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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陛下,均隶州胭珀府司呈煃红奏章,是否先行批阅?”典文使跪在殿外,他的声音机械平缓,向上张开的手掌持平头顶分毫不差,任是谁看,都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不多时,殿内来人缓缓无声走到他身前,把那只浮雕游龙的梨木平盘接了过去。低声说:“陛下请大人进去。”

他亦步亦趋,刚跨过殿内门槛,远远地便跪下去:“臣章机处典文使曹菁拜见陛下。”

“黎北省的文书,若不是机情紧要,该辰时到达城外官驿,辗转宫内章机处,最迟不过巳时。曹文使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未时三刻。”他瞬间冷汗暴流,轻辩道:“是因这封奏文未经手州省两级查核,所以到达时间不按往常,胭珀府司不授加急漆印,却用了煃红外帖,故臣不敢耽搁。”

“你的同差若遇此事,早午两次递折子赶不上,定会攒到明日再递,权当一层一层规矩呈来上的。你倒好,自己唐突便算了,还卖了胭珀府好大一个人情。”

“陛下恕罪!”他战战兢兢:“臣只是想这般上奏或有原因,并未深想。”

一时寂然无声。

他跪服着,耳鬓欲坠的汗珠愈滚愈大,最终顺着下颚淌下去。他瞪大了眼睛,生怕下一瞬汗渍滴落到青石的砖面上。

曹菁依稀听闻,仅天相年间,因衣冠不整、御前失仪下令仗杀的官员就不下二十个。

他闭上眼,不知罪上加罪会是个什么死法。

敕清殿一切从简,常年无案香。在殿角四处摆着四棵红珠扇,据说气味清凛,又有端庄之貌,为的是提醒近臣官员专心致志,不可应付懈怠。

他想,谁敢啊,一个瞌睡不妨全家就交代进去了。

“你可知道,上一次这般放肆的人,下场如何了?”

殷政骋十七岁顺利即位,自称裔统观圣帝傲视古今,上崇专权,铁腕治下。四次大改革,六次阔疆战争,观圣帝未到而立之年便超越沂朝历代君主实现权利的最顶峰。又经历多年生息巩固,如今沂朝国富力强,帝座之上,甚至再无可掣肘制衡的黑白棋子。

这天下,一滴汗的罪,年年岁岁多如过江之鲫,不算新奇。

他猛地睁开眼,汗并没有滴下来,而是顺着脖子隐匿而消,感受不到了。曹菁听见折子摔落的声音。奏帖外壳用的是硬玉纸,他日日触摸,太过熟悉。

“你看看,有什么想法,提出来。”观圣帝突然说,他端坐在那张简简单单的四方椅上,不怒自威:“敢有一句虚言,曹家往下百年无出头之日。至于你,乱棍打死。”

过云山连绵雾雨。

山脚下一排茅草房,零零碎碎有人前行而来。

霨芸派轻易不入世,只一年一次,在山下碧塘前举办宴席,途来不论贫苦富贵皆可免费品尝。

流水席宴,每人只有一碟点心,一杯蜜水。

吃食特殊药草研制,可强身健体,预防恶疾。这一日山上掌门还会亲自把脉问诊,分文不取,草药一副附方子一张。

太阳一落,霨芸派将撤案归山,过期不候。

延续数百年,因江南各地日渐余裕,山门却长久没落,赴宴者一年一年比一年稀缺。大抵再过几年,死的死没得没,这一批贫苦乡老不力跋涉,就真形同虚设,办不下去了。

“大伯,这是您的。”仰昭灵难得穿了件清肃的衣服,朴素的一点暗纹都没有,窄袖长裤外面套着一件短衫,料子也粗糙。这般才在几位乡野农夫里不那么显眼,如果不去看那张细嫩的脸的话。

他又去收吃过的杯碟,刚要伸手,被抢了先。

“二师兄?”

“嘘。”东门凊稓拉住他,小声问:“师父可有问起我?”

“问了。”他顿了一会:“您可真是好大的架子,不帮着提前准备事宜便罢了,当日还姗姗来迟。我看看,怕骑马张扬一路轻功赶来的吧,气息稍有不稳呐。”

东门凊稓作势要弹他脑门,温声道:“过来看你一眼,一会拜见了师父,我就要再赶路,家里又传了急信,母亲病重,拖不得了。”

“伯母……那你怎么不直接去,明明不顺路的。再说了,又不是非你到场不可。”仰昭灵俊秀的眉毛一皱,有些担忧。

“还不是前几天把你气走了,怕你记恨师兄。”东门笑了一声,变了沉重嘱咐道:“完事我还是要回胭珀的,为着避忌,你不能再去找我,就当从未去过。我会尽量多去仙鸣郡或回山门看望你。”

仰昭灵没想到师兄突然把话挑明,或许已发变故,搭台暗示已经不能让他放心了。他压低声音,防着远处人流,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你真要和那位四殿下走一条路吗?”

“是。”

那口气终于叹出来:“只是,这条路古往今来都难走的很,稍有不慎……我,不放心,谁都不会放心的。”

“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不必操心。”东门凊稓递给他一块双色玉牌:“这是十三院内级信物,若有急事,任何一处带白莲徽牌的店面皆可差遣。记得,不要再到胭珀去。”

“我知道啦。可你的身份早晚藏不住,到那时……”

“我东门的身份一出,不过是把事情摆到台面上而已。只希望那时,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吧。”东门轻轻的拍了下仰昭灵的肩:“我说了,不必操心。你安生当你的仰少爷,走了。”

“替我看望伯母身体,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传信。还有语褚哥哥,上次把他的猫烧掉了毛,不知道还怪不怪我。”仰昭灵故作轻松,眨了眨眼睛。

“嗯。”东门略微笑应道,转身去了。

曹菁掐了一把自己的中指。

是死是活,总得试试才知道。

他直起腰,双手相并,视线落在帝席下方庄肃毅然。“微臣认为,此事并非寻常江湖恩怨,也并非只地方丑闻政事。”

“其一,胭珀虽地形闭塞,与其他城市相隔,但乃黎北省最富裕的均隶州府门,并不是什么穷乡僻壤,如何密不透风。若罪状是真,魁聂臣调任六年之久,无论官员百姓,其间竟没有一次检举揭发,每年交往章机处考核记录,这位司揭虽褒贬不一,却无大的错处。民间凶手又是如何知晓,并找到把柄,让其亲手写下坦白,坦白后却不让其自首定罪,而是直接杀害,实在逻辑不通。”

“其二,文中所言,这位副司揭罗大人因调查不力为由上报朝廷裁决,却故意不走正规程序层层核看,他为官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是为越大僭,极可能判罪。可即便如此,仍旧偷偷上报,他是怕交到州省,会被拦截,此事就此尘封。作为地方官员既有这些顾虑,可见律法所定无论事务大小皆需呈至章机处已经存在裂缝,已经有人开始试探下水了。”

“其三,这位魁司揭入仕二十余年谨小慎微,才从六品吏使,他定然深知但凡有一张状子,他就是死罪。按罗大人所说,其中罪状多为近两年发生,这两年他是得了什么庇护,是州部,还是省会,甚至京都,让他开始藐视中庭,突然长了胆子。”

“如上,此事恐怕牵扯复杂,陛下近年来略宽仁治下,或许已经有地方起了心思,只是尚未真正行动。这凶手所作所为……”

“如何?”观圣帝冷声问。

“回陛下,臣以为凶手所作所为,是公然挑战中庭。魁聂臣乃陛下亲派官员,所意为监督当地官员,可这样的官员却监守自盗,失的是民心。凶手杀人灭口,百姓只会认为凶手大义凛然,为民除害,反而觉得朝廷办事不力,贪腐勾结。魁聂臣该死,但绝不该是这个死法,他应该被押往隆京,经由刑律六处、确察院联合会审,最后由陛下亲自判决昭告天下,这才是名正言顺。”

观圣帝喝了一口茶,沉吟半响:“今年仙鸣郡进贡的露茶格外清香,曹卿尝尝看?来人,赐座。”

曹菁谢了恩,把捉摸不透压进嗓子眼里。

露茶清冽柔和,与江南纤和趋向相同,口齿泛出烟雨怀柔的馥郁。他注意到方才引他进殿的男子,官服下漠然的身姿和传闻中孤傲不群吻合起来。不过,年仅十八的今科状元,在这批学子乃至全国的读书人里可谓云巅一般的人物,若是有机会结交一二,今日也不算白闯这一遭。

“栖星,你怎么看?”

这下可以明目张胆去打量侧席的人了,曹箐把折子交给女官,随着脚步移动,落在那双冷淡的眼睛上。

曲栖星看完,只说:“臣赞同曹文使的看法,只补充一二。这胭珀光是列入吏籍的官员就有四十四位,竟无一人察觉有这样一位贪赃枉法的上司,是他们不敢插手,还是根本没机会接触。他一个小小司揭如此胆大妄为,即便上面有人保他,也该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他们的利益关系是什么呢?还是说,整个黎北省已经脏污了,他们形成了成熟的袒护阵营,也已经有了掩人耳目的办法,可以逃过陛下的眼睛。”

他轻抬下巴,又言:“但这不可能,黎北省百位官员,不乏忠良尽职之人,何况朝廷安插遍及各级,检举制度深入人心,想要做到完美庇护是不存在的。这其中悬疑,恐怕要严查下去,才能明朗。”

他的声音不大,却铿镪顿挫,实在意气风发。

果然是天之骄子啊。

曹箐有些惭愧,人比人气死人,何况自己二十有三,不过担任典文使这一繁杂差事,毫无施展拳脚的机会。人家一入仕却已经侧坐君子席下,与当今圣上探讨国事了,虽无实权,但当今官场,拥有实权不过是把脑袋提在手指尖里,随时任人来取罢了,哪能比上这般殊荣。

此时隆京的连日晴朗。

敕清殿的天窗由东西两处的菱形格子组成,映在地上形成偏移的方框,一旁随身陪侍的女官得了示意略一挥手,便上来两位侍女各拿两条金杆,小心将深幕的帘布拉上了。

殿内暗了一半。

曹箐突然回神,心道好险好险,这命还没保住呢,怎么就神游到攀扯比对上去了。

观圣帝坐在堂上,仿佛深思熟虑,却面无表情,观测不出什么意味来,他半响言道:

“胭珀府可是一位堂堂皇子的居所啊,你们竟一点也不作他想,难道都认为,他不过是个沉迷书画的皇室子弟吗?我听说他的画在隆京都很有名,雅称珺山居士,工笔技艺比这内廷的画师都精湛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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