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明回到房间，借口补觉在床上窝了大半天。
那枚看袖扣在他指间被翻来覆去地研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才不得不挪下床，打算去客厅找点吃的。
突然，方明觉的声音毫无征兆地闯入他耳中，仿佛贴着他耳廓低语：
“再磨蹭，菜可都凉透了。”
沈昭明脚步猛地一顿，硬生生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疑问。
从房间到餐桌的短短一段路，他的目光如同黏在了方明觉身上，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丝可能泄露的暗示。
可惜，方明觉只是旁若无人地吃着饭，姿态悠闲得像在自家后院晒太阳。
“别盯了，试着用你的意念操控那枚袖扣。”方明觉的声音再次隔空传来。
沈昭明集中精神，依言尝试。
起初并无异样，但很快，那袖扣竟真的在他掌心微微发热，一道极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能量波动在他与方明觉之间建立起来。
“好神奇！”他忍不住低叹，这感觉难以言喻。
灵链构建的信道很消耗精力，方明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任务，“吃完饭赶紧去休息，今晚越狱。”
饭后，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沈昭明回到床上，这次是真的打算休息。
他素来自诩身体素质强悍，当年在协会被往死里操练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沾床就昏睡过去的状况。
难道真是被那灵链信道抽干了精力？
这是沉入黑暗前，他脑海里最后的模糊念头。
……
再次恢复意识，是被方明觉略显急促地摇醒。
“守卫解决了，快！我们去赌场！”
沈昭明挣扎着坐起，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肌肉酸软无力，甚至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艰难。
他忍不住怀疑，方明觉是不是趁他睡着时偷偷揍了他一顿。
方明觉也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原本以为是认床没睡好，可那虚浮踉跄的脚步明显不对劲。
他一把将沈昭明按回客厅沙发：“你怎么了？”
沈昭明瘫在沙发上，声音有气无力，像条离水的鱼，“我感觉…精力在不停流失…”
构建信道会消耗精力，但绝不至于到这种近乎被抽干的程度……方明觉眉头紧锁，目光猛地落在沈昭明颈间——那根林时语命人给他戴上的灵链！
谢临也联系不上…他拼命回想谢临上次失联是什么情况…
靠！
林时语那个疯女人，难道想重做那次实验？！
麻绳专挑细处断，霉运专找倒霉蛋。
一个队友生死未卜等着去救，另一个几乎丧失战斗力，而自己个通缉犯，现在连赌场顶楼实验室的门都摸不进去。
这场仗，还没开始打，似乎就已经输了。
此时，赌场顶楼实验室。
林时语将一面光幕投屏到被禁锢的谢临面前。
画面中，正是方明觉解决掉门外守卫，以及两人此刻瘫倒在客厅沙发上的情景。
“要不要打个赌？”
林时语指尖优雅地抚过操作台上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声音带笑，“如果他们老实地待在房子里，我就不按。如果他们踏出房门一步…我就按下它。”
她脸上甚至挤出一丝堪称“真诚”的表情。
若非早知道她是什么货色，谢临几乎都要信了。
见谢临沉默以对，林时语自顾自地笑了，仿佛得到了默许。
当然，无论那两人出不出门，这个按钮，她迟早都会按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监控画面里，沙发上的两人如同两尊凝固的蜡像，一动不动。
十分钟过去……
林时语发现了不对劲，连忙传讯管家带人查看乱码阵。
管家传讯汇报的情况和她想的差不多，房间内空无一人，外面的防御阵法也无了。
“好啊…真是好得很！”
林时语气得笑出声，咬牙切齿，再无顾忌，发泄般狠狠拍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那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困住谢临的数据牢笼应声碎裂，迸裂成无数闪烁的数据碎片。这些碎片在空中疯狂旋转、重组，最终化作漫天幽绿色的荧光，如同嗜血的萤火虫，猛地扑向谢临！
谢临的身体被点点绿光覆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有无数看不见的微小虫豸正在疯狂啃噬他的数据核心，又痛又痒，偏偏身体被彻底禁锢，连挣扎都做不到。
【数据解构进度：5%】
谢临眼中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的防火墙密钥…她怎么可能破译？！
林时语很满意他脸上的震惊，甚至没等到他发问，便迫不及待地炫耀：“用他们一年算力换你这副表情，物超所值。”
看她那轻飘飘的语气，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你…！”谢临想谴责她无耻的行径，却发现任何词汇在此刻的恶行面前都显得苍白，只能死死盯着她。
那可是数十万居民的灵魂解构出来的算力，她怎么下得去手！
忽地，前程这种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飞速掠过，许多曾被忽略的细节鬼使神差地串联起来。
谢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当年的真相，问她：“当年的实验参数…是不是你修改的。”
“噗——”林时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们伟大的谢工，现在才想明白吗？”她笑得越发张扬得意。
“……”
谢临迅速压下所有情绪，静静看着她，试图从她口中套出更多线索。
林时语在等。
直到屏幕上一道飞讯传来——【沈昭明生命信号已消失】。
“好了，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沈昭明的死讯彻底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把如何瞒天过海骗过天衍立项，如何策划那场爆炸，如何骗取立川区居民的信任，又如何利用实验数据把谢临骗来……桩桩件件，全都和盘托出。
这些事，但凡谢临当初多一分警惕，都不至于酿成今日之祸。
归根到底，是他过于相信研究院的同袍，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光幕上的进度条进行到99%。
最多三十秒，谢临就彻底绞成乱码。
他也接受了现实，开始下次轮回的补救方向。
“咻——！”一枚铜钱破空而来，直奔林时语面门。
林时语反应极快，迅速侧身闪避。
铜钱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切断几缕发丝，深深钉入身后的金属墙壁。
她惊魂未定地抬眼，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然收缩：“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沈昭明站在实验室门口，慢条斯理地撸着怀中小伯毛茸茸的脑袋，另一只手拎着那根原本锁在他脖子上的灵链，笑着将它扔回给林时语。
“的确是死了。不过是它。”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解灵链！”
沈昭明压根不理会她，反手弹出一枚铜钱打在啃噬谢临的赛博小虫上。
光幕上的进度条终于停在了。
“好险！”方明觉的声音从沈昭明身后传来，他长舒一口气，“我的尾款差点就没了！”
谢临近乎透明的身体虚弱地瘫倒在实验台上，方明觉正要上前查看，一个毛茸茸的黑影却比他更快。
小伯挣脱沈昭明的怀抱，撺上实验台，借力一蹬，带着前所未有的凶悍气势，直扑林时语。
它一改往日温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疯了一样扑咬过去。
林时语虽惊但不乱，抬腿便踢向它柔软的腹部。
小伯哀鸣一声，被踹得倒飞出去。还好沈昭明接住了，才避免撞上坚硬的实验台。
即便如此，它仍不知疼痛般，在沈昭明怀里拼命挣扎，朝着林时语的方向狂吠不止，眼中是纯粹的仇恨。
沈昭明不明所以，只能尽力安抚。
终于缓过一口气的谢临低声道：“…把它抱过来。”
沈昭明依言照做。说也奇怪，一到谢临身边，狂躁的小伯立刻安静了下来。
谢临用半透明的手轻轻抚摸它的头，声音虚弱却清晰：“我理解你们的愤怒…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借我点算力，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喔呜~”小伯恩山哼唧了一声，用脑袋蹭谢临手心。
淡金色的光芒自小伯身上流淌而出，逐渐包裹住谢临，在昏暗的实验室里温暖而耀眼。
直到金光完全笼罩，谢临才勉强恢复了与天衍的微弱连接。
沈昭明总觉得，小伯那声哼唧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委屈，大眼睛水汪汪的，看得人心头发紧。他顺毛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谢临凝神，让天衍销毁这里所有数据。
很快，实验室内所有终端、服务器，无论是否在运行，屏幕被强制亮起，弹出同一个窗口——
【数据销毁进度：1%】
这些数据是林时语费尽心机、耗尽无数算力才搜集来的，是她链接元宇宙、实现所谓“永生”的最后凭依.
看着满屏的销毁进度，她彻底疯了似的扑到操作台前，双手狂乱地拍打着每一个能触碰到的按键，试图终止这过程。
可惜，最高权限依旧易主了。
不知从何时起，“元宇宙永生”的传说便开始在各界悄然流传。
起初，人们嗤之以鼻，视之为新型骗局。
直到某年新年庆典，一个自称来自“上一文明纪元”的神秘人，那个特殊的日子留下了一份加密文件和一串密钥，随即消失于天际。
文件需要密码，密钥却并非密码。
正当世人困惑之际，有人说这串密钥能激活前文明科技遗产“天衍”。
然而，天衍只能激活一次，失败的代价堪比数十枚核弹同时引爆，以此数十年来无人敢尝试。
当时还籍籍无名的谢临，提出了一个风险转化方案，并独立设计了 “核能防御转化机制”，声称即便失败也足以解决联盟二十年的能源危机。
至此，才有人愿意为他担保。
最终，谢临成功激活天衍，一跃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研究院院长，万千荣耀与资源加身。
却也因年少成名，未能及时察觉周围悄然变化的立场与涌动的暗流，最终倒在了那场“意外”的爆炸中。
在神秘人留下的文件中，记录了前文明几个不成熟的自救方案。可惜，信息残缺不全。
根据文件内容，现在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接入元宇宙，成为数字生命以求永生；另一派则想修改世界底层代码，延续人类文明。
而这两派分别对应着航空署和谢临所在的研究院。
之前谢临一直在查研究院的人，压根没往航空署那边想，他也是在这些数据中看到几串熟悉的乱码才有了新的猜想。
难道触发灭世代码的是元宇宙的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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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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