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丫鬟服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半分仆从的卑微感，反而透着一股渊渟岳峙、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让几个想过来搭话的群演都望而却步。
“武指！武指呢？给那个新来的小丫鬟说说待会儿的打戏！”张副导拿着大喇叭吆喝。
一个留着板寸、肌肉虬结、穿着迷彩背心的壮汉应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两把道具长刀。他是剧组的武术指导之一，姓王。
“小姑娘，就是你演丫鬟甲是吧？”王武指上下打量了灼华几眼，看她身形单薄，又是生面孔，语气带着点程式化的敷衍，“待会儿这场戏，是你保护主子突围，被三个蒙面刺客围攻。动作很简单，我教你几个基本架势。”
他把一把道具刀塞到灼华手里：“来，握紧！刀要稳！眼神要凶！像这样！”他自己摆了个大开大合的劈砍姿势，虎虎生风。
灼华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道具刀，没说话。
王武指看她没反应，以为她紧张，又耐着性子示范：“看到没？敌人从左边砍过来，你就这样格挡！然后顺势一个扫堂腿！记住，动作要快！要狠！要有气势！吊威亚的时候，腰腹要用力……”
他开始详细讲解动作分解，还叫来三个扮演刺客的武行配合演示。
“挡！扫！劈！对！连贯起来！再来一遍！”王武指喊得中气十足。
三个武行配合着，动作标准但略显套路化，你来我往打得热闹。
灼华抱着刀，安静地看着，眼神平静无波。
王武指示范讲解了好几分钟，口干舌燥，转头看灼华：“怎么样？小姑娘，看懂了吗？来，你试试！”
灼华这才动了。她没像王武指那样摆开架势，只是随意地提刀上前一步，站到了三个武行对面。那三个武行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见是个纤细的小姑娘，眼神里多少带了点轻视。
“Action！”旁边负责打戏的副导演喊了一声。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三个武行按照设计好的套路，同时低喝一声，挥刀从三个方向朝灼华攻来！动作迅猛，带起风声！
王武指刚要喊“挡左边！”，眼前发生的一幕却让他瞬间失声！
只见灼华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没有大开大合的格挡，没有夸张的闪避。她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模糊的玄色影子！
太快了！
快得超出了人眼捕捉的极限！
她手中的道具长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极其简洁、近乎完美的弧线！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精准得如同用尺子量过！
叮！叮！叮！
三声清脆得如同玉磬相击的金属碰撞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三个武行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顺着刀身传来，虎口剧震！
他们那气势汹汹劈砍过去的刀，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被一股巧妙的、带着螺旋般柔劲的力量瞬间带偏、卸开！三把刀不受控制地互相磕碰在一起，发出“铛啷啷”的乱响！
而灼华的身影，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如同鬼魅般从三人因力道失控而露出的微小缝隙中，轻描淡写地穿了过去！
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反手将刀背在身后，脚步轻盈地落在了包围圈之外三步远的地方。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仿佛不是在拍戏，而是真正闲庭信步般穿过了一片飘落的树叶。
风止。
人定。
整个摄影棚，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导演、副导演、摄像、灯光，还是旁边围观的演员、群演，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眼睛瞪得滚圆，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那三个出手的武行更是如同石化！他们保持着武器互相磕碰的滑稽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感觉刀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然后……就互相撞上了？那女孩人呢？
王武指手里的对讲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场中那个随意站定的玄色身影，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这根本不是他教的那些花架子！这速度！这精准度！这举重若轻的力道控制！这他妈的……是真正的高手！不，是高手中的高手！他刚才居然还在教人家怎么摆架势？！
导演猛地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椅子都顾不上扶。
他死死盯着回放的小屏幕，刚才那电光火石、超越常人理解的画面被清晰地捕捉了下来！流畅！凌厉！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美感！比他看过的任何顶级武打设计都要震撼百倍！
“卡！卡！卡！”
导演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破音，他挥舞着手臂，脸色涨红，眼睛却亮得吓人，像发现了绝世宝藏，“灼华！灼华姑娘！刚才那个！刚才那个动作！你是怎么做到的？！再来一遍！不！就按你刚才那样！完美！太完美了！”
整个片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瞬间沸腾了！
“我的天！我眼花了吗？！”
“太快了！根本看不清！”
“三个大老爷们，被她一刀就……带歪了？”
“这身手……是特效吧？！”
“太帅了！帅炸了！！”
“武指脸都绿了……”
嗡嗡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整个摄影棚。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场中那个依旧抱着道具长刀、神色淡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开几片落叶的绿衣少女身上。
震惊！崇拜！难以置信！
陆骁站在角落里，手里捏着剧本，同样目瞪口呆。
他知道灼华厉害，知道她非人，可亲眼看到她以这种凡人武学的形式、却又完全超越凡人极限的方式出手，那种视觉和认知上的双重冲击，依旧让他心跳如擂鼓！
他看着场中被万众瞩目的灼华，看着她那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无尽力量的身影，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自豪、悸动和更深沉情愫的感觉，悄然在心尖蔓延开来，酸酸涨涨的。
灼华在一片喧哗和灼热的目光中，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觉得有点吵。她抬眼，目光越过激动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陆骁。
四目相对。
陆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猛地一缩，随即又剧烈地跳动起来，比刚才看打戏时跳得更快，更乱。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剧本，指节微微发白。
灼华看着他有些慌乱又亮得惊人的眼神，那点被打扰的不耐悄然散去。她几不可察地撇了下嘴角，像是在嫌弃这凡尘的喧嚣，但那眼神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愉悦？
她收回目光，随手将道具长刀往旁边的兵器架上一插，刀身入木三分，发出“笃”的一声轻响，如同给这场沸腾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她迈开脚步，径直朝着陆骁的方向走去。
A组3号棚里的沸腾喧嚣，在灼华那随手一插、刀身入木三分的“笃”声里，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包括激动得快要原地起飞的导演，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更加灼热的目光追随着那道玄色的身影。
灼华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角落里的陆骁。她脚步不快，所过之处，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通道，如同摩西分海。
陆骁还沉浸在刚才那超越认知的震撼画面里，手里捏着的“翠羽”丫鬟剧本都快被他攥出水了。看着灼华一步步走近，他只觉得心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尤其是当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时。
“紧…紧张？”灼华在他面前站定，目光扫过他手里皱巴巴的剧本，随口问道。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周围所有的背景噪音。
陆骁猛地回神，赶紧摇头，又觉得不对，用力点头，语无伦次：“有…有点！不是，主要是…你刚才太…太厉害了！”他压低声音，琉璃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崇拜和尚未平复的激动，像落满了细碎的星光。
灼华看着他这副样子，几不可察地扬了下眉梢。活了十几万年，被敬畏、被恐惧、被膜拜的眼神她见得太多，早已麻木。
可陆骁这种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的惊叹和崇拜，像小动物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你的手，带着点笨拙的真诚，倒是……有点新鲜。心头那点微痒的感觉，又悄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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