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沈芷悠”的眸色骤沉,她毫无征兆地举起手,指尖快如电掣,还未等小九反应过来,五指便已没入他的心脏。
小九惊觉心头一热,那双亮如晨星的眸子中的光彩正在快速消退,竟连声“姐姐”都没能叫出口,他便直直栽倒在地,了断了生机。
“沈芷悠”收手时,五指还淌着温热的鲜红在往下滴。她毫不介意地拾起桌上那块沾了泥的方帕,指尖起落间不见半分波澜,两点眸光依旧寒如白雪。
沈芷悠的双眼透着浓郁的杀意,于盛怒之下的她开始疯狂,她近乎偏执地燃尽体内的灵核之力,最终得以强行冲破束缚,夺回操控权。
一瞬之间,天地失色,晦暗的光影借着摇曳泛黄的光晕四处流窜,静置的铜镜内,叠映出数张全然陌生却又一致的脸,她们或嗔或惧或媚——皆是沈芷悠。
梦醒,月上檐角。
少年青布衫上沾着泥泞的痕迹,眉眼间带着几分急切与踌躇,他轻轻拢住怀里新折的野花,花瓣上还凝着夜露。
少年立在门前,半晌没有出声。
沈芷悠抬起的双眸,仍透着几分魇住时的凶光与凉意。一双勾人的眼睛仰望而起,穿过虚无,对上了少年的眼,一时惊起少年心。
少年怔怔伸出沾有黄泥的小手,他轻轻往门框上敲了敲。
“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是怯生生的,像是怕惊到了沈芷悠,与梦中如出一辙。
“小九?”沈芷悠不知自己怎么睡着了,脑海中只剩下连贯的现实与梦魇的交织。
她张开沙哑的喉咙问:“在门口站很久了?”
“还好。”卫九渊得了许可,这才进了门。
刚一踏进门楣,他就急忙端起茶杯,小心翼翼地送到沈芷悠的嘴边。
沈芷悠接过时,对上了少年一双认真打量的眼,反问道:“怎么了?”
沈芷悠不明所以,有种恍然如梦似幻的错觉。
“姐姐……”卫九渊的声音不似梦中软糯,也不似梦中的犹豫,他一颗赤诚心,还是有什么就要说什么的年纪:“你要嫁人了?”
“谁说的?”沈芷悠上扬的眼角十分撩人,卫九渊看了后,脸颊瞬间发烫,他扭头避开眼前那灼热的气息,着急忙慌地跑到一旁拾起桌上的花。
行至床侧,那案上瓶中的花枝尚可新鲜,但他还是换上了自己新摘的野菊。他虽低着头,沈芷悠瞧不见她的表情,可从小九透露着沮丧的气息中不难辨出他的局促:“可他们都在传,王家已经向阁主递了庚帖。”
“谁人在背后乱嚼舌根。”沈芷悠忽然厉声质问。她的眼帘微垂,声音却轻缓笃定:“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姐姐本事虽不大,可这桩婚事,还是可以由自己做主的。”
“那你——”卫九渊闻言忽而转过身来,却没敢往前,话里的心急却是少年心,明显藏不住事。
就连他对沈芷悠的称谓换了,沈芷悠也未能察觉:“那你可喜欢那王旭?王府显赫……”
“不喜欢。”还没等卫九渊说完,沈芷悠干脆利落地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她嗤之以鼻道:“且不说王旭那混球,都不及我家小九万分之一好,又说说哪个女子会喜欢他那般的阴柔造作,简直是浪荡子中的败类。”
沈芷悠眼里的鄙夷不留余力。
“真……真的?”卫九渊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一下子便羞红了耳根,“我没姐姐说的这样好。”
卫九渊抬手挠了挠头发,指尖同他的脸颊一般滚烫,装上沈芷悠那来不及回撤的沉潭眼眸,就像是被人在岸边放了一把烈火,灼热的气息穿过潭面,深入心底。
沈芷悠缓色,话锋一转问道:“小九,你想离开松龄阁吗?去更远的地方看看。”
少年抬头,不明所以,却还是认真思考:“你去吗?”
沈芷悠答:“去。”
他笃定道:“那我也去。”
王府宅邸中,正厅的紫檀木桌椅被打磨得噌亮,案上供着光彩夺目的瓷瓶,还插着刚折的玉兰,清雅的馥郁却被厅内弥漫的酒气与脂粉香给搅得浑浊不堪。
王旭斜倚在宽大的交椅上,白皙的手指轻佻揽过身旁舞姬的细腰,一个后仰,便将那舞姬摔在了自己的怀里,引得她好一阵娇羞低笑。
这时,门童推门时的铜环接连相撞。
“哐当——”
王夫人带着实质化的怒意直冲而入,随着大步流星的姿态一路烧灼,直至快要逼进厅内的靡靡之音时,才肯稍作收敛。
王管事向来机灵,一得夫人回来的消息,便早早擅自做主,连推带搡地悄悄屏退了正厅的歌舞。
他疾步向前,低头附耳,在王旭耳边说道:“少爷,夫人回来了,家丁瞧了,都心觉害怕,恐怕是因为沈家小姐的事……”
还没等王管事说完,王旭已全然醒酒,他霍然起身,扭头就跑。
“站住。”王夫人的一声呵斥,让王旭如夏日鸣蝉一头栽进了寒冰,不言不语了。
王夫人面沉如墨,双眸含煞,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地剐过王旭和被捆在地上的莺莺燕燕。
绿萝侍立在旁,瞧着地上这堆衣衫不整的舞姬,心中酸涩难耐,怒火中烧,她的十指深深陷入掌心。
可她只是一个丫鬟,卑微如蚁,两人云泥之别的身份同一道天堑,横在她与王旭之间,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死死咬住舌尖,半个字也不允许自己置喙,生生将翻涌的气血给强行咽下,可眼中的狠厉却愈发的明目张胆。
“孽障。”王夫人步伐极快,她高高扬起右手,一掌下去,动了几分灵力,直接将王旭打到吐血,一下子翻倒在地。
强烈的碰撞使得她的指尖微微发麻,王夫人端着脸,指着王旭的鼻子怒骂:“你还心思在这里花天酒地,你知不知道沈芷悠那丫头托病不允,说什么‘沉疴难医,恐误良缘’,这分明是瞧不上我王家,瞧不上你这不成器的浪荡子。”
“他们沈家算什么东西,如若不是你祖父当年念及旧情,还有沈大小姐?她沈家又算个什么东西。”王夫人说罢便如拖起一条死狗般,拎起了王旭的衣襟。
她俨然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又将王旭狠狠砸到地上:“我王家的脸,都让你这个不成器的败家玩意给丢尽了。”
“王管事——”王夫人冷着脸,不怒自威的仪态一览无遗,“你在王府也待了近二十多年。这人老了手脚不利索也就不谈了,难道连王府的规矩也忘了?”
“我看你也是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岁数了,今日就随着这些人一起出府去吧。”王夫人横眉冷对,厉声吩咐:“来人,把这帮□□给我拖下去给活埋了。”
王管事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砸向地面:“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厅内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一声接着一声地如雨点砸来,嘶哑的嗓音里裹着浓浓的惧意,企图以此来求取一丝生机。
王旭近日因学堂之事本就烦闷,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寻欢作乐,准备好好放纵一把,谁知竟遇上了这档子事。
母亲当众劈头盖脸的斥骂与折辱,尤其是那句“不成器的玩意”和“浪荡子”,像火烧的烙铁烫在了他的自尊上,激起一阵怨气冒出了烟。
这闹心的哭喊声没完没了,惹得他心头火起,焦躁难耐,他一把夺过家丁手中的刀,大臂一挥,一排人应声倒下,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一时之间,血流成泊。
瞧着王旭终于不再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王夫人的气也顺了大半,她挥了挥手:“来人,请少爷回东院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王旭只觉一股屈辱和暴怒在胸腔中来回冲撞,杀意已然上头,他以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恶狠狠地盯着王夫人,那表情像是昭示着恨不得一刀宰了她。
可惜王夫人没能瞧见,等王夫人回过头看他时,王旭脸上那十分的异色已经瞧不出一点端倪。
“王大公子,你给我记住了,若是这门亲事黄了,不仅是我,你父亲也会要了你的小命。”王夫人掸了掸手,家丁刚欲架起王旭,却被憋着一肚子邪火发泄未完的王旭给狠狠踹倒在地。
“滚开。”王旭铁青着脸,全然不顾骨裂的家丁,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冲回自己居住的东院。
他一脚踹开房门,暴躁地扯开衣襟,刚欲抄起桌上的青瓷茶盏解渴,却又怒火攻心,砸了一地。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怯懦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少爷——”
绿萝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她的手里捧着一盏清热解毒的参茶,那双无辜的杏眼圆碌碌地望着王旭,高高扬起的下颌露出一段白嫩,微微颤抖的音调显得我见犹怜。
谁知王旭正在气头,他看也不看,大手一挥,便将绿萝手中的茶盏掀翻在地:“滚开!”
温热的参茶高高溅起,落在绿萝的裙角和绣鞋上,她被带着了个趔趄,直接跌倒在地,手臂一蹭,瞬时被身下的几片碎瓷割破了皮。
“奴婢该死!”绿萝连忙起身,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娇小的身躯不断颤抖,惶惶无助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准备手忙脚乱地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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