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飘着细雨,把玻璃蒙成一片模糊的白。
谢染转着笔,笔尖在物理练习册上戳出个小洞,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秦砚,你说……什么样的人算合得来?”
秦砚正在演算的笔尖顿了顿,抬眼时睫毛上沾着点台灯的光晕。
他看了谢染三秒,忽然笑了,是那种从嘴角慢慢漾开的笑,连带着眼角都弯出浅淡的弧度:“合得来?”
“嗯,”谢染把笔往桌上一搁,故意不去看他,视线落在窗外的雨丝上,“就是……能凑一块儿刷题,还不觉得烦的那种。”
旁边的池焰刚咬开一袋薯片,闻言差点喷出来:“谢染你脑回路是不是被雨水泡了?合得来的标准是能不能一起刷题?那你跟秦砚怕不是天作之合——从早对题对到晚,比连体婴还黏。”
宋亦宸在旁边翻着竞赛题集,笔尖敲了敲桌面:“我看他是想问‘喜欢什么样的’,又不好意思直说。”
他冲秦砚挑了挑眉,“对吧,秦学神?”
谢染的耳尖“腾”地红了,抓起桌上的橡皮就往宋亦宸头上砸:“你闭嘴!刷题怎么了?总比某些人整天琢磨些有的没的强!”
橡皮被宋亦宸轻巧地接住,他笑着往秦砚那边抛了抛:“看看,被说中就炸毛,跟上次在雨中……”
“宋亦宸!”谢染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
秦砚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带着点让人安心的力道。
“别闹。”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随即转头看向宋亦宸,眼神里带了点警告,“刷题。”
宋亦宸识趣地闭了嘴,却冲池焰挤了挤眼,两人在桌子底下用脚互相踢了踢,像两只偷看好戏的猫。
谢染被秦砚按回椅子上,坐下时膝盖不小心撞到对方的腿,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觉到秦砚裤子下的温度。
他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天——秦砚把他拽进废弃报刊亭,雨衣上的水珠滴在他发顶,后来那个拥抱,暖得像把所有的雨都挡在了外面。
那时候秦砚也问过类似的话,问他“想找什么样的相处的人”,他当时傻乎乎地说“能一起吃排骨抄作业”,现在想来,秦砚当时眼里的光,亮得像要把他烧穿。
“我觉得,”秦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把谢染的思绪拽了回来,“合得来的标准,是看对方画的恐龙辅助线,会不会觉得顺眼。”
谢染猛地转头看他,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里。
秦砚不知什么时候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唇角,带着点淡淡的橘子糖甜味——是早上谢染塞给他那颗,他一直含在嘴里。
“你……”谢染的心跳像被按了快进键,喉咙发紧,连话都说不完整,“靠这么近干嘛?”
“近吗?”秦砚的嘴角弯着笑,眼里的光比台灯还亮,“我觉得刚好能看清楚,你草稿纸上这只恐龙的尾巴,是不是又画歪了。”
他说着,指尖轻轻点在谢染的草稿本上,指腹擦过纸面时,谢染感觉那片皮肤都跟着发烫。
旁边的池焰“咔哒”一声咬碎了薯片,薯片渣掉在裤子上都没察觉,眼睛瞪得像铜铃。
宋亦宸手里的钢笔停在半空,难得地没吐槽,只是用胳膊肘狠狠撞了池焰一下,眼神里写着“卧槽”。
谢染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烟花炸开。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秦砚说的“恐龙辅助线”,根本不是在说题。
就像那次在雨中,秦砚说“行星总会绕着恒星转”,根本不是在讲天文。
这家伙的喜欢,明晃晃的,像挂在头顶的太阳,他以前怎么就没看懂?
“你……”谢染的声音有点抖,不是害怕,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你故意的。”
“嗯。”秦砚应得干脆,非但没后退,反而又往前挪了挪,两人的膝盖彻底贴在一起。
“从高二在办公室门口,看见你把‘霸’字少写个草字头开始,就故意的。”
谢染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朵根。
他想起高二那次——秦砚站在教导主任旁边,手里捏着竞赛报名表,却盯着他的检讨本,轻声提醒他“少了个草字头”。
原来从那时候起,就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一直以为秦砚是好学生,是只会刷题的书呆子,却没想过,这人会把喜欢藏在每道讲过的题里,藏在支走徐安诗和林溪月的借口里,藏在每一次“手欠”的靠近里。
更没想过,秦砚喜欢的,竟然是他。
一个男的。
这个认知像道惊雷,在他脑子里炸开,却没带来恐惧,反而有点……甜?
“喂,”谢染用尽全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秦砚的校服袖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怪?”
“怪吗?”秦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泛红的耳垂,动作温柔得像在碰易碎品,“我觉得还好,至少看你的时候,眼睛不会累。”
池焰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巨响:“那个……我突然想起小卖部的可乐快过期了,宋亦宸,陪我去抢救一下!”
他说着,不管不顾地拽起宋亦宸就往图书馆外冲,路过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冲秦砚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那表情,比自己告白还激动。
图书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两人过快的心跳。
谢染看着秦砚近在咫尺的脸——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嘴唇因为含过橘子糖,泛着点湿润的光泽。
他突然想起宋亦宸以前开过的玩笑:“秦砚要是对谁笑,谁都得栽。”
他好像……真的栽了。
“你以前问我,”谢染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说‘更特别点的相处的人’,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秦砚的眼睛亮了亮,像被点燃的星火。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在说“你现在才懂”。
谢染的心跳漏了一拍,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这木头脑袋,竟然让秦砚等了这么久。
“那你画的那些恐龙,”谢染故意板起脸,却没推开秦砚,“还有星轨上的齿轮,是不是都在说这个?”
“是。”秦砚的声音很认真,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又很快移开,耳尖红得像要滴血,“猎户座腰带旁边的恐龙尾巴,是想勾着你名字里的那个‘染’字。”
谢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人的浪漫,笨拙得像他画的恐龙,却又甜得让人发慌。
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碰了碰秦砚的脸颊。对方的皮肤很烫,像他自己现在的脸。
“秦砚,”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知不知道,喜欢男的……很麻烦?”
“知道。”秦砚的眼神很坚定,伸手覆在谢染的手上,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
“但我更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告诉你,我喜欢你画的每一只恐龙。”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谢染心上。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
谢染看着秦砚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麻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此刻,有个人愿意凑这么近,看他画歪的恐龙,听他没头没脑的话,把喜欢藏在每一道辅助线里。
“那……”谢染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以后我的恐龙辅助线,就归你改了。”
秦砚的眼睛瞬间亮得像盛满了星光,他用力点头,指尖紧紧攥住谢染的手,力道大得像怕他跑了。
图书馆外,池焰和宋亦宸扒着窗户,看得一脸激动。
“我就说吧,秦砚这小子,明恋得跟举着广告牌似的,谢染再傻也该开窍了!”池焰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宋亦宸啧了一声,看着里面头靠得极近的两人,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还行,没蠢到无可救药。”
他顿了顿,撞了撞池焰的胳膊,“晚上去吃麻辣烫,我请客,庆祝秦学神终于不用对着恐龙辅助线单相思了。”
池焰刚要欢呼,就看见里面的谢染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射向窗外,眼神里带着点“再看就揍你”的威胁。
两人吓得赶紧缩回头,捂着嘴憋笑,肩膀抖得像筛糠。
图书馆里,谢染收回目光,瞪了秦砚一眼:“都怪你,被那俩家伙看见了。”
秦砚笑着凑过来,这次没躲,轻轻在他唇角碰了一下,像羽毛拂过:“看见就看见,反正……”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得逞的得意。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看。”
谢染的脸又红了,却没再推开他,只是低头,在自己的草稿本上画了两只挨得极近的恐龙,尾巴尖紧紧勾在一起,像打了个死结。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得像那个暴雨天的拥抱。
谢染忽然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不管对方是男是女,都像解出一道难题那么爽——答案就在眼前,清晰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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