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论坛里有人上传了驼背女妖在路上快速平移,并发出不明吟唱的视频。
有关“鬼楼”的怪谈被除名了,或许欢笑能够驱散诡异。
生活便利助理会在红石大学生活区的公告栏增加一条新规定:不准在宿舍楼的外立面上投影电影。
彭何露给旬兰嘉发消息:“这个‘不明吟唱’说的是不是你啊?”接着是一串“哈哈哈”。
信息暂时未读。
旬兰嘉的体育期初考核安排在天色阴沉的周四。
体育属于校级必修课,不过得等到期初考核后再选项目分班,所以目前,学生们按照不同年龄、性别、院系分批次。
她被安排在8:30到10:00这一批。
她们先测比较温和的项目:身高、体重。
1.69米,54千克。
据说人起床后会比睡前高,早晚开车在后视镜里见到的景象也不一样高,旬兰嘉推测自己应该在1.68到1.70米之间波动。
她的理想身高其实是1.73米,因为173是一个平衡质数。
剩下的项目显示她有出色的肌肉力量、差劲的柔韧性和一般的协调技巧。最后是800米。
阴云越来越浓重,染上深灰的雨色。
肾上腺素似乎缺乏续航能力,她像条挨了踢的老家狼,压榨肺部努力喘气,踩着及格线过关,耳朵里的鸣响连成一条线。
和她互相加油打气的陌生女生晚了几步苍白地跑完,登记完成绩后走到垃圾桶旁边哇哇吐。
至此,这批次学生的所有项目都在1.5个小时内测完。
旬兰嘉递随身带的纸巾。
呕吐完的女生点头表示感谢,大概暂时说不出话来。她左手用力压着腹部,右手遥指最近的教学楼。
旬兰嘉意会,把她扶进教学楼的底楼卫生间,然后礼貌地走远。
大学第一堂课就有老师说,在田野调查(到各种或偏僻或热闹的地方找人聊天)时,难免碰上刁民。
要是事态升级成激情犯罪,那么女性调查员的生命健康更易受到侵害。
万一在山村里碰上邪恶的异教徒,她交涉能力差,又没有持铳证……如果身体素质顶不上可能就全完了。
到了期末,体育会考核选修项目和2000米跑。只要首尾两次考核能过,中间不出勤也行。
上学期选的“健美操”走位复杂,像同时打3个体感音游,差点折磨死她。这周末开放本学期的体育选课,她得擦擦手机屏幕,抢个好项目。
宿舍空空荡荡,因为两位别专业的舍友奔赴她们各自的考场不见人影。旬兰嘉洗完澡就拍在床上,直到中午,她依旧无力地平铺着,像床被子。
不知道是纯粹的身体疲累,还是灵体自顾自地黯淡了。
也不知道石龙子所许诺的“灵体补剂”配方是什么,容易搜集吗?是否包含她所知道的那几类被赋予特殊意义的草药和矿物?能不能在学校里挖到?
想着想着,旬兰嘉手痒,掏出手机在红石大学校论坛的应用里搜索:红石大学常见植物是什么?
搜到一篇几年前的本校植物多样性调查的结课论文,据说帖主辛辛苦苦的统计被同学质疑是编的,于是帖主怒而发在论坛上,想质疑的人都能来质疑。
虽然已经是过时了的数据,但她还是津津有味读了会儿本篇以及其他人的回帖。
接着旬兰嘉搜索:红石大学的校草、校花是什么?
她的高中母校,萤火城公立第二高级中学的校草是马唐草,校花是紫花地丁,寓意着脚踏实地、遍地开花。
现在,她浏览相关信息,不太清醒地发帖:“为什么本校的校草和校花是人类啊?”
她的脑海像幻灯片一样闪过很多都市传说,比如拿尸体堆肥种花的变态杀人犯、修炼成花草的人精、误以为自己是植物的灵体病人……
帖子被人顶起来:“不然呢?”
有人跟帖:“所以你的意思是,校草是草,校花是花,校长是长。”
又来了一个眼熟的用户回帖:“是比喻而已。放心,不是对人的异化和物化,也没有涉及诅咒和祝福的部分。”
“只是比喻……”
旬兰嘉被田野调查和体育考试抽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喃喃重复着自己的盲区。
她点进这名用户的主页,想从历史回帖中找到自己眼熟的原因,发现他就是那个烧龟壳灭蟑螂的文学院教授。
她一条一条翻看,试图探寻蛛丝马迹,了解对方。
根据这些天的记录,此人一直好心解答学生们因为考试压力过大而发出的五花八门、精神状态离奇的帖子。
教授就得这样的人来当。
换作是她,每天要朝几百个多半因为早起而情绪刺挠着的陌生人说话;和拉帮结派的同事相处;遇到领导净开那形式主义的会,以及“减少形式主义”的形式主义的会……估计能奋发图强进入朝廷然后翻箱倒柜找到核弹按钮立马按下。
不好,自我投射了!
旬兰嘉提醒自己克制,不要恨假想敌,应当转移注意力,重新关注手头的现实。
旬兰嘉读着手头的试题,伏在29号考试桌,签字笔的尾巴敲打缄默的嘴角。
卷末简答题,要她就现代人造出的购物节谈谈“自己的看法”。
她知道“权威的看法”“传统的看法”“普遍的看法”和“政治正确的看法”,假如取这4种看法的交集再稍微加点巧思,足以写出个规矩之内的奇妙答案。
依照高中时给校刊供稿的经验,顺从的幽默既能满足评价者“看到常规答案”的愿望,也能满足他们“宽容尖锐答案”的愿望。
反正无论是谁,一旦负责评价,就总能双赢。
就像爱情小说中,主角和男友有了分歧,各执一词,这男的却可以凭身高优势捏她的两腮,说她生气的样子像小猫,顺便展示自己的宠溺……
真恶心。
既然最后一题要她谈“自己的”看法,那她就如实交代了。
反证、归谬、演绎、归纳,仅此而已。
旬兰嘉高中的写作老师多次公开朗诵她的文章,不吝赞美。
也是这位女士,曾私下告诫她不要让“尖锐”变成“尖刻”,刃太硬了小心崩口。
“什么是‘尖锐’,它到哪种程度变成‘尖刻’?‘打磨’是什么?现代教育体制是怎么运行的?”
写作老师温和地笑着说:“你看,这就是‘尖锐’的表现了。”
由不尖锐的人定义“尖锐”是怎样的,好像不太可靠。
当时旬兰嘉虽然忿忿,但选择露出“不好意思的明悟笑容”,让对方能赶紧结束话题,放她自由。
上大学后,她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确实曾有偏激偏颇的偏见,需学会藏锋磨砺,但不想写下已知为错的答案。
旬兰嘉擦干净右手无名指、小指沾染的墨,又闲下来,在草稿纸上涂抹自创的法阵结构,涂改成答题大纲后总算挨到能提前交卷的时间,完事走人。
接下来应该还有一场研究伦理要考,但是转场到门口才发现一群人去而复返。
折返点上站着助教,“梆梆梆”用纸卷敲手心,大声说:“研究伦理推迟到下周一,互相转告,具体时间群里会通知!”
于是她原地掉头回宿舍。
中午时,旬兰嘉正要吃锡纸花甲,苏岸打包了食堂的鸭血粉丝进301的门,一坐下就盯住斜对面的旬兰嘉,“你……体育考试顺利结束了?”
旬兰嘉知道对方真正关心什么。
她“噌”地站直,仿佛像担心热乎话题放凉般疾行至苏岸身前,说道:“是啊,我又长高了。”
苏岸拒绝仰视舍友,不甘心地伏在桌上:“呃啊!”
在这个宿舍里,旬兰嘉稍微抬头就可以将下巴搁在她头顶,而假如她为此难过,扑到邵缇亚身上哭,则正好可以埋到胸口……
作为手机信号强度里最短的那一根,苏岸坐直了,竖起食指:“等到死的那天,我要还是1.5米,绝对不会闭上眼睛。”
旬兰嘉思维全面,对漏洞发出提问:“到时候你会预定普通棺材、切合实际的小棺材还是声势浩大的大棺材?”
苏岸想了想:“我先确认一下,你现在的态度是友好的吗?”
“是的,如果你感觉到敌意,可以踢我。”
那就当是友好的,苏岸配合回答:“反正我应该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因为棺材太短,怒而变成僵尸,拒绝躺下,为祸人间。因为我老家推行火葬。”
旬兰嘉说:“也有很多地方火葬之后会把骨灰装进棺材,埋到地下。比如我老家蓖麻镇。”
“那得多占地方?”
一听到问题,旬兰嘉就像投币式自助饮料机,“咚”地弹出回答。
她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一番种满鸟不落和松柏,起到界碑作用的坟地。
旬郡的农田图景在301宿舍徐徐展开,坟地将它分割成块块拼图。
“厉害,厉害。”苏岸神经松弛,精神疲软地鼓掌,她琢磨了一下,发现自己和旬兰嘉聊到殡葬业的概率有点大。
对此,兰嘉的解释是:“因为有些同学很忌讳。没法和他们讨论,只能找你。”
“哪怕你的同班同学本身就是来研究人类民俗的?”
“我可以理解他们。”旬兰嘉补充道,“虽然不熟。”
苏岸虚着眼:“你不可能一直一个人去做田野调查,那样风险太高了,你总是要和他们合作的,早点打好社交基础比较好吧?”
“但是更多犯罪是熟人作案啊……”
苏岸瞟她一眼,嘴角依旧勾着上翘的弧度,但眼神(表情肌的走势)缺乏喜意:“你要证明人能孤立存在吗?那你得比现在强个3倍左右才行。学会分工合作的话效率才高。”
旬兰嘉知道舍友关心人的方式是提建议,而且会在别人采用并取得理想效果后,由衷感到高兴。
反过来不一定会不满,但视结果可能会降低对她智力水平的评价。
她说:“我在交朋友了。”
苏岸皱皱眉:“我说的不是交朋友,而是找到搭档、组员或者别的合作者。”
“那我很擅长在互联网上搜索算不算把它当合作者?”
“嗯……”
“而且别看我这样,其实还挺擅长一击脱离的短期社交。另外,长期社交的例子也有:你不是也愿意给我提建议吗?”
“确实。”苏岸总算满意,“先吃吧。你那锡纸花甲好像快凉了。我下午要去考地图学,所以你的计划里别安排我。”
“好的好的。”去拿**也的确不适合把圈外素人一起叫上。
1.“世界是一盘花甲,我将趁热吃它”化用了莎士比亚的“世界是我的牡蛎,我将以利剑开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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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期初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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