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那帮杂鱼,沈昭明才后知后觉——他被天衍结结实实坑了一把。
谢临在这里死了几十年,八方酒店的股份早被各方势力啃得骨头都不剩。
突然冒出一个顶着他名号的SVIP招摇过市,接管酒店的人只要脑子没泡,第一反应绝对是抓人。
被全城通缉的几个小时里,沈昭明没闲着。
先改头换面,换了张脸和一身行头,又溜回酒店捞走小伯恩山,最后伪造了通行证,打算制造点混乱趁乱溜走。
可惜,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根本是座早被遗忘的死城。
与外界隔绝数百年的高墙坚不可摧,横亘前方,彻底断了去路。
他之前在城门摆摊见到的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不过是在重复他自己此刻的徒劳——低成本地违规,象征性地挣扎一下。
出路没了,情报为零。
沈昭明现在急需一个向导。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谢临和天衍依旧死一样沉寂,怎么都联系不上。
通缉令挂在头上,身边只有一只除了卖萌一无是处的狗子,兜里比脸还干净……
这开局这配置,换个人来大概只想删号重练。
但他是谁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沈道长、沈大忽悠。
只要声带还能振动,就没有他忽悠不了的人。
他带着小伯,小心翼翼避开搜捕队。
待到夜色浓稠,万籁俱寂,趁守夜人打盹,他又悄无声息地摸回了八方酒店。
第一站,是后厨。
这地儿偏僻,只要躲开巡夜,基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于是,一人一狗就在这里翻箱倒柜。填饱了肚子,再搜刮一切能用的物资,东拼西凑,总算备齐了第二天需要的行头。
清晨。
店小二揉着惺忪睡眼,像往常一样准备开工。门把手上明显易位了的抹布还没让他警觉,直到踏进大堂——
眼前一片狼藉,宛如洗劫。
凄厉的惨叫划破清晨的宁静:“招贼了——!”
主管闻声赶来,差点以为闹了鬼。
等看清现场,觉得闹鬼也挺好,至少不用赔钱。
而罪魁祸首沈昭明,早已占据最佳观赏位,心满意足地看着这家黑店人仰马翻。
有仇当场报,隔夜都嫌太晚。
“算命一条街”果然名不虚传,热闹非凡。
沈昭明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动动嘴皮子,收入竟数倍于之前在城门“讨口”。更重要的是,这里信息流通极快,简直就是躲避通缉、打探消息的风水宝地。
以防认出,他刻意扮老:一缕薄须,一身素袍,配上那张他随手捏出来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假脸。
这身行头不仅成功骗过搜查队,还意外吸引了一长串客人。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时,沈昭明端坐四方凳,指尖轻捋假须,缓声道:“今日有缘,赠君一言:清风明月常相伴,心宽无处不桃源。”
对方十分吃这套文绉绉的调调,离去时还转身作揖。
沈昭明也是个爱演的,就一直维持着那副随时能羽化登仙的超然姿态,直到对方身影消失。
确认无人关注后,他迅速收摊,带着小伯再次隐入阴影。
虽改头换面,但这张脸在公民数据库里根本不存在,若碰上例行严查,难免露馅。
必须尽快找到安全区!
万幸他方向感不错,按照他打听来的路线,没绕什么弯路便抵达了目的地——黑市。
与其他地方不一样,黑市是三不管地带。
这里什么都能交易,什么也都可以被交易,但能不能买到想要的,全凭本事。
因为这里没有时间限制,黑市也就成了黑户和通缉犯们难得的栖身之所,沈昭明即将成为其中一员。
黑市与城区的分界毫不起眼,是间破败的小卖部,隐匿于喧嚣街区,存在感几乎为零,颇有点“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沈昭明能找到这,纯靠数门牌号。
这店的陈设杂乱,商品无论贵贱都随意堆放,蒙着薄灰。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拿着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拂着灰尘。
沈昭明递上一沓钞票。
那人眼皮都懒得抬:“入场费放柜台。随便挑样东西当信物,就能进去。”
这里东西又多又杂,从黄金宝石、有价无市的古籍字画,到街边捡的破烂,甚至商品上那层没拂净的薄灰,都能当作信物。
沈昭明边听注意事项边挑选。
他不看重价值,只看眼缘。
转了一圈,目光落在一枚黑不溜秋的小石子上。
登记完信物,他等着被引入黑市,却被告知:“一人一信物。”
那年轻人似乎不在乎少收一份入场费,依旧慢条斯理地掸着灰。
沈昭明心下诧异:这人什么来头?竟能看破他给小伯施的隐身术?
事有轻重,他现在也没时间深究,让小伯自己挑。
软软的、粉粉的小爪子一拍,选定了一个粉嫩柔软的毛绒兔玩偶。
嗯……他主人不会是个小姑娘吧。
拿起玩偶那刻,沈昭明后悔了。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得填完。
他面无表情地收好自己的小石子,再面无表情地抱着这只快比他头还大的粉兔子,仙风道骨的形象碎了一地。
进入黑市有两种方式:在棺材里睡一觉,或被暂时剥夺五感,由引路人带入。
沈昭明选了第一种。
引路人焚上香,让他躺进棺材,随即跳起一段诡谲的舞蹈。配合着奇异的音乐,沈昭明眼皮越来越沉,很快昏睡过去。
还好棺材够大,不用狗压人身。
他是被门外震天的喧嚣吵醒的。
不知引路人焚的什么香,醒来后脑仁剧痛,像被摇匀过一般昏沉。
确认小伯的隐身符依旧有效,他推开房门——声浪如海啸般扑面而来,比演唱会现场还狂热。
黑色的雪纷纷扬扬落下。
推开门入目便是一座古朴与现代交织的微缩城市,无数人在各个角落疯狂狂欢。
光怪陆离的霓虹闪烁,掩盖了更多不断坠落的血腥,奇诡的城池与极端的悲喜交融,缝合出这幕荒诞绝伦的闹剧。
这景象牢牢吸住了沈昭明。
他不自觉走到廊道栏墙边,贪婪地俯瞰。
旁边一哥们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赌输了想不开,凑过来安慰:“风水轮流转没听过?今天霉穿地心,明天就鸿运当头!现在去死,连翻盘机会都没了哦。”
沈昭明被拉回现实,一脸莫名。
有病?我看风景看得好好的,什么死不死的?
“你谁?”
他迅速与这陌生大叔拉开距离,生怕再遇上一个谢临款精神病。
对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试探问:“新来的?”
沈昭明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想死?”
方明觉此刻确定了,这酸儒打扮的家伙就是个菜鸟。
他指了指楼下:“那些,都是押错注,输光了全部家当的人。”
沈昭明向下望去。
暗红的鲜血在迷离灯光下不再刺目,反成了霓虹的点缀。若不细看,会以为楼下忙碌的机器人只是在处理普通垃圾。
忽的,一张名片闯入他的视线。
“方明觉。在赌场报我名字,能解决很多麻烦。”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市侩,“当然,这个得到位。”
他搓了搓手指。
沈昭明推开他的手,斩钉截铁:“不必。”转身欲回房。
方明觉也不恼。
他看人一向很准,直觉告诉他这书生有点意思,不像寻常赌徒。
他腿长,两步追上,笑着将名片塞进沈昭明衣袋:“别急着拒人千里。真遇事,有个通讯密钥传音也快些。”
他在黑市赌场混迹多年,对自己眼光一向自信。
这次,他觉得或许撞大运,碰上条能掀翻桌子的过江猛龙。
门外的喧嚣来得猛,去得也快。
那场罕见的黑雪一停,世界就安静了大半。
沈昭明超负荷运转数日的大脑,终于得以喘息片刻,他急需理清思绪。
黑市没有天空,只有几点人造星光,孤零零缀在单调的黑色穹顶,沈昭明却看得出神。
这纯粹的黑暗成了绝佳的幕布,记忆中的画面开始走马灯般浮现。
追踪溯源,异常始于谢临的沉默。
而谢临的“失踪”,恰始于遇见这只伯恩山。
虽然狗子可爱,在污染区难以独活,但他沈昭明绝非爱心泛滥到会无微不至照顾陌生狗崽的人。
要知道,正常人踏入污染区,多少会被影响,体现在他身上就是能量流失,所以他极力避免在此使用术法。
可遇见这狗后,他竟破天荒耗费大量精力给它设结界、画隔音符和隐身符……现在想来,当时决策完全不合逻辑,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判断。
沈昭明盯着小伯,试图找出它非正常生物的破绽。
狗子却以为要玩,欢快地摇着尾巴扑上来。
还好没成年,不然他的腰非得罢工好几天。
在小伯扑进怀里的瞬间,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
难道……这家伙就是谢临要找的记忆?
细细想来,诸多细节吻合。
谢临在卿漪的意识空间说过,沈昭明能吸引他的记忆,所以才拜托他寻找。而谢临,恰是在狗子出现后失联的。
该不会是记忆体量太大,他那点脑容量不够处理,正宕机消化中???
现在人也找不到,沈昭明只能抱着这只“记忆嫌疑狗”自言自语:“你要真是谢临的记忆,就叫一声……算了,还是吐两下舌头吧,免得暴露。”
小伯听不懂,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人类情绪低落。
它依稀记得妈妈说过,伙伴不开心时要帮忙舔毛,毛毛干净了,心情就好了。
于是,它开始认真给人类伙伴“舔毛”。
沈昭明猛地感觉到头上一阵湿漉漉的热情,手忙脚乱地把这坨热情的毛绒团子扒拉下去。
狗子圆溜溜的眼睛里瞬间蓄满委屈:哼!不理你了!
沈昭明则急着找湿抹布,试图擦掉头发上那挥之不去的口水味。
鉴定完毕:是只傻狗!纯的!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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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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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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