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陷入僵持,李唯一拒不承认自己就是刘二丫,鸣春也说后背代表刘二丫身份的伤疤不知所踪,按照蔺如画尸检的结果,在李唯一身上也没有找到相应的痕迹。
但偏偏树龄草和寻源气息落在李唯一身上。
封尧和宋琰相对而坐。
“如果有DNA对比就好了。”封尧再一次感叹道。
路过的苏子轩闻言停下脚步,笑了声,“这可不是2368年。”
说罢,便又去一旁书架上忙了。
李唯一抓到了,封尧便顺手拔除了苏子轩身上的“眼睛”,苏子轩似乎也猜到他是从哪儿来的,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没说破。
“你俩又打什么哑谜呢?”宋琰“啧”了一声,嫌弃地看着他们。
“没什么。”封尧道:“言归正传,李唯一拒不承认,但按鸣春的反应在场没有第四个人,所以现在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李唯一和刘二丫是两个人,初入皇城时鸣春见到的改头换面的“刘二丫”就已经是李唯一了,但这种可能的问题是李唯一杀蔺如画的动机是什么?第二种李唯一和刘二丫是同一个人,动机有了,因为旧怨,但问题是你找不到李唯一就是刘二丫的证据!”
“而且这两种可能都有同一个问题……无论李唯一是不是刘二丫,我们在她身上找不到她杀蔺如画的证据,除了鸣春的证词,但因为找不到旧伤为证,连鸣春现下也不确定李唯一是不是当初和她一起杀了蔺如画的人。”
封尧无奈一笑,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不管怎么样,树龄草和寻源术作不了假,李唯一身上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从她入皇城开始查,父母、亲眷、友人、常去的地方、喜欢的东西,一个个查……总能查出点什么。”
宋琰当即道:“我带人去,你……”
“我和你一起。”
“一起?”宋琰看了眼窗外,“日落西山,你不回去歇息?”
封尧摇头,“不回去,你们大秦的规矩……十二时辰内查不到证据就得放人,若真把李唯一放了,以后再抓可就麻烦了,连夜查吧,我和你一起!”
再者,他回去也睡不着,索性不回去了。
——
宋琰手里似乎有一只监控全城的暗军,未时才开始查,酉时李唯一的一应卷宗和一月内的所有行踪都摆在案头了。
“半年内的需要时间,目前只有这些。”
封尧接过看了半晌,对宋琰恐怖如斯的势力第一次有了如此清晰的认知。
“李唯一父母的行踪怎么断在半个月前?”封尧记得李唯一曾说父母很是恩爱。
宋琰坐在桌案另一头,“十三的回报是……半月前李唯一的父母跟左邻右舍言称要出去走货,但却再没回来,从那之后那座宅子只有李唯一一个人。”
“可信吗?”
“可信个鬼。”宋琰嗤了一声,“十三查过,城门根本没有李唯一父母的出城记录,但城内却也找不到这两位的踪迹,要么就是藏在地下,要么就是根本没这两号人,但左邻右舍又多次见到李唯一的父母。”
“魔气?”
“十有**。”宋琰展开卷宗,“李唯一是十六岁那一年忽然出现在皇城的,十六岁之前一片空白,而鸣春言称她和了刘二丫也是那时入的皇城,这两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时间卡得如此紧,难保不让人怀疑李唯一和刘二丫是同一个人,但现在的证据却又表明两人不是。
“公墓?”封尧展开一卷李唯一的行踪,上面写着一月内李唯一初入公墓四次,几乎每七八日就要去一次。
宋琰也看到了,“次数有点多了,而且在陛下封闭城门也就是蔺如画死后却没再去过了。”
“走,去看看!”
公墓在城外,是建元帝为无名无姓、无人认领的逝者划出的一片安葬之地。
公墓在一座山上,层层叠叠数不尽的墓碑屹立在孤山上,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又一个身穿白袍的人整整齐齐站着,朝他看来。
临走前他们将苏子轩拽上了,公墓太大,三人分头找,终于找到了一座墓碑,上面刻着:
【已故刘二丫之墓】
“所以这刘二丫是真的死了?”宋琰道。
“是与不是,挖开看看!”封尧刚要动手,远处忽然传来十三的声音。
“主子!殿下传来消息,城外知书姑娘那里……出事了!”
“啊?”
只有一句出事了,却没说出了什么事,封尧和宋琰不敢耽搁当即就要赶去。
同一时刻,城内大理寺传来消息,上一次在中北大街庭院被炸毁的通道被清理出来了,有了方向的眉目。
苏子轩不敢耽搁,当即要赶回城内,墓地只好暂时搁置。
封尧和宋琰急匆匆赶到城外,宋琰又是先一步冲进去,抱着萧长宁左看右看,直到确认人真的没事才惴惴不安松开手。
萧长宁说近几日知书姑娘总是睡不踏实,今日从大理寺回来更是说看见了鬼,吓得魂不附体,送知书姑娘回来的人将此事禀告给他,他带人来看了一圈也觉得不太对劲,这才给宋琰和封尧传信。
知书吓得缩在软榻上,一双手死死抱紧自己。
封尧走过去,慢慢坐下,柔声道:“别怕,没事的。”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过去,“喝口水,缓一缓。”
知书如惊弓之鸟般,他刚靠近就忍不住朝后瑟缩,见他坐在原地不动也渐渐放下心来,犹豫半晌接住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恰时,宋琰巡视一圈回来。
“如何?”
宋琰道:“这地方……不太对劲,好像……死过人。”
此话一出,原本就惊慌失措的知书顿时更惊恐了。
“死人成鬼了?”萧长宁问道。
宋琰笑着摇头,“那倒不是,而是……”
“等等!”封尧忽然出声。
顿时,屋内人警觉起来。
“什么人!”
几人循着声音去看,却见屋内一废弃柜子里忽然冲出一个脏兮兮看不清面容的黑影,见他们看来,蒙起脸跑得更快了。
“抓人!”
宋琰一脚关上大门,拎着黑影的后颈衣领将人提起来,那仿佛是个小孩,两条小腿子在空中划拉。
那是一个小魔物,一个年纪尚幼没什么修为的幼年魔物,被抓到的时候浑身颤抖,低着头不敢看人,嘴里不断地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害过人!”
几人对视一眼,封尧蹲在小魔物面前,“哎,小崽子,你在这儿干什么?”
封尧是仙,一眼便能看出眼前的小魔物身上并没有杀孽,反而纯洁得不像个魔,顶多就是周身的怨气有些大,但这些怨气却不像是他的。
小魔物低头不语,似是被吓得不浅。
封尧抬手撤去小魔物周身的屏障,小魔物见状就要逃,却被眼疾手快的封尧一把摁回原地,封尧凑近问道:
“小崽子,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小魔物眼眶里盈润着泪光,可怜兮兮道:“我没有害人,我就是……嗝……就是在这里吸食一点怨气填饱肚子,你们忽然闯进来,我就……”
在小魔物断断续续的叙述里,众人得知因这间屋子怨气重但过于偏僻,所以没有高阶魔物争抢,很多没什么修为的小魔物就会来这里填饱肚子。
封尧了然。
怪不得小魔物身上的怨气和本体排斥,原来不是他自己的,而是这间屋子的。而他们骤然出现吓到小魔物了,这才慌张出逃。
“你们在这里吸了多久了?”封尧问道。
小魔物小声道:“八……2十有**吧。”
闻言,封尧动作微顿,指尖摩挲衣角,眼底神情意味不明。
“这么久?”宋琰震惊道:“这地方哪儿来这么大的怨气,吸了2十有**还有?”
“这个地方死过人,所以比起其他地方怨气大一点,但更多的缘故还是因为活人的争吵和怨怼,时间长了就积攒了很多。”
封尧起身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低头不语,看不清神情。
争吵怨怼而成的怨气吗?
他直起身,原本放在一旁木桌的手随动作而拂动,指尖却忽然传来痛意。
“嘶,什么东西?”封尧收回手就见指尖冒出的血珠,往木桌上一看原来是被翘起的木刺划伤了。
宋琰过来看了一眼,“是翘起的木刺,这件屋子估计很久没住过人了。”
封尧“哦”了一声,萧长宁递过来一条干净的帕子,他笑着道谢后接了、
他正想处理手指的伤口,就忽然听宋琰惊呼一声,“这是什么?是字吗?”
萧长宁离得最近,凑近去看宋琰所指的木桌一处,辨认后道:“好像是……刘?”
此话一出,封尧和宋琰同时一凛,两人立刻去查看屋内其他家具。
封尧摸着椅子上的刻字,“是刘。”
宋琰:“门上也有。”
靠在软榻的知书,“这边也有。”
封尧抿唇,和宋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起一件事。
刘二丫不就姓刘?
按照刘二丫残缺的卷宗显示她家好像就在城外。
封尧看向小魔物,将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另一侧的堂桌上,眼底认真道:“小家伙,你吸食了这里的怨气,识海里应该有这里过往的记忆吧?”
小魔物被封尧认真的神色吓了一跳,但还是点了头,“有,但我没办法幻化出来,我修为太低了。”
“闭眼。”封尧忽然上前,手指点中小魔物的眉心,“放松,将你吸收的怨气引出来。”
小魔物听话地闭上眼睛,一段潜藏在他识海里的记忆片段形成一面光屏,光屏上重现一段属于这间屋舍的记忆。
化境之术。
那是九年前,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在某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回到家,看到自己的父母和媒人坐在家里商讨着要把她卖给一个财主家当小妾。小姑娘不从,被恼羞成怒的父母打到昏迷,昏迷后还被关起来不给饭吃,企图让小姑娘屈服,唯一对她好的奶奶趁父母去地里,偷偷给小姑娘饭吃,却被半途回来的父母发现,两厢争执之下,小姑娘的奶奶被父母推倒在地,不慎磕到了头,当场就没了命。
小魔物的记忆停留在小姑娘发现奶奶的死之后绝望的哭声里。
在画面的最后,出现了一个绣着花样的钱袋子的一角。
封尧看着自画面中一闪而过的钱袋子,眸色一深,却没说话。
这个钱袋子……好像有点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至此,小魔物所吸收的怨气的记忆全部结束。
小魔物重新睁开眼,小声道:“就这些了,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一阵沉默,软榻边忽然传来知书剧烈的咳嗽声,离她最近的萧长宁倒了一杯水过去,饮了两口水的知书的咳嗽声缓了些,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水镜里痛哭流涕的女子道:“是她,竟然是她!”
封尧看了看光屏,又看向知书,问道:“刘二丫,蔺家老爷曾纳过的一房小妾,可对?”
时间、地点、人,都对上了。
“是她,就是她。”知书咳得很厉害,但依旧不停地说:“当初,刘家姑娘被老爷强行纳入府中,小姐不忍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私下悄悄帮衬着,奴婢被小姐派去悄悄送东西给刘家姑娘,因而记得这张脸。”
“后来呢?”
知书:“跑了。”
“跑了?”
“对,跑了。”知书道:“七年前,我家老爷和友人喝多了,二人竟商量互换妾室玩闹,刘家姑娘抵死不从,差点闹到悬梁自尽的程度,小姐不忍心就让我明里暗里给刘家姑娘透露几日后老爷夫人要出门上香家中守备松的事情,果不其然那天刘家姑娘跑了,此后再也不知去向。”
那一年刘二丫十五岁。
封尧不语,忽似有所感,从怀中再次摸出蔺如画的那封信,他将信又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那句“那人已不再是当年的她”。
“知书姑娘,你还记得苏若婈吗?”封尧忽然问道:“试问一句,苏家小姐苏若婈和刘家姑娘刘二丫……关系如何?”
知书回忆半晌,道:“他们二人算是认识,苏家小姐被困的时候,刘家姑娘跟老爷求过一次情。”
“知书姑娘吗,蔺如画同你提过一个叫李唯一的人吗?”宋琰忽然开口道。
知书沉吟半晌,摇头,“并未。”
封尧和宋琰对视一眼,齐齐走出去。
“动机圆回来了,但刘二丫死了,李唯一和蔺如画没有牵扯恩怨,她动手的动机又是什么?”
封尧没说话,正好此时宋琰接到苏子轩的飞鸽传信,看了半晌脸色突变。
“说什么了?”
宋琰:“苏大人说……在中北大街三原坊被疏通的密道里发现了血迹。”
“蔺如画的?”
“八成是,而且不止如此。”宋琰继续道:“虽然密道被炸毁,一时半会儿清理不出来,但那场爆炸太大,苏大人从地面痕迹一路查过去,发现密道往东南方向延伸!”
“东南?”封尧蹙眉半晌,“带地图没?”
“我出门带那玩意儿干嘛?”
萧长宁不知何时踏出屋门,“我记得,我来画。”
顺手从院中的枯树上折了一根枝桠,在地上比划,不过半刻钟的功夫,整个皇城的分布图赫然出现于眼前。
封尧蹲下来看。
中央大街南北走向,位居中央。中北大街偏西侧,同样是南北走向。永兴大街偏东侧,同为南北走向。明安大街靠北却为东西走向。
老者遇见鸣春的地方在明安大街东头,也就是东北角。
蔺如画失踪的庭院在西南角。
庭院密道延伸至东南方向,也就是……
封尧眼眸猛瞪。
永兴大街!
而这个方向的尽头是污水池,而与污水池仅一墙之隔的地方是……
李唯一的家?
“宋琰,污水池……能藏人吗?”
“啊?”宋琰被问糊涂了,想了一会儿道:“听工部的人说好像在建造污水池的时候留了一块空地,万一污水池出现问题,修理的人也好进去,不过那地方除了工部的人基本没人去,味道太大了。”
许久之后,封尧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我心里有一个猜想,需要去验证一下。”
他抬头望天,“或许……刘二丫并没有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