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没看黄历,封尧被宋琰连带着被青衣男子审了足足半个时辰。
言辞间得知青衣男子是大秦摄政王,名唤萧长宁,一向深居简出。
封尧提了一壶茶去窗边,嘴角噙着笑看宋琰弯腰赔笑脸,掐着大腿,死死忍着笑。
终于宫里来人将摄政王叫走了。
萧长宁一走,封尧终于十分不给面子大笑出声,他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威风八面统领北境的北明侯被训得跟个孙子似的,一句都不敢反驳。
他笑得天花乱坠,那头宋琰半哭丧着脸唉声叹气,抢过他的茶壶,对着壶嘴一饮而尽。
“怪不得你不敢来万花楼。”封尧笑得花枝乱颤,“他……就是你相好?”
宋琰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不算,我单相思。不过你说……长宁刚刚为什么那么凶?”偏头眼眸一亮又道:“你说他是不是心悦我?”
宋琰越说越起劲,“你看啊……他没拒绝我,听到我有相好又那么凶!他绝对是心悦我!他肯定心悦我!在等我对他表明心意!”
封尧想了想摄政王方才阴沉的模样,煞有其事地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他拍拍宋琰的肩,“兄弟!我很看好你哦!”
两人又聊了几句才谈起万花楼的事。
封尧将一切细细说了。
“该确定的基本都确定了,鸣春确实有问题,她身上有化骨石的气息,但身上没有化骨石,也不是魔族。”封尧道:“对了,验尸结果带了吗?”
“带了。”
封尧接过来翻了两页,在“两日或三日”处划掉“两日”两个字。
“人应该就是四日前死亡。”
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女尸到底何时死亡,封尧随口诈了鸣春一句“三日前”,对方竟也没反驳,由此而言那具尸体真正的死亡时间便在三日前黄昏至深夜期间。
宋琰道:“按照你所言鸣春姑娘的反应她至少是参与的,但没有证据,手背上伤痕的借口太多,不能当做证据。”
没有证据,大理寺只能传人问话,不能抓人。
划掉几个模糊的地方,封尧道:“鸣春的不在场证明应该是也有问题的,你可以派人去查查修车行,要么偷梁换柱,要么蛇鼠一窝,总能查到些什么。”
笔尖微顿,他侧身朝窗外看了一眼,“不过你得快些,看着好像快下雨了。”
“我即刻派人去。”宋琰起身推开雅间侧门,与忽然出现的侍卫交谈几句,侍卫很快离家。
“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宋琰重新坐回来,“明明我们是因为纸上春找来的,为何你全程不提纸上春,反而捏造了金银相关之物。”
封尧放下毛笔,“我故意诈她的。”
他正对着宋琰,面上笑意微敛,正色道:“宋琰,如果你是一个没有武功且并未中药的被害者,面对我这个想杀你却看起来柔弱的人,你会怎么办?”
验尸单上写着死者体内没有迷药等致使人失去力气的药物。
“出于对生的渴望,我会用尽全力拉扯你。”宋琰比对着死者和鸣春的身量,继续道:“纷乱之际,我的长甲只划伤了你的手背。”
“为什么?”封尧循循善诱,“为什么只划伤了我?你明明有足够的气力,而我看起来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实力悬殊,你为何杀不了我?是因为我那仅能自保的武功吗?”
宋琰垂眸,看向验尸结果上被圈起来的一行字。
【死者后背骨头全部断裂,怀疑死前受到重击。】
宋琰摇了摇头,“不,你的武功不高只能保护自己,我杀不了你是因为……”
两人对视一眼,宋琰如梦初醒,浑身颤栗。
“因为……有另外一个人阻止了我?”
肃杀退却,封尧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还记得我说过……鸣春身上没有化骨石吗?一个既非魔族又无化骨石的人身上为何会有化骨石的气息,那具女尸同理。”
宋琰眯眸,“出事时有第三个人!”
封尧指了指小臂和脖颈所处的位置,“毕竟鸣春这两处毫无伤痕。”
宋琰应道:“但验尸单上写着死者嘴里有血肉残余。”
“应该是死者和第三人在争斗时从对方身上啃下来的。”从第一次看到验尸单上的这条结论,封尧就心有怀疑,“且第三人应该是一个比死者和鸣春的身量还要高上许多的……男子。”
“等会儿!”宋琰疑惑,“为何是男子?”
封尧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我的错,忘了说。”
“什么?”
“深蓝色,你见哪个青葱年岁的女子会穿那么深的蓝色出门?”封尧缓缓道:“我问过老鸨,鸣春从前乃至现在只穿粉色,却大概从半年多前房中忽然多了许多深蓝色的物什,她只喜欢粉色,为何会留下深蓝色的东西,除非……”
“除非……深蓝色代表其他不可言说之人。”宋琰眼眸一亮,“这个颜色代表的或许就是第三人?”
“对!”封尧灌了一口茶,“三日前黄昏时刻至深夜时分出现在护城河附近的男子都要仔细排查,但也不用太着急,只要推翻鸣春的不在场证明,能带人去大理寺审问,就不怕找不出第三人的下落。”
宋琰爽快地应下了。
忽然,一只信鸽跌跌撞撞地飞来,落在雅间窗沿上。
封尧本在喝茶,看见这肥嫩的信鸽,呛了一口。
宋琰从信鸽腿上取下信件,揶揄道:“你这是想到什么了,喝个茶都能呛着。”
封尧拿起一旁的绢帕净手,“想起我一个好友,他也养着一只和你这只差不多肥美的胖鸟,每每传信都这般摇摇晃晃而来,着实有趣。”
“上界也用信鸽传信?我听他说你们都用传音来着。”宋琰饶有兴趣道。
“我也想问来着,但他嫌我烦让我滚蛋。”封尧丝毫没有被骂后的情绪低沉,反而将其当做谈资,“话说你们用信鸽是为何?”
宋琰挑了挑眉才道:“一来是省时省力,二来便是……信不过人罢了。”
封尧一顿,随后笑着摇了摇头。
宋琰打开卷起的纸条,看了半晌,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
封尧笑意一僵,“出事儿了?”
“修车行的人全被杀了!”
他们刚通过鸣春查到修车行,修车行的人这个关头就死了?
是巧合还是……
瞳孔猛地一缩,封尧立刻放下茶杯,“走,去看看!”
文渊阁。
将离盘腿阖眸坐在软榻上。
一青衫男子抱着两本书缓缓走来,刚坐下,将离就醒了。
递了杯茶过去,“如何?”
将离不语,只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青衫男子接过凝眸片刻,脸色微变,“天道,他到底想做什么?那些是活生生的人命!不是他权衡的棋子!”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将离比任何人都了解天道的固执,“锦书,你我需得早做打算,他们查到哪儿了?”
“刚收到的消息……修车行,但出了些变故。”李锦书叹气,“我的人去晚了一步,但你放心八月十一城门已经关了。”
将离低头抿了口茶,“晋城那个到哪儿了?”
“还没出发,但估计就是近两日了。”
将离沉吟片刻,“他不用管,传消息去闽南,让人尽快北上。”
李锦书蹙眉,“这么快?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将离摇头,“你不懂,尧尧心细如发,他查案很快,背后那人一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切都会加快,你我需得抢时间出来。”
“知道了,我这就派人走一趟闽南。”
李锦书刚要起身去吩咐,将离忽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三刻,怎么了?”
将离脸色一变,“第二日了?”
“对啊,你这神魂一离体都得三四日,两日都算快了,怎么了?”
“吾有事,先走了。”
“啊?”
封尧和宋琰赶到修车行,尸体盖着白布全数停在后院,仵作正在验尸。
“主子。”一男子迎上来,“公子!”
封尧约莫记得这是宋琰的贴身侍卫十三。
“怎么回事?”宋琰道。
十三言称他们片刻不敢耽搁去修车行找人,但城门边的修车行空空如也,一问旁边卖包子的人才知修车行老板今日没出摊,十三觉得不对就带人来修车行老板的宅子,结果发现修车行上下包括老板十三口人全部被杀。
仵作验尸后道:“能确定大约是昨日晚间至今早查到的。”
“昨日晚间?”封尧蹙眉,看向宋琰,“昨日中午你我才发现纸上春。”
宋琰沉着脸,“昨日下午我派人去布庄打听纸上春。”
中午发现布料,下午去查布料,晚上人就没了。
这可真不是巧合。
封尧拉过宋琰,侧身朝旁边走了两步,“这些人……”
“十三是我的心腹,他带的人也都是安全的。”
宋琰没问题,十三是他的人,也不至于。
那就只有……
封尧没说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仵作身上。
宋琰会意,瞳术开启,片刻就收。
两人在看到萦绕在仵作周身的黑气时,齐齐沉下脸。
封尧一挥手,整间庭院除了他和宋琰,所有人都禁止不动。
萦绕在仵作身上的魔气似乎察觉到什么,试图逃窜。
封尧没拦它,任由魔气飞出庭院,只是……多了个小尾巴。
封尧撤去术法,一切归于原状,只有仵作轰然倒地。
“附身术,你说这缕魔气会是谁的?”宋琰道。
“说不来。”封尧和宋琰走得远了些,“难保没有第四、第五个人。”
封尧刚坐下,身体猛地前倾,脚下一个趔趗差点摔倒,宋琰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怎么了?”
封尧心口发闷,被宋琰扶着再次坐下,“有人挡住了寻源。”
他本想用探灵寻源查那缕魔气的来源,却在放出去不久被拦腰折断。
“是魔族?”
封尧摇头,“不太像,那股灵力没有魔气,倒像是……”
像是同源。
封尧“啧”了一声,“修车行被屠,无法击破鸣春的不在场证明。本想着寻源好歹能有点线索,结果这下也没了。”
两头线索全断了。
两人正说着话,宋琰动作倏然一顿,“等等!”
“怎么了?”封尧好奇望去。
宋琰示意他噤声,指着远处湖面中央,小声道:“你看。”
只见平静无波的湖面中央忽然泛起几个泡泡。
有人?
宋琰踩着凉亭朝湖中心跃去,俯身一捞,竟真从水底捞上来一个人。
封尧连忙赶到岸边,一看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修车行有活口!
他刚要开口,却见孩子面露惊恐不停往后退。
“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
小孩满身是伤,伤口被湖水泡肿,又有些神志不清,这会儿只怕什么都问不出来。
为今之计只得先安抚。
宋琰道:“这里不能多呆,带去侯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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