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池焰就发现谢染又在转笔。
那支黑色水笔在指间转得飞快,笔帽磕在桌沿上,发出“哒哒”的轻响——以前谢染转笔,要么是在想怎么逃课,要么是琢磨着中午吃什么,可现在,他盯着练习册上的函数图像,转笔的力道大得像要把笔杆捏断。
“别转了,”池焰把一个茶叶蛋塞他手里,“再转笔都要哭了。”
谢染的动作顿了顿,剥开蛋壳的手指有点僵。
茶叶蛋是巷口张奶奶给的,还带着点温热,蛋黄里渗着酱油色的纹路——以前他总嫌张奶奶放的盐太多,现在却小口小口地啃着,连蛋白上的碎屑都没放过。
池焰看着他腮帮动了动,突然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谢染被父母揍了,就躲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哭,眼睛红得像兔子,却非要嘴硬说“沙子进眼里了”。
他跑回家偷了爷爷的茶叶蛋,塞给谢染时,对方也是这样,小口小口地啃,像是在吃什么救命的东西。
“等会儿体育课自由活动,去打球不?”池焰踢了踢他的凳子腿。
谢染摇摇头:“不去,物理卷子还没改完。”
池焰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体育课,谢染总是第一个冲进球场的,三分球投得又快又准,惹得女生尖叫时,他会故意挑眉朝池焰嘚瑟,那欠揍的样子,能把人肺气炸。
可现在,他宁愿抱着物理卷子在教室待着,像株被晒蔫的向日葵,再也不肯朝着太阳转了。
课间操刚结束,秦砚就堵在了五班门口。
少年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校服领口的扣子系得整整齐齐,看见谢染出来,眼睛亮了亮:“昨天那道动量题,你步骤里有个地方……”
“我知道。”谢染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改好的卷子,“这里是不是错了?”
秦砚接过卷子,指尖碰到他的手时,感觉对方像触电似的缩了缩。
他低头看卷子,谢染的字迹比以前工整了些,只是在错误的地方画了个小小的叉,像只认错的猫爪印。
“嗯,”秦砚的声音放得很轻,“不过思路是对的,比上次进步多了。”
谢染没说话,耳尖却悄悄红了。
旁边突然传来宋亦宸的笑声:“哟,这是提前进入‘高考冲刺模式’了?连课间都在讨论题。”
他撞了撞秦砚的胳膊,“刚才徐安诗还来问你在不在,说有本竞赛笔记想借你看。”
秦砚没回头:“不用,我自己的笔记够用。”他把卷子还给谢染,“中午去图书馆?我带了新的习题集。”
谢染捏着卷子的边角,突然抬头:“秦砚,你不用总陪着我的。”
秦砚愣了愣,眼里的光暗了暗:“我不是……”
“我知道你是好意。”谢染的声音很平,“但你的竞赛更重要,别因为我……”
“谁说我是因为你?”秦砚突然打断他,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我自己也想刷题,不行吗?”
谢染被他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池焰在旁边看得直乐——这还是那个温吞的秦砚吗?急起来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
“行吧。”谢染最终还是点了头,“中午见。”
看着他转身回教室的背影,宋亦宸啧啧称奇:“你这招‘欲擒故纵’玩得挺溜啊。”
秦砚没理他,只是摸了摸口袋里的橘子糖——是特意买的橘子味,谢染以前总说这个味道最提神。
他刚才差点就说漏嘴了,差点就说“我就是想陪着你”,可看着谢染那双藏着心事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中午的图书馆格外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窗外的蝉鸣。
秦砚刚把习题集摊开,就见谢染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杯,往他面前一推:“张奶奶煮的绿豆汤,你上次说挺好喝。”
保温杯的盖子上还印着只小熊,是池爷爷以前给谢染买的,现在却用来给秦砚装绿豆汤。
秦砚拧开盖子,甜香漫出来时,突然想起谢染以前总说“这杯子太幼稚,只有池焰才用”,可现在,他却把这“幼稚”的杯子递到了自己面前。
“谢谢。”秦砚喝了一口,绿豆的清甜混着冰糖的甜,像淌过心尖的暖流。
谢染没说话,只是低头刷题,阳光落在他发顶,像撒了把金粉。
秦砚看着他的发旋,突然想起高一那年在巷口,谢染把校服外套披给那个女生时,后颈的碎发被风吹得乱晃,露出块小小的、泛红的皮肤——那是被混混推搡时蹭到的,却被他自己忘了疼。
“这里的辅助线,”秦砚的笔尖落在谢染的草稿纸上,“可以画得再直点。”
谢染抬头时,睫毛扫过秦砚的手背,像只轻轻振翅的蝶。
“知道了,学霸。”他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像冰面裂开了道小缝。
秦砚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低头喝绿豆汤,却被烫得龇牙咧嘴。
谢染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笑出了声——不是那种淡得像冰的笑,是带着点暖意的、真实的笑,像春风吹化了残雪。
池焰在旁边假装看杂志,实则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忍不住吐槽:俩笨蛋,早这样不就完了?
下午的英语课,徐安诗作为学习委员抽查背书。走到谢染桌前时,女生的目光顿了顿:“谢染同学,上周布置的课文,你背了吗?”
谢染刚要开口,就见秦砚从三班门口探出头来,手里举着本物理练习册,冲他晃了晃。
徐安诗的声音顿了顿,脸颊微红,转身走向下一个同学。
“他干嘛?”谢染皱眉。
池焰压低声音:“还能干嘛?怕你背不出书被徐大委员罚抄呗。”
谢染没说话,只是看着秦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掏出英语课本,突然想把那篇课文背下来——不为应付抽查,就为了下次秦砚再来看他时,他能抬头说句“我会了”。
放学的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
谢染抱着练习册走出教室,看见秦砚和宋亦宸站在楼下的玉兰树下,不知在说什么。
秦砚的侧脸在夕阳里显得格外柔和,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染哥,走了。”池焰拍了拍他的肩。
谢染点点头,却在楼下停住了脚步。
秦砚刚好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两颗流星在夜空里相遇。秦砚的眼里突然绽开点光,像藏着整片星空。
谢染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书包带,却听见秦砚的声音穿过人群飘过来:“明天图书馆,我带新的习题集。”
“知道了。”谢染的声音有点闷,却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池焰看着他悄悄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这蔫了许久的向日葵,好像又开始慢慢朝着太阳转了。
巷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替谁笑着。谢染捏着那本被秦砚批注过的练习册,突然觉得,就算以后要离开这里。
就算有再多说不出口的沉重,至少现在,能这样每天去图书馆,听他讲题,看他被烫到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也许,有些事,不用急着弄明白。
也许,就这样慢慢走下去,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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