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铃声刚响过，五班后排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谢染刚把英语书立起来，后颈就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下，低头一看，是颗用糖纸包着的橘子糖——跟秦砚画在星轨上的那三颗一个颜色。
“谢染！”池焰在他旁边用气声喊，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
“刚在走廊看见三班那俩了，秦砚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封面上画了个恐龙，尾巴翘得跟你上次画的似的。”
谢染指尖捏着橘子糖转了半圈，抬眼往走廊瞥了眼。
三班就在斜对门，早读课的喧闹里，能看见秦砚坐在靠窗的位置，晨光落他肩上，手里的笔在草稿纸上写得飞快。
而他旁边的宋亦宸正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忽然朝五班的方向扫了眼，刚好对上谢染的目光，挑眉笑了笑，还比了个口型：“看什么？”
“看你同桌。”
谢染在心里回了句，刚转回头，就见池焰正对着窗外龇牙咧嘴——原来林溪月正从三班门口经过，手里抱着作业本，经过秦砚座位时停了下，像是说了句什么。
谢染看见秦砚抬头应了声，目光却越过林溪月，直直落在五班门口，刚好撞进谢染眼里。
两人对视了半秒，秦砚忽然低下头，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
谢染正觉得好笑，就见池焰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看见没？林溪月刚给秦砚递了颗糖，他没接。”
“你看得倒清楚。”
谢染把橘子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时，听见池焰嘀咕：“那可不，咱班门口跟三班就隔了三米，秦砚那眼神跟雷达似的，你刚抬头他就瞅过来了，比宋亦宸转笔的速度都快。”
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函数图像，谢染正对着辅助线发呆，忽然听见前桌在议论：
“三班秦砚刚才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好像是因为物理竞赛的报名表填错了。”
“他不是学霸吗？怎么会填错？”
“听说……好像是把联系电话写成五班的了？”
谢染笔尖一顿，差点把辅助线画成恐龙尾巴。
旁边的池焰憋笑憋得肩膀直抖，用课本挡着脸凑过来：“我就说他昨天问你电话号码没安好心，果然。”
下课时谢染去走廊接水，刚走到三班门口，就被宋亦宸拽住了胳膊。
对方一脸不耐烦，语气却带着点揶揄：“秦砚在里面翻物理书呢，翻了十分钟没翻到第三页，你去劝劝？”
谢染刚要说话，就见秦砚从教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捏着本物理书。
看见谢染时他愣了下，耳尖又红了，却故意板着脸：“刚才林溪月问我竞赛题，我没听懂。”
“哦。”谢染憋着笑，“那你听懂什么了？”
“听懂……”秦砚顿了顿，忽然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声音低了点。
“听懂池焰说你今天没带橘子糖。”
旁边的宋亦宸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教室。
池焰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勾住谢染的脖子：“走了走了，下节体育课，听说要测八百米，秦学霸要不要来给谢染加个油？”
秦砚没说话，却在谢染转身时，轻轻“嗯”了一声。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落在三人身上，谢染听见池焰在旁边嘀咕：
“啧啧，某些人嘴上说不要，脚步倒是挺诚实。”
远处的操场上，林溪月正和同学说笑，偶尔朝这边看一眼。
谢染忽然觉得，秦砚说的没错，就像钟表里的齿轮各有轨迹，他们的轨迹，也正往彼此的方向，一点点靠近呢。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操场边的香樟树下围了圈人。
谢染刚帮池焰捡回被风吹跑的外套，就被人轻轻喊住：“谢染同学。”
回头见是林溪月，她手里捏着本摊开的物理练习册，指尖正点在一道力学题旁。
“这道题的受力分析，我看你上次给池焰讲过，能不能再讲一遍？”她说话时目光落在习题上，耳尖却悄悄泛着红，校服袖口被手指卷成了小圈。
谢染接过练习册，指尖刚碰到纸页，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响——秦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手里拿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盖被他转得咯吱响。
“这里的摩擦力方向，”谢染指着图里的滑块，“要结合运动趋势来看，你看这个接触面……”
他边说边用指尖在图上划了道线，林溪月凑近了些，发丝被风吹得扫过练习册封面。
“秦砚也在啊，”林溪月这时才抬头，看见秦砚时愣了下，随即笑了笑，“刚才在教室没找到你，这道题你应该也会吧？”
秦砚没接话，只把矿泉水往谢染手里一塞，瓶身带着点凉意。
“三班的物理老师在器材室找你，”他语气听着平和，眼神却扫过谢染和林溪月之间的练习册，“说竞赛报名表的事要再核对。”
林溪月愣了下：“可是……”
“去吧，”秦砚看向她，嘴角甚至带着点浅淡的笑意，却让人没法拒绝，“我跟谢染说过这道题，让他讲更清楚。”
等林溪月抱着练习册走远，池焰从树后探出头，冲秦砚比了个鬼脸：
“行啊秦学霸，这招‘支走’玩得挺溜，刚才那眼神，跟你解力学题时画受力分析似的，精准又带劲。”
秦砚没理他，只转头看谢染，见他正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刚才那道题，”他忽然开口，声音放轻了些，“她哪里没懂？”
谢染挑眉：“你不是会吗？还问我。”
“想听听你的思路。”
秦砚的指尖在自己的练习册封面划了下，那里印着道浅淡的恐龙涂鸦，尾巴尖正勾着个小小的齿轮图案。
池焰在旁边啧啧有声：“听听，听听，某些人醋劲儿都快漫过跑道了，还装模作样问思路。
刚才林溪月离谢染不到半米，某人手里的瓶盖都快被拧下来了——秦砚，你这明恋都快写成黑板报了，用不用我帮你画个重点？”
秦砚终于转头看他，眼神淡淡的，却让池焰瞬间收了声。
倒是谢染笑出声，伸手碰了碰秦砚的胳膊：“走了，不是要去器材室？”
两人并肩往器材室走，阳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的肩膀像是有引力。
谢染想起刚才林溪月走时的眼神，忽然说：“她好像真的不会那道题。”
“嗯，”秦砚应了声，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下次我教你，你再教她。”
谢染愣了下，随即笑起来：“行啊，秦老师。”
风穿过香樟树，把远处的喧闹吹得模糊。
池焰看着两人的背影，对着空气比划了个“呕”的动作，却忍不住笑了——这俩人，明明肩膀都快靠在一起了，还装得跟讨论习题似的。
器材室在操场尽头，沿路的白杨树把影子投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晃悠悠的。
谢染走着走着忽然笑出声，不是那种刻意的笑，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带着点闷的气音。
秦砚侧头看他：“笑什么？”
“笑你刚才。”谢染抬手揉了揉鼻尖，指尖还沾着点矿泉水的凉意，“说要教我那道题的时候，耳朵红得跟橘子糖似的。”
他说话时步子没停，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往前倾。
秦砚眼疾手快地伸手捞住他的胳膊，掌心贴着他校服袖子下的皮肤，能感觉到肌肉瞬间绷紧的弧度。
“小心点。”秦砚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低低的气音。
他没立刻松手，等谢染站稳了，手指才顺着胳膊滑下去，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又很快松开。
谢染低头看自己的手腕，那里好像还留着点温热的触感。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抬脚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还说我，刚才不知道是谁，拧瓶盖的声音整栋楼都能听见。”
秦砚没反驳，嘴角却悄悄翘起来一点。他往旁边挪了半步，肩膀刚好碰到谢染的肩膀，不算刻意，却也没躲开。
“那道题其实不难，”他忽然说，目光落在前面器材室的铁皮门上，“她要是再问，我直接给她讲步骤。”
谢染挑眉：“怎么，不放心我讲？”
“不是。”秦砚转头看他，阳光从树叶缝里漏下来，刚好落在他眼睛里，亮得像揉了把碎星。
“就是觉得，有些步骤，还是我讲给你听比较好。”
谢染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下，刚要说话，就见秦砚忽然伸手，替他把被风吹到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指尖擦过耳廓时，两人都顿了顿。
“快到了。”秦砚先移开目光，声音轻得像被风卷走了一半。
谢染看着他微红的耳尖，没忍住，又笑了。这次笑得更明显，连带着肩膀都在抖。
他没说自己其实是在笑，刚才秦砚捏他手腕时，指尖明明有点抖，却偏要装得镇定——这家伙，连吃醋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认真，倒比解物理题时可爱多了。
器材室的门被推开时，带着点铁锈的吱呀声。
谢染跟在秦砚身后进去，闻到一股橡胶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忽然觉得，刚才那差点摔倒的一下，摔得还挺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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