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C市禹中区程氏资本总部办公大楼
时间：2030年9月26日下午
程国伟通过程氏资本法务部发出的那封措辞冰冷、加盖程氏资本鲜红印章的《拒绝协助函》，再次让所有人感到心寒。
纸页上程式化的“深表遗憾”、“不便之处敬请谅解”，每一个字都透着资本巨鳄无情的权衡和算计。
“不见棺材不掉泪。”周正平将函件复印件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眼底寒光凝聚，“走，去程氏资本总部‘拜会’程董事长。”
程氏资本总部办公大楼，顶层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程国伟俯瞰着外面的钢铁丛林，冰冷的玻璃映出他同样冰冷的面容。
周正平、陈浩、吴明霞、冯悦一行人的到来，打破了这片用金钱堆砌的、摇摇欲坠的宁静。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余味和无声的对抗。
“程先生，令嫒程雪卿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东西，如今很可能就锁在瑞丰银行B-107那个冰冷的铁柜子里。”周正平开门见山，将警方的正式请求再次推过光可鉴人的红木桌面，“我们需要您的授权，打开它。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程国伟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是他内心权衡的天平在倾斜。“周队长，”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疲惫，“雪卿已经走了，程家…经不起再一场风暴了。就让逝者安息，生者安宁，不好吗？”
那副为女伤怀的面具下，是商人精明的算计——他在试探警方的底线，也在评估拒绝的成本。
周正平没有被他的悲情牌迷惑。他侧目看了一眼陈浩，后者微微点头。这是他们来之前就达成的共识。
陈浩的意见很明确，绝不能把宝全押在林砺身上。那个女人像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太被动地等她去动保险箱，不仅时间耗不起，更等于给她留足了从容布置、销毁证据甚至反咬一口的空间。
“程董，”周正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定程国伟，“我们理解您的顾虑。但被动等待，等来的未必是真相大白，更可能是其他嫌疑人，比如林砺，将关键证据化为乌有，或者…变成指向程氏的利刃。”
他刻意停顿，让“程氏”这两个字的分量重重砸在对方心头。
“我们前面已经跟您沟通过了，保险箱里存放的东西，我们合理怀疑正是姜翎、林砺二人对令媛的杀机来源，可能直接指向二人的更多的犯罪证据。我们警方迫于程序正义，无法直接开箱，但林砺……她可没有我们那么多的顾虑！”
“时间，不在我们这边、更不在程氏这边。害死令媛的人不会等。”
程国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被吴明霞敏锐地捕捉到他内心的动摇。
从程国伟之前的种种反应——拒绝深入调查程雪卿的感情过往、拒绝尸体解剖、试图压下丑闻、拒绝开箱、不惜代价保程子轩——周正平早已洞悉他的核心逻辑，一切行动，只为将程雪卿的死亡给家族、给程氏资本带来的损失最小化。
这位资本帝国的掌舵人，本质上是在做一场冷酷的资产损益计算。
亲情、正义，在庞大的商业利益面前，都是可以称量、可以割舍的数字。
既然如此，周正平心中冷笑，那就必须让他看看，拒绝合作带来的‘损失’，会庞大到多么无法承受。
他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程先生，保险箱里的东西，是解开雪卿死亡秘密的关键。但它的价值，对不同的人意义截然不同。对我们警方，它是正义的拼图；对林砺，它可能是自保的盾牌、也可能是攻击他人的矛；而对程氏资本…”
他刻意拖长尾音，目光扫过程国伟身后那位资深法务瞬间绷紧的脸。
“…它里面封存的，也许不仅仅是您女儿的冤屈，还可能藏着能让程氏这艘商业巨轮触礁沉没的冰山一角。您真的确定，让它继续留在暗处，被林砺这样居心叵测的人觊觎，是您‘损失最小化’的选择吗？您能预料到让她拿到东西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城市之光透过玻璃，在程国伟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将他内心的挣扎暴露无遗。
周正平的话，精准地刺中了他最深的恐惧——程氏资本这艘大船，的确有着太多经不起阳光暴晒的暗礁。
他需要重新计算，在警方面前有限度的“合作”与任由林砺引爆未知的“灾难”之间，哪一边的天平会更倾斜于程家的“损失最小化”。
一场新的博弈，在无声的硝烟中，正式拉开帷幕。
程国伟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好。那…我们就来谈谈，程家该如何配合警方的行动。”
他松口了，但姿态依旧审慎，目光紧紧锁住周正平，等待对方的筹码。
周正平朝陈浩示意。陈浩立刻上前，将一份薄薄的文件推到程国伟面前，文件封面上没有任何标识，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程董，这是关于程子轩先生的一些…初步调查情况。”陈浩声音平稳无波，这是他们第一次向程国伟出具相关证据。
程国伟翻开文件，里面赫然是程子轩在A城赌场豪赌、欠下三千万巨额赌债的流水证据，以及他利用程氏资本名下子公司账户进行拙劣洗钱操作的初步痕迹。
文件刻意隐去了涉及程氏核心资产及更严重经济犯罪的部分，但足以构成重罪指控。
“这些证据，”陈浩直视程国伟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已足够对程子轩先生提起公诉。挪用公款、洗钱…每一项都非小事。但，”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务实，“如果您愿意配合警方开启B-107保险箱，并积极协助后续调查，我们可以考虑在正式移送检方时，着重强调程子轩先生在此次命案调查中提供的‘重大立功情节’。这将在量刑协商时，为他争取到显著的空间。”
程国伟的手指在文件边缘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这些东西警察不用给他看他也知道，自从韩茜和郑思远的事情被揭穿后，程氏资本内部就进行了自查。程国伟没想到程子轩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干这样的事情。
他看着儿子那些愚蠢至极的罪证，一股混杂着愤怒、羞耻和绝望的情绪在胸中翻腾。
警察显然已经查到了，说不定他们手里掌握的东西……远远不是给自己看的这点。
割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周正平注意到了程国伟的表情变化，他适时补充，语气带着一种“替你着想”的关切：“当然，我们知道程氏资本本身是无辜的，不应被个别股东或高管的行为拖累。为此，我们经侦科特意草拟了一份《程氏资本合规整改建议书》。”他示意冯悦递上另一份文件。
文件的核心条款清晰冷峻。
程氏资本需立即公开宣布开除程子轩所有职务，同时启动内部程序全力追缴其非法所得，明确撇清企业责任。
程国伟先生以郑载晞监护人的身份，签署具有法律效力的《授权书》，配合警方行动。
警方承诺，在侦办程雪卿被杀案的过程中，将调查范围严格限定于B-107保险箱直接关联内容，不主动深挖、不扩大调查程氏资本历史账目及关联企业，除非发现明确的新谋杀关联证据，力保企业根基稳定。
显然，这是**裸的交易。用程子轩个人的部分罪责和程氏暂时的切割，换取他的量刑减让可能和程氏的喘息之机。
前提是程国伟配合他们警方去开启那个充满了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程国伟的目光在文件和周正平脸上反复扫视，内心天人交战。
割舍程子轩？他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现在他年纪大了、郑载晞又还小……但这份方案至少保住了程氏的主体，也给了程子轩一线生机。据他了解，程子轩身上…可远不止警方今天给他看的这点东西，那不仅关乎程子轩，更关乎程氏资本。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拒绝，眼神深处是剧烈的挣扎和犹豫。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法务团队的评估。
这个方案，像一把钝刀，割得他血肉模糊。
抉择、抉择、又是抉择，他一生都在做着抉择，做着无数个抉择，他很好地保持了工具理性，每一次都去优先选择利益最大、损失最小的方案，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做人、做事的原则。
但是这种抉择，或许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的缘故，越来越让他感到深入骨髓的疲惫。
周正平敏锐地捕捉到了程国伟的犹豫。他清楚，仅靠第一个方案的压力还不够，必须再添一把火，将程国伟的恐惧从“损失”推向“彻底失控的毁灭”。
就在程国伟沉默权衡之际，周正平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提前被安排好的、来自经侦科的信息恰到好处地跳出。
周正平看了一眼，神色“凝重”地抬起头：
“程董，恐怕留给您权衡的时间不多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迫在眉睫般的紧迫感，“经侦科针对‘云帆商贸50万元虚假流水涉嫌洗钱案’的调查已进入关键阶段。为追溯关联方瀚海咨询及B-107保险箱，依据《刑事诉讼法》第142条，届时我们将正式发函程氏集团，依法推进后续程序。”
他将手机信息展示给程国伟身后的法务看，同时开口：“请于48小时内提供开启瀚海咨询名下B-107保险箱的合法授权，否则我们将依法向法院申请《调取证据通知书》及《搜查令》，强制开启。”
律师脸色微变。周正平收回手机，目光如炬地盯住程国伟，他的潜台词很明确：“如果我们被迫走法院强制开启程序，程氏将彻底丧失知情权和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窗。所有箱内物将直接、完整地呈递检方，没有任何缓冲。届时，无论里面是什么，程氏都将处于绝对被动，后果…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这记重锤，彻底击溃了程国伟试图维持的表面平静。
法院强制开启意味着失控，意味着程氏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周正平趁热打铁，抛出了他精心准备的“最优止损方案”，是他们提前设计好的Plan B，语气带着一种“这是最后机会”的决断：
“程先生，为了避免这种最坏的局面出现，也为了体现警方合作的诚意，我们提出一个‘有限授权、可控开箱’的方案。这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让步，也是程氏止损的最后机会。”
他示意吴明霞展示方案要点。
1. 程氏律师团队全程见证。允许程氏指定律师团参与开箱全过程，并可以录音录像，可以对箱内物性质进行初步评估，制定危机预案。警方确保过程透明，程氏第一时间知晓内容，争取应对时间。
2. 警方承诺，开箱后警方初步侦查仅限保险箱内物品直接关联的程雪卿被杀案，不主动扩散调查程氏其他历史账目及关联企业，除非发现明确新谋杀关联证据，警方配合保住程氏核心根基，以维持其商业信誉基本盘。
3. 72小时自查窗口期。若箱内物品仅涉及程氏经济犯罪证据，但非谋杀直接证据，警方给予程氏72小时进行内部核查与“整改” 让程氏有机会和时间进行内部处理、切割、补救，最大限度降低公开影响。同时，程氏律师可当场申请封存副本交金融监管部门核查，警方暂不公开。
4. 如若B-107保险箱进入法院强制开启阶段，自动视为程氏资本放弃以上所有条款的相关权利。
周正平总结道：“接受这个合作，您能控制信息流，争取到宝贵的危机处理时间，将风险限定在可控范围内。而拒绝合作，法院将强制开箱，证据直达检方，程氏丧失所有主动权，任何秘密都将暴露在阳光下，后果我不敢保证。程董，您是精明的商人，‘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无需我多言。”
最近这几章给我写爽了，警察团队一鱼两吃。
当然，本章中涉及的协议、方案大伙看个乐子就行了，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哈。
小说情节请勿代入现实、请勿上升现实。
现实中的警察一定是依法依规办案，严格遵守程序正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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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两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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