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对质的惨败，如同一条浸过冰水的鞭子，狠狠抽在柳盼儿心上。她坐在国公府奢华的寝室内，指尖几乎掐进雕花檀木椅的扶手里。窗外月色凄冷，映得她保养得宜的脸庞一片惨白。
袁嬷嬷完了，这么多年来，她最忠心、最得力、知道最多的秘密，到头来却折在了那个贱婢素心手里！多年的心血，蚀心蛊的秘密，甚至牵连到了太子……柳盼儿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禁足令如同悬顶之利剑，皇帝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龙目似乎已瞥见了冰山下的黑暗。
这个医女突然出现出现在济世堂名声鹊起之时柳盼儿就曾派人暗中调查，后来苏天昊生辰国公府那场混乱也来得蹊跷，早前派去星陨之域边缘看守苏璇、不让她踏出星陨之域半步的三个死士许久没有传信回来……发现素心孤身闯入星陨之域时，柳盼儿立即派人跟踪，想在星陨之域边缘杀了她。当时柳盼儿就有怀疑，素心苏璇年纪相仿又都与星陨之域有关联，宁可错杀，不能放过。没想到这个妖女竟然真的活着出来了，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混账王爷。
“素心……素心！”她咬牙切齿地低吟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吞下。一次又一次，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医女，毁了她精心布置的局！先前那隐秘的猜想几乎要破土而出，这绝不仅仅是巧合，不祥、星陨之域、毒术、医术……苏璇这个名字，连同那些荒谬却令人战栗的念头，如同失控的毒蛇般在她的脑海胡乱狂窜。
素心就是苏璇？！这个猜测反复出现，但是怎么可能会有人从星陨之域活着出来？怎么可能？！那个小贱人明明应该早就尸骨无存了！星陨之域那种地方，连顶尖高手都难以生存，她一个身无寸铁、还被下了软筋散的小丫头，怎么可能活下来？！还练就了一身诡异本领？！
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妆台最底层一个隐蔽的暗格前，颤抖着手指打开。里面没有珠宝首饰，只放着一支早已褪色的旧式绢花，和几封纸张泛黄的信笺。绢花是那个女人生前最爱的样式，信笺……则是她当年还是“慈母旧友”时，与那个女人往来的见证，字里行间满是虚伪的关切与试探。
她拿起绢花，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嫉妒与快意。那个出身高贵、容貌绝伦、仿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最终不还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她的蚀心蛊下？连带着那个孽种，也被她成功打为“不祥”，驱逐殆尽……
似是能理解苏璇对她的恨意有多深，又似是怕极了，柳盼儿呼吸急促，踉跄着跌回椅中。她需要证据！她立刻唤来死士，声音尖利得几乎变调：“去！再去查！给我刨地三尺也要查出那个素心的底细！重点查她出现前星陨之域附近的动向！还有，查她左眼角下方有没有一颗朱砂痣！那颗痣很诡异，务必看清楚了！”
死士领命，无声退入阴影。
接下来的两日，柳盼儿在油锅中煎熬。禁足令让国公府成了华丽的囚笼，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她心惊肉跳。皇城司虽未再上门，但那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更令人窒息。太子那边也毫无音讯，她知道，东宫此刻定是急于撇清关系。
终于，在第二日深夜，死士带回了消息。“夫人，”死士跪地，声音低沉，“查到了。星陨之域边缘发现三具尸体，是您派去看守苏璇的死士。三人死状奇特，似中剧毒，一人血肉尽失，仅留白骨，其余二人浑身遍布诡异纹路。附近有猎户称，约莫十个月前，曾隐约见过一白衣女子出入域外边缘，身形与素心吻合。此外，我们向素心的病人打听，有些人确定素心左眼下有一点朱砂痣，有些人却说不曾见到那颗痣。”
“啪嗒！”
柳盼儿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她却毫无知觉。苏璇左眼下的痣，就是时而明显，时而淡的好像不存在。
真的是她！
那个早就该死了的苏璇！她回来了！化身素心，来找她复仇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恨意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那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孽种！她知道了多少？她回来多久了？她背后是不是还有别人？是那个看似纨绔的宸王吗？
不行！绝不能再坐以待毙！苏璇必须死！但在那之前，必须先保住国公府，保住她自己的地位！否则一切皆成空谈！
如今陛下已生疑窦，太子态度暧昧，只能赌一把！赌太子对蚀心蛊的依赖，赌他对那个位置的渴望，能压过眼前的危机！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厉声道：“备纸墨！我要给东宫写一封密信！准备一下，我要亲自去见太子殿下！”
---
东宫，密室。
烛火摇曳，将太子萧景琰阴沉不定的脸色映照得更加明暗交错。他看着眼前即便在这种时候依旧努力维持着端庄仪态的柳盼儿，心中一阵烦躁厌恶。
“没想到孤最好的刀竟是国公夫人。柳夫人，”他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你真是给孤送了一份大礼啊！为了除掉一个与你有旧怨的医女，袁嬷嬷折了进去，蚀心蛊险些暴露，连孤都差点被拖下水！如今父皇疑心，朝野侧目，柳夫人就是这么替孤办事的？”
柳盼儿强行压下屈辱和恐惧，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时，脸上已是一派破釜沉舟的平静：“殿下息怒。此次是妾身疏忽，低估了对手，甘受殿下责罚。但眼下并非追究之时，当务之急，是应对陛下之疑，保全实力。”
“保全？如何保全？”太子冷笑，“父皇已令宗正寺和李亲王暗中查探，你以为还能瞒多久？”
“所以，妾身今日前来，便是向殿下坦白一切，并献上应对之策，或将危机，转为机遇。”柳盼儿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
“坦白？”太子眯起眼。
“是。”柳盼儿缓缓跪倒在地，这个动作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辱，但为了求生，她不得不如此，“妾身隐瞒殿下已久。妾身并非普通没落勋贵之女，妾身出身前朝秘术世家——柳家。家族世代研习星辰之力中的暗蚀一道，尤擅蛊术。”
太子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前朝柳家？那个以诡异蛊术闻名的家族？不是早就被剿灭了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柳盼儿低声道，“柳家虽败，但传承未绝。妾身便是这传人。蚀心蛊，正是柳家秘术之一。”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而危险的光芒：“殿下，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太医院那群庸医束手无策。但妾身的蚀心蛊，并非只有害人之能。其衍生之法，亦可汲取星辰阴力，缓慢滋养神魂，延缓衰败。甚至，在必要时，能让人陷入安详的长眠，无痛无觉，直至生命自然流逝……”
太子死死盯着她，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听懂了柳盼儿的暗示！这是一种更为隐蔽的控制手段！
“你为何早不说？！”
“此术乃家族最高机密，且需配合特殊的暗蚀之星矿石方能起效，妾身此前未能寻得合适矿脉，不敢妄言。”柳盼儿继续抛下诱饵，“如今，妾身已在府中引动暗蚀之星之力，炼制之法更趋完善。只要殿下愿保国公府无恙，助妾身度过此劫，妾身愿以此秘术，全心为殿下服务。届时，陛下之事，朝堂之事，岂非皆在殿下掌控？”
密室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太子内心激烈挣扎。柳盼儿的话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诱惑，却也极度危险。他在权衡，权衡保下柳盼儿和国公府的价值，与可能带来的风险。
对权力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缓缓起身，走到柳盼儿面前，俯视着她：“柳盼儿，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孤可以帮你这一次，但若你再有差池，或是敢对孤有丝毫异心……”他的声音如同毒蛇般冰冷，“孤会让你，让整个柳家，体会比蚀心蛊痛苦千百倍的下场。”
柳盼儿心头一松，知道自己赌赢了，连忙叩首：“妾身绝不敢负殿下恩德！此后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起来吧。”太子淡漠道，“说说你的计划。那个素心当真是苏璇？”
柳盼儿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怨毒的火焰：“十有**！此孽障不除，必成大患！妾身怀疑，她与宸王已勾结在一起！此次御前对质，恐怕就有宸王的手笔！”
“萧衍？”太子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那个看似纨绔的七弟，近来确实有些让他捉摸不透。
“殿下，苏璇必须死！但她在宸王庇护下，又凭证实周文渊死因刚立功，明面上动她不易。”柳盼儿压低声音，“妾身有一计，既可铲除苏璇，又可试探宸王，甚至或许能一举两得……”
她凑近太子，低声将心中那条更为恶毒的计划和盘托出。密室的阴影吞噬了两人的低语，只有墙上扭曲放大的影子，仿佛预示着即将来临的腥风血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