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的厚重隔绝了外界的危险,也暂时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全球性“冰冷杂音”。地下洞穴内,空气潮湿而沉闷,却奇异地让人感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汐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破碎的灵魂,极致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不断试图将她拖入黑暗。风象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精神层面的创伤让祂对外界的反应变得迟钝。火象依旧无声无息地躺在不远处,如同沉睡的火山,只有胸膛深处那极其缓慢、极其微弱的暗红脉动,证明着生命仍在顽强地持续。
那个银鳞的本土生物——汐暂时在心中称其为“银鳞”——在确认外界威胁暂时远离后,明显放松了许多。它不再那么紧张地握着骨匕,而是用那双充满好奇和怜悯的蓝绿色大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三个突如其来的、伤痕累累的“天外来客”。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靠近火象,伸出覆盖着细鳞的手指,似乎想触碰一下那恐怖的裂痕,但在感受到那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灼热气息时,又害怕地缩回了手,发出几声短促而担忧的低鸣。
接着,它又走到风象身边,歪着头看着祂痛苦抱头的样子,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不理解这种痛苦源自何处。
最后,它停在了汐的面前。相比于另外两位,汐的外表看起来“完整”一些,而且刚才也是汐在主导移动。银鳞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腰间一个用海藻纤维编织的小包里,掏出了一块用宽大叶片包裹的东西。它小心地打开叶片,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淡、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凝胶状块茎。
它将块茎递向汐,脸上带着一种单纯的、分享食物的善意。
汐微微一怔。她并不需要常规的食物,她的能量更多来自于“源初”之力的恢复和补充。但这份来自陌生环境的、纯粹的善意,让她冰冷沉寂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她缓缓伸出手,没有去接食物,而是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银鳞的手腕,传递过去一丝微弱的、代表感谢与和平的精神波动。
银鳞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波动,眼睛惊讶地睁得更大了,随即露出了一个生涩却真诚的笑容,收回了食物,自己小口吃了起来。
短暂的互动稍稍缓解了洞穴内凝重的气氛。
汐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虽然暂时安全,但困境远未解除。她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里,关于外面那个世界的情况。
她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不是去感知遥远的危险,而是将残存的感知力如同细腻的网,缓缓撒向这个地下洞穴系统的深处。
感知穿透粗糙的岩壁,向着更深处蔓延。
首先捕捉到的,是更多类似银鳞的生命波动!数量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它们分散在不同的洞穴和通道中,有的在安静休息,有的在轻微移动,有的似乎在从事某种工作。这些波动强弱不一,但都带着一种原始的、未被“统一化”的鲜活特质,如同黑暗地底顽强生长的菌群。
紧接着,她感知到了一些…微弱却持续的能量源?不是星枢那种冰冷造物的能量,更像是…某种地热能的利用?或者…生物能的聚合?这些能量源似乎在维持着洞穴内基本的空气循环和温度调节。
她的感知继续向内探索,穿过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时,猛地“看”到了一幅令她心神震动的景象——
那是一个较为开阔的洞窟,洞窟中央,竟然矗立着几个粗糙的、由岩石和某种发光苔藓构成的…祭坛?
祭坛之上,供奉着的并非神像,而是一些奇特的、天然形成的晶体,或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碎片。而此刻,正有几十个银鳞生物围坐在祭坛周围,它们低着头,双手交握,口中发出一种极其低沉、富有韵律的吟唱。
随着它们的吟唱,汐清晰地感知到,一种微弱却高度协同的精神能量场,正在它们之间产生、共鸣、并缓缓注入那些祭坛上的晶体之中!而那些晶体,则散发出一种温和的、带着抗拒意味的能量波纹,似乎正是在这种能量的作用下,才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外部那“冰冷杂音”的渗透和同化!
这是一种…原始的、基于信仰或集体意志的精神屏障!
难怪这里能成为避难所!这些本土居民,竟然依靠着这种古老的方式,在对抗星枢的高科技“意志统合”!
而更让汐感到震惊的是,随着她的感知与那集体吟唱产生的能量场有了一瞬间的接触,她体内那“源初”的力量竟然自发地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种共鸣并非源于力量本身,而是源于那种对自由的渴望、对自身意志的坚守、以及对压迫的反抗!
这一刻,汐彻底明白了。
土象检测到的“全球范围内大规模、高能量生物信号反应”,并不仅仅是指那些被“统一化”的、冰冷的傀儡信号!
更包括这些分散在全球各处角落、可能依托于不同地形、以不同原始方式艰难存续下来的、未被完全同化的抵抗据点!它们的信号或许微弱,或许分散,但它们的的确确存在着,如同星星之火,在这颗被强行改造的星球地下,顽强地燃烧着!
星枢的“净化”,远未成功!这场“意志统合”的实验,遇到了来自生命本能最顽固的抵抗!
就在汐为这个发现而心神激荡之时,一旁的银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停止了进食,侧耳倾听着什么,随即脸色微微一变。它快步走到洞穴一侧的岩壁旁,将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倾听了几秒。
然后,它转过身,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对着汐和风象,再次做出了那个复杂的手势——指向洞穴深处,然后又做出一个“倾听”和“许多”的手势,最后指了指上面,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
汐瞬间理解了它的意思。
有更多的、来自上方的东西,正在靠近这片区域!它想让祂们跟着它,去更深处、更安全的地方!并且暗示,那里还有“许多”像它一样的同类!
追捕的压力再次逼近。
汐挣扎着站起身,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火象和神情恍惚的风象。
必须继续移动。深入这片地下抵抗网络,或许才能找到真正的生机,以及…了解更多关于星枢在此地行动的真相。
希望的烛火虽微,却已点燃,并照亮了更多隐藏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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