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暗与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刀割。洞穴内,只有水流细微的涌动声和三人粗重或微弱的呼吸声交织,奏响着濒死的单调乐章。
汐强撑着不让自己再次昏迷,每一次收敛气息躲避外部巡逻的扫描光束,都耗尽了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丝力气。她尝试着调动那微薄的“源初”之力,如同汇集露水般,一丝丝地滋润修复着自身几乎干涸的能量回路,但效果微乎其微,灵魂深处被“拉莱耶”强行抽取留下的创伤依旧如同黑洞般吞噬着能量。
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火象身上。祂的状态最让人担忧,那种彻底的死寂与冰冷,仿佛生命已然离去。终于,在又一次外部扫描间隔的漫长寂静中,汐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艰难地挪到火象身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按在祂那布满恐怖裂痕、冰冷如岩石的胸膛上。她闭上眼,不再试图调动所剩无几的力量去治疗,而是将自身残存的那一丝最精纯的、“源初”之力所特有的生命共鸣波动,如同最轻柔的呼唤般,缓缓传递过去。
这不是能量的灌输,而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跨越种族的…“确认存在”的信号。她在用自己存在的“声音”,去叩问那沉寂的“熔炉”是否还有余烬。
一次,两次,三次…
就在汐几乎要再次力竭,手臂无力垂落之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从火象胸膛深处传来!
紧接着,那焦黑龟裂的皮肤下,一点极其黯淡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暗红色光芒,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对遥远的星辰闪烁做出了最本能的回应!
有效!
汐精神一振,不顾加剧的头痛,持续维持着那微弱的生命共鸣。
那暗红色的光芒闪烁的频率逐渐加快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死寂。一丝极其细微的热量,开始从那冰冷的躯壳中极其缓慢地渗透出来,驱散着周围的寒意。
火象的恢复,似乎更多依赖于祂自身那顽强的、近乎不灭的生命本源,汐的共鸣更像是一个唤醒的信号。
就在这时,另一边传来一声极其虚弱痛苦的呻吟。
风象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祂的瞳孔涣散,毫无焦距,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混乱,仿佛还被困在无数破碎撕裂的轨迹幻象之中。
“不…不要…轨迹…全乱了…断了…”祂无意识地嘶语着,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抓挠,身体因精神层面的巨大痛苦而蜷缩成一团。
汐立刻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她无法直接治疗风象的精神创伤,但她能做的,是模仿之前“生命回响之池”那种平和、稳定的能量韵律——当然,规模和作用都微弱了无数倍——如同哼唱一首无声的安魂曲,轻柔地笼罩住风象。
那平和稳定的韵律,似乎稍稍安抚了风象脑中那狂暴的轨迹风暴。祂的抽搐渐渐平息了一些,涣散的眼神艰难地开始聚焦,最终落在了汐苍白而疲惫的脸上。
“…还…没死…”风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难以置信,“…土…土呢?”
汐沉默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哀痛。
风象愣了几秒,似乎回忆起了那决绝的爆炸,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祂痛苦地闭上眼,不再说话,只是身体微微颤抖。
短暂的交流后,是更沉重的沉默。
生存的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肩上。伤势、饥饿、追兵…必须找到土象信息中提到的本土抵抗力量,这是唯一的生路。
汐再次将目光投向洞穴外。她需要更精确地定位那股抵抗波动。
“风…”汐的声音极其微弱,“…还能…感知吗?不需要精确…只需要…方向…”
风象艰难地抬起头,眼中还残留着痛苦的血丝。祂尝试着集中精神,但刚一动用能力,就头痛欲裂,眼前再次浮现出无数破碎混乱的线条。
“…不行…”祂痛苦地抱住头,“…太乱了…像一团被揉碎的星图…”
然而,就在祂精神力量极度不稳定、四处溃散的过程中,一丝微弱的、非主动的感知碎片,恰好扫过了洞穴外某个极其偏僻的角落——
——那里,岩石的阴影中,一双充满警惕、好奇、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的眼睛,正透过海草缝隙,无声地注视着洞穴内部!
那不是机械的扫描眼!是生物的眼睛!
“!”风象猛地一个激灵,残留的感知碎片如同被烫到般缩回,祂惊疑不定地指向洞口某个方向,“…外面!有…有东西在看我们!”
汐瞬间警惕起来,强撑着凝聚起一丝力量,幽蓝的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方向!
她的感知比风象更细腻,她能感觉到,那目光的主人似乎…并无恶意,只有浓浓的好奇和一种…同病相怜般的悲伤?
沉默的对峙持续了几秒。
终于,那片海草微微晃动了一下。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如同融化般从岩石阴影中滑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形生物。
大约有普通人类少年般大小,覆盖着细腻的、闪烁着珍珠贝般光泽的银白色鳞片。手指和脚趾间有半透明的蹼状结构。脸部轮廓柔和,眼睛很大,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热带浅海般的蓝绿色,此刻正睁得圆圆的,充满了警惕和好奇。他没有头发,取而代之的是几缕如同鲜活海藻般的、微微飘动的柔软触须。身上似乎穿着某种利用藻类和生物纤维简单编织的衣物。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粗糙的、仿佛用某种巨大鱼类骨骼打磨而成的匕首,正微微颤抖地指向洞穴内。
这显然是一个本土智慧生物!一个躲过了“意志统合”的幸存者!
汐缓缓地、尽可能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她慢慢抬起手,掌心向上,露出空无一物的手掌,同时努力散发出平和、而非侵略性的精神波动。
那本土生物明显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立刻逃跑。他那蓝绿色的眼睛飞快地扫过洞穴内三个形态各异、却都伤痕累累的不速之客,尤其是在几乎碎裂的火象和明显精神受创的风象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的警惕似乎稍稍减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和…怜悯?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用空着的那只手,笨拙地、试探性地做出了几个奇怪的手势,指向洞穴深处,又指向外面,最后指了指自己,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汐和风象都无法理解这手势的含义。
那本土生物似乎更急了,他再次重复手势,然后突然侧耳倾听,脸色猛地一变!他惊恐地指向洞穴外,然后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如同游鱼般迅速消失在黑暗的水道中,只留下一串细碎的气泡。
几秒后,那种冰冷的机械扫描光束再次掠过洞口!
汐和风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一丝希望的微光。
文明的主体…FE-02星球真正的居民…终于出现了!
虽然接触短暂而仓促,但这是一个开端。那个本土生物最后焦急的手势和惊恐的表情,似乎是在…警告?还是在…邀请?
无论如何,祂们不能再留在这个迟早会被发现的洞穴里了。
必须跟上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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