃醋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怎么可能，秦砚是学霸，他是“校霸”，两人顶多是朋友，哪有什么醋好吃。
宋亦宸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笑了：“谢染，你知道秦砚为什么非让你学奥数吗？”
谢染摇头。
“因为他说，”宋亦宸故意拖长了调子，看着秦砚的耳尖慢慢变红，“你要是能考及格，他就……”
“吃饭。”秦砚突然打断他，把块排骨塞进宋亦宸嘴里，眼里却带着点笑意，像只被戳穿心思的猫。
谢染看着他们打闹，突然觉得这桌糖醋排骨比平时甜。
窗外的路灯亮了，把四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团揉在一起的毛线，乱哄哄的，却暖乎乎的。
回到家时，谢染把那张进步奖奖状贴在墙上，旁边是春游的照片。
池焰凑过来看，突然指着照片里秦砚的眼睛：“你看他看你的眼神，跟我爷爷看他那盆宝贝兰花似的，恨不得天天浇水。”
谢染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照片里秦砚的侧脸，指尖碰到冰凉的纸页，心里却莫名有点烫。
碰瓷跳上桌子，用尾巴扫他的手背，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在嘲笑他的迟钝。
夜色漫进窗户时，谢染突然想起林溪月的画展邀请，又想起秦砚刚才硬邦邦的语气，突然觉得。
这个深秋好像藏了很多秘密，像奥数题里那些弯弯绕绕的辅助线，明明就在眼前，却总也看不清。
但他不着急。
毕竟，有个人愿意陪着他，一道题一道题地解，一个秘密一个秘密地猜。
这样好像也挺不错的。
谢染看着墙上的奖状，突然笑了。
明天去学校，得把秦砚的校服还给他，顺便……问问他周六有空没，林溪月的画展，好像多个人也挺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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