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审讯室的铁门在身后闭合的瞬间,林砺挺直的脊梁瞬间如同被抽去钢筋的水泥,细微的战栗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沈墨低声询问是否需要陪同,她只摇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地下车库阴冷如墓穴。
灰色特斯拉Model S像一口金属棺材,将她吞入密闭的黑暗。
车门落锁的机械声是唯一的仪式。
她蜷进驾驶座,撕开烟盒的塑封——那是便利店最呛人的红双喜,劣质烟草味瞬间填满车厢。
打火机齿轮摩擦的脆响在死寂中炸开,火苗舔上烟尾时,她瞥见后视镜里的自己:苍白的面孔被烟雾切割,眼底血丝如蛛网,嘴唇发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她处在一种无声的崩溃之中。
尼古丁灼烧着气管,她却贪婪吞咽,仿佛这具躯壳只需烟草便能续命。
吴明霞最后那句"随时需要配合"在耳畔轰鸣。
烟灰簌簌落在她昂贵的真丝裙装,烫出焦黑的孔洞她也毫不在意。
·
地点:“静渊”高级商务会所
时间:2030年9月10日
程雪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林砺,我是不是说过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到你以前的那些东西?”
林砺很烦躁,她扯了扯款式繁复的系脖吊带,感觉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虽然她不想跟程雪卿出来,但是这个疯女人跑到她的办公室,坐在她的办公桌上俯身对她说:“林砺……你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坚不可摧。我找到了……”
林砺平静无波的眼睛在她下一个字吐出来的瞬间捂住了程雪卿的嘴,眼神极其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
“我们出去说。”林砺快速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然后起身。
程雪卿有些刺耳的笑声在办公室里回荡。
现在,坐在这个号称“绝对私密”的包厢里,林砺也并没有多少安全感,她拉扯脖子上丝带的指骨微微泛白。
就是要这个样子才对。程雪卿双手撑在沙发上,很欣赏林砺现在这副流露出真实情绪,惶恐、不安、愤怒的样子。
当然,程雪卿也感受到了林砺的愤怒里对于自己的厌恶。
可是她不在乎,她摧毁过林砺不止一次了,所以也不差这一次了。就像曾经说过的,如果林砺不能永远爱自己,那她宁愿对方永远恨自己,因为恨比爱长久。
林砺在她面前平静、淡漠、克制、理性的假象终于被程雪卿撕碎,她现在兴奋得嘴唇都在颤抖。
她坐到了林砺的身边,因为质量的原因沙发凹陷下去一块,两个人自然地滑得更近。
程雪卿一只手拉住林砺不安的手,另一只手自然地去解林砺脖子上那难缠的系带,目光落在被丝带束缚的雪白脖颈处时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很性感。
她的手靠近的时候,她感觉到林砺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眼底迅速闪过了一丝厌恶,但是却并没有表现出抗拒。
然而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林砺的隐忍。
很好,乖孩子,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哪怕心底再反感,也乖乖地接受她对她所做的一切,屈辱地、愤怒地、咬牙切齿地。
程雪卿解开林砺脖子上的系带,手指顺势就拂过对方脖子上细嫩的皮肤,白皙、紧致,一点没有岁月的痕迹,完美无瑕。
就跟她昨天晚上在视频里面看见的一样。
想到这里,程雪卿琥珀色的瞳孔开始燃烧,她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掐住了林砺的脖子,但是片刻后就又松开。
她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自己,她学会了克制。
如今的程雪卿,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占有林砺的身体,或者说已经不再对林砺的身体那么感兴趣。不管怎么说,对方都已经老了。当然,她也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砺不动声色地往后微微退了退,拉开和程雪卿之间的距离。
“姜翎在南岸区有一所很隐蔽的公寓。你知道吗?”程雪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贵价的茶的确比咖啡好喝。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内容却瞬间在林砺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在来静渊的一路上,林砺想过无数种可能性。程雪卿是不是回过R市调查自己?是不是十三年前从R市回学校后反常的行为和在霞光村便利店诡异的试探让程雪卿察觉到了端倪?
是不是和程雪卿睡在一起的那么多个夜晚,自己曾经无意的梦话一直让她铭记在心?
林砺想了太多太多的可能性,因为那段时间她精神状态真的很差,程雪卿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奇怪。
但是她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姜翎。
她不是已经把那个台灯彻底处理掉了吗?还能是什么?
比起程雪卿发现她的秘密,更让林砺感到毛骨悚然、汗毛竖起的,是在自己的枕边睡了十年的女人,是每天朝夕相处、把爱和恨都融进彼此的骨和血的女人,这么多年来,从来没停止过算计她。
林砺如坠冰窟,连心脏和血液都被冻住,让她甚至喘不了气。她身上像是有一条毒蛇在缠绕攀爬,冰凉湿滑的鳞片贴在她身上,直到慢慢地爬到她的脖颈,将她绞紧。
程雪卿欣赏着林砺脸色的变化,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看的风景。
“林砺。”程雪卿恶劣地勾起嘴角,她俯身贴在林砺的耳边,声音像是钻进耳孔里的毒蛇吐着信子,“这就是你爱的女人。”
程雪卿疯狂地大笑起来,咯咯咯的笑声让人头皮发麻。
“这就是你愿意为了她背叛我的女人。”
程雪卿的舌尖舔上林砺的耳垂:“怎么样?被背叛的感觉爽不爽?这就是你的报应。”
林砺一动不动,身上的血液凉了个彻底。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干净。”程雪卿伸手拍拍她的脸,略带同情和怜悯地看着对方,“我早就说过了,她会毁了你。”
“东西呢?”林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在我这里。”程雪卿贴着林砺,两只胳膊环绕过对方的脖颈,她看着林砺冰封的外表出现裂痕,暴露出内心的恐慌、不安、震荡、愤怒、崩溃。真可怜。
“你想要什么?”林砺问她。
“答应我的条件,替我做事。”程雪卿的身体半靠着林砺,突然间觉得很困,想要休息。
“是不是我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会把东西还给我?”声音像是被火燎过的塑料袋,沙沙作响。
“你先别说话,让我抱一下。”程雪卿将林砺推倒在沙发上,然后她顺势躺在了林砺的小腹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程雪卿才重新睁开眼睛,恢复了那副冰冷、刻薄、嘲弄的样子,嘴角的笑是嘲笑。
“小砺,我说过,选择权不在你手上。”她抬头望向林砺,妩媚的眼睛倒映出林砺的样子,而透过林砺的眼睛看见的却是埋藏在她眼底扭曲的**。
“你不要搞错了。”程雪卿爱怜地拂过林砺毫无血色的嘴唇,这个样子和她记忆中的很多个片段重合。对方在她身下的时候,怎么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看我心情吧,心情好的话就还给你。现在先给你验验货,不然你会怀疑我手里的东西的价值。”程雪卿终于从林砺身上坐起来,她拿出一张SD卡,通过转换器插入一台平板。
视频在平板上播放,林砺红着眼看着视频里的画面,听见自己和姜翎熟悉的声音,她的血终于彻底凉透了。
“小砺,你看看你,多可怜。怎么样,被心爱的人背刺的感觉?”程雪卿没有放后面的部分,虽然她昨天晚上一个人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但是这不妨碍她看见的时候想要作呕。
“不过你的秘密也很迷人。林砺,你远比我了解到的要有趣。”
林砺静坐着,她现在脸上所有外露的情绪都已经褪去,回归一种更加高深的平静和疏离,但是那种平静就像是绷到了极致的弦,随时都会有断裂的危险。
她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拿烟的手在微微颤抖,火星跟着跳动。
“还有其他的吗?”林砺扭头看向程雪卿,眼底已经恢复墨一样的浓黑,极其锐利的眼尾让她看上去像是随时要被自己割伤。
“账本。”程雪卿也给自己点了支烟,她的眼睛被包厢的烟雾熏得微微眯起,笑得促狭,“那东西就太多了,我就不一一给你看了。而且那些东西对你威胁也没那么大,不是吗?”
林砺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当初她让姜翎全部烧掉,可对方却转头把这些东西保留了下来。
那里面当然不止有林砺的罪证,还有姜翎的。对方宁愿冒着搭上自己的风险,也要拿那些东西来控制她,就像当年一样。
隐蔽得也很好,作为姜翎的枕边人,这么多年来她一无所知。
她感到无比口干舌燥,瓷壶倾倒的茶水腾起热气,林砺在氤氲里看见自己碎裂的倒影。
“林砺。”程雪卿再次靠近她,身上传来一股酸涩柑橘混合着木制烟熏的咸湿香气,林砺依稀记得程雪卿原来喜欢的是别的香水,她总说果香太俗气。
“你是个烂人,跟她真的很配。”程雪卿抬起林砺的下巴,恶劣得毫不遮掩,“哪怕你爬上来了,也总会摔得粉身碎骨。”
“爬得越高、你只会摔得越惨。”
“你说我说得对吗?林总?”程雪卿终于抓住了机会,实质性地羞辱林砺,而对方也不能再像原来那样云淡风轻,她看到了林砺痛苦的神色。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很难吧。
那失去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等于这么多年的路都白走了呢?
“那你现在报警抓我吧。”林砺狠狠抓住她的手腕,程雪卿雪白的肌肤上顿时浮起红痕,林砺张大了丹凤眼瞪着她,她第一次看到对方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很生动。
林砺心里在打鼓,她在赌,她在赌程雪卿不是真的想把她送进去。
“就算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也不会把东西还给我,那我为什么还要答应你?既然你有证据,直接把我送进去就行了。”
“这样你会满意吗?能达到你的目的吗?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你不累吗?”林砺的问题很多,可是每一个都问得很慢。
程雪卿静静盯着林砺暗流涌动的双眼,她在思考对方问这些问题的目的,同时也在思考这些问题的答案。
“林砺,你是一个坏女人。”程雪卿低头去吻她的手背,“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会像现在这样疯狂,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所以你要承担这个后果。”程雪卿轻轻含着林砺的手指,口水濡湿指缝。
林砺想了想,把那句先来后到你才是后到的那个人咽进了肚子里,这个时候再去刺激这个疯子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你能放弃这一切吗?”程雪卿松口,冰冷的眼睛再次望过来,“现在你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林砺了,你不再是原来那个任人摆布的林砺了,对吗?”
“小砺,我太了解你了。”程雪卿吃吃地笑着,“你从来都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你不会甘心的。善石要准备上市了,不是吗?”
“答应我的条件、替我做事。等我拿到程氏资本的完整控制权,我只会让你走得更远,相信我。”
林砺当然相信。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她和善石将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程雪卿的控制,毕竟这可能是这个女人这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对她来说这种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还有吗?”林砺收回手,她不认为程雪卿只有这点条件。
“没有了。”程雪卿还是缩回了那只想要去触碰和挽留的手。
“等我回去考虑一下,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公司。”林砺回答。
“要多久?”程雪卿追问,她没有看到林砺眼底的一片冰冷。
“一周左右吧,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林砺深深地望着程雪卿,她眼里的东西复杂得让程雪卿看不懂。
突然,林砺按住程雪卿的肩头,让她的后背紧紧贴着沙发。然后林砺的身体靠了过来,程雪卿的鼻孔里钻进林砺身上的柑橘香精的味道,和十年前依然一模一样。
单调、廉价又浓烈。
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冰冷的唇瓣覆上自己的,然后是一个漫长到窒息的吻,温柔、细腻、小心翼翼,吻到她近乎绝望。
程雪卿在想,林砺这是不是向她示好的意思。
她忍不住伸出双臂想要揽住林砺的腰,可是对方已经结束了吻,从她身上起来。
“到时候我会发消息给你。”林砺重新系好自己脖子上的丝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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