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声杜鹃在小区里“咕↘咕→咕↗咕→”地叫,它们的繁殖季即将结束。
卧室的老板椅上堆着洗净没叠的衣服,扶手挂住米白底色的纪念帆布包和一顶巫师帽。
布包印有游乐园设施剪影和“德林市·红石游乐园”等字。
旬兰嘉趴在床上,给阿廖汀发消息:“请问那个装进丝绸袋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调查清楚了吗?”
游乐园事件结束后,她把袋子交给阿廖汀,鬼屋的活动痕迹也会由专门的后勤进行处理。
对方立刻甩过来一个视频通话邀请。
旬兰嘉被这种前卫的社交方式一惊,拉来被子盖住腿就接了。
阿廖汀说出调查结果:“它应该是异神眷族,从附近的共地来的。”
异神降临时带来灾害,有自然灾害或者交流灾害,地表被重塑后就成为共地。所以如今,“共地”一词逐渐与“异神领地”等价。
一个问题被含在嘴里,像块冰水里捞出来的铁锭。旬兰嘉犹豫了几秒,选择吐出:“我有个猜想。”
阿廖汀:“你说。”
“……异神的眷族……是不是基本曾经是人类?”
“确实。”
这算业内比较浅显的共识,但阿廖汀还是想知道助手的信息来源,是**,还是别的导师?
她问:“怎么得出来的?”
旬兰嘉暂时抛弃自己从书上看到的内容,独立思考后说:“我有两条思路。”
基础:异神的降临需要召唤,能召唤的信徒基本是人类。
思路一:
有些共地过了一千年都没法恢复正常使用,说明一千年都被异神影响着。
要么异神出手一次影响深远,但这种情况下地球早就是祂们的了,所以排除;要么一千年来祂时不时被人召来。
共地上只有奇形怪状的眷族。
所以眷族是人,或者至少大部分曾经是人。
思路二:
召唤者哪怕有50%抱着大家都死吧的信念,也有50%是想更好地活着。
异神为了满足愿望而生,哪怕满足的方式非常扭曲,像被踩扁的圣杯。
祂们扭曲人类的生命形式以适应扭曲的共地环境。
旬兰嘉补充道:“当然,也有误入共地的动物,它们对环境的适应性比人类强一些,但也有可能被转化成新的生命。所以不排除异神们有动物眷族的可能。”
阿廖汀点评:“可以,虽然严谨程度不如你的法阵,但确实说得通。”
旬兰嘉问起在鬼屋捕捉到的东西:“所以它是来德林市探亲访友的吗?”
“它是被无良异宠商贩拐来的。状态比较特殊,所以才会被人们强烈的情绪束缚在鬼屋。”
旬兰嘉跨出幻想中鬼屋的门槛:“那黑乡夫人又是怎么回事?”
她亲眼见证,有个超自然的、具有生命活性的东西盘踞在德林市,并且不是异神也不是眷族。
阿廖汀心平气和:“就当作炼金人偶好了,整个都市神秘的幻觉迷梦都被它吸纳。”
再问下去,阿廖汀也还是这种说法。
可能她也不清楚深层信息,比如这么大的炼金人偶是怎么做成的,原理是什么……
旬兰嘉想,先放放,完成前置任务后,相关线索自然会浮现。
她又在幻想中走回鬼屋,问:“那个丝绸袋子是特制的吗?比如受过洗、开过光?还是所有同款丝绸袋子都可以用来装超自然生物?”
“哈哈,”阿廖汀轻快地笑了,“我倒希望是后者。”
其实是她死皮赖脸问一名交流警察讨来的炼金奇物。
对方说它是锦囊,要紧时刻打开用。她打开发现里面没装妙计,对方只给了锦囊。
旬兰嘉问个不停:“交流灾难多不多?”
阿廖汀感觉新助手挺好玩的,回应道:“不多,在德林市可能一年只有30起小事件。”
她上次干大活是在去年年底,一堆人在老树树枝上系红布条许愿,结果出了点乱子,只能砍掉它。
她主动补充说明:
“总之,由于本市情况特殊,所以交流警察只有6名。外包的调查员基本都有兼职,平时有其他正当或者不正当的工作,我见过10多个。助手更不清楚了,他们和你一样,都只和调查员单线联络。”
就此,旬兰嘉对本市的交流安全情况和交流灾难强度有了判断。
她开始关心上级:“你也有兼职吗?”
“堡垒顾问。就是教一些害怕世界末日的人怎么建堡垒。包括但不限于就地取材造房子,耕作、急救、处理粪便、制备武器、训练家狼……”阿廖汀在屏幕另一端掰起手指列举要做的事,像魔龙数囤积的金币,“很酷吧?”
“哇哦。”旬兰嘉听得心潮澎湃,“比制造焦虑卖小衣服的人良心多了,毕竟胖点不会怎样,但世界末日真的会来!”
“唉,该说你反社会还是热心肠呢……”
“家狼虽然能看家护院,但是也会消耗食物,你们怎么应对?”
“把它们当作储备粮。”阿廖汀关注着对方的反应。
旬兰嘉几乎没有停顿:“我听说‘吃人的民族通常也会吃家狼’,是因为物资匮乏或者缺少其他可以驯养的大型动物。是真的吗?”
作为“前辈”和“上级”,答不出问题的阿廖汀神态自若:“我哪知道,饿的时候谁管嘴边的肉是哪来的。”
旬兰嘉拓宽思维:“以前建房子要打生桩,就是杀个人放在地基里,保佑建筑稳固。那它算凶宅还是吉宅?”
“不知道啊,我反正不这么干。”阿廖汀把怪问题抛回去,“你想呢?”
“我也不会,因为我比较喜欢‘去人类中心化’的设计。”旬兰嘉笑出白生生的齿列。
什么啊这人。
阿廖汀硬是拐回正题:“总之!到处都有潜在客户,所以我基本需要满世界跑。”
“辛苦了。”
阿廖汀思维涣散:“啊,这么一想,我根本不该收你当助手嘛!因为你要是提供线索,我却在大陆另一端,很难及时过去。”
“那你要反悔吗?”旬兰嘉尽己所能提出建议,“我知道几种在撕毁契约后减伤10%到50%的办法,虽然都没试过。”
“你还真是句句有回应,但是都回应了些什么……你当这是游戏吗?”
“毕竟很多东西能够数据化嘛。”旬兰嘉说完又观察阿廖汀的脸色,不确定地问,“总不至于只有我搞这一套?”
“唉,要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轻拿轻放吗?”
阿廖汀搓了搓脸,往后靠在椅背上。
旬兰嘉这才看清她身处的背景环境:一间典型的上世纪末建成的金波镇民居中。
金波是德郡东南部一个人口7万的聚落。
这户木门裂了条缝,墙上挂着各类篾制容器,几个竹篮被红绳吊在半空。
方形窗户格外明亮,透出外面屋檐下竖着悬挂的带刺竹竿,上面挂着抹布、袜子等物。
旬兰嘉的猜测之所以精确到镇,是因为第一次田野调查就是由老师带来这里做的。
村民家布置得像竹编容器开会,而且荠菜豆腐汤很好喝。
阿廖汀应该是在当调查员吧。
话说调查神秘事件这种涉及到公共安全的事,怎么会交给白象限这样的公司?它有半官方的背景吗?
如果她当上市长或者郡守,必须外包给一家公司的话,起码得交给黑星科技这种体量的才行。
黑星科技的总部和研发部门都设在德林市,外立面的发光字标格外醒目。
它的标语是“黑星领航,触及未来”,创始人想用现实科技引领人类进步,而不是依赖于炼金术。
不过,旬兰嘉照旧对任何口号或信念保持警惕,哪怕它再响亮。
“你了解炼金吗?”旬兰嘉问屏幕对面的阿廖汀,对方完全悠然自得,显然刚刚的崩溃表现是为了开玩笑而演出来的。
“嗯,还行吧。毕竟是巫术当中比较现实的一部分,所以多少知道点。你有什么炼金问题?”
旬兰嘉问:“灵视是什么?”
“炼金属于改变物质的存在形式。灵视和它是两码事,更像给自己制造幻觉,在德林市得先设置希文房间,不太好用吧?”
“……但是我能用。你能不能教我关闭灵视的方法?”
“你光会睁眼不会闭眼吗。”阿廖汀按了按蓬松的发顶:“趁现在我有空,你开一下你所谓的灵视。”
说完,她凝神盯着屏幕对面的幺蛾子。
旬兰嘉刻意回想自己快要死了的感受,减淡有关现实的一切感知。
视觉虚化,听觉不再敏感,嗅觉味觉隐退,触觉的感知向内收缩,仿佛即将睡着,但灵性依旧清明。
确实有诗人写下过“睡眠是死亡的姊妹”。
以她的经验,死人脑袋一歪、手臂耷拉、杯子掉地的景象,也和学生们在课上突然睡着相像。
阿廖汀沉默得更久:“……其实每个人的灵视方法都在细节上有点不同,但你这也太不同了。你能看出人体各部位的辉光吗?”
旬兰嘉摇头,额角突突地疼:“不行,完全没有这种精度。”
阿廖汀抬下巴:“那我差不多明白了,德林市无梦,但你自创的灵视太弱,没能达到‘梦’的强度,充其量算是‘想象’,所以没有被识别然后清除。”
旬兰嘉接受这一解释。
阿廖汀问:“你之前是怎么停止灵视的?”
旬兰嘉:“等‘燃料’用完。”
“那以后灵视开启和关闭的时候,你设计一个动作,比如找个铃摇一摇,重复多次试试。”
旬兰嘉为这个初中生物级别的建议沉默:“……建立条件反射是吧?”
“嗯。”
“好,我会试一试的。”她头疼得眯起眼睛,想抓紧时间获取信息,“我们这样长时间的对话,会不会打扰你?”
“你想打听我的工作内容?直接问好了。”
“不好意思,请告诉我。”
阿廖汀拍了拍身下藤椅的扶手:“这户的小子捡到20张50金的纸币,它们和一张字条用橡皮筋绑在一起,纸条上写着‘买你3年寿’。”
“然后呢?”
“在我的建议下,他去找各种无证经营的小店换小面额纸币,然后到镇上的邮局买邮票了。”
阿廖汀眼睛圆圆的,表情纯良。
这算洗钱吗?旬兰嘉觉得对方不像出阴招的人,虽然她们接触也不深。
她得问清楚:“钱上带有诅咒?用1000金买别人3年寿命,资本家也没这么贪。”
阿廖汀嬉皮笑脸:“检查过没有问题。诅咒不是那么好下的。”
旬兰嘉放心了,谁希望自己的利益关联者爱出馊主意呢?
她又问:“那只是绑着怪话的普通字条,把钱花了就行,有什么好洗的?”
“他心里膈应。”
“好吧,可以理解。”旬兰嘉对大家的各种想法博观不取,“你平时就干这种活儿?”
“对,”阿廖汀点头,“另外,那个扔钱买命的人,我也想留下来搞清楚情况。所以,你那边的审查我就不去了,你自己能应付吧?”
1.“睡眠是死亡的姊妹”→希腊神话里,睡神修普诺斯和死神塔纳托斯是兄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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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视频网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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