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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逆命之罚

雪国至高禁地——观星台,孤悬于万丈冰峰之巅,仿佛已刺入冰冷死寂的星河。这里是连风雪都不敢侵扰的净土,唯有亘古的星辰,以漠然的目光俯视众生。

帝木孤身立于台心。

繁复庄重的银色祭司长袍取代了平日的素白,宽大袖摆上古老的冰族符文在无声流淌的星辉中幽幽闪烁,映亮他半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那双银眸深处,翻滚着虔诚、疯狂、决绝,以及一丝被完美压抑的、对苍穹伟力的敬畏。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窃取天机,篡改星轨。

这是渎神之罪,逆命之罚,万死难赎。

但他别无选择。

联姻的进程如同命运的绞索,一日紧过一日。火离眼中不容置疑的执念,冰洛发间那枚刺眼的火纹簪,以及她偶尔流露出的、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细微悸动……这一切都在他心中燃起焚心蚀骨的焦灼。

必须在她被彻底带离之前,斩断一切枷锁,将她永锢于绝对安全的王座之上——由他亲手打造的、只属于他一人的王座。

他缓缓抬起双手,指尖苍白如冰。无需利刃,他并指如刀,在腕间轻轻一划——

蕴含着庞大灵力的、泛着淡银光泽的血液涌出,并未滴落,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悬浮而起,精准地渗入脚下观星台密布的古老符文之中。

“以吾之血,唤汝之名;以吾之灵,乞汝之听……”

低沉古老的咒文自他唇间流淌而出,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天星辰为之震颤!

霎时间,整座观星台轰鸣起来!

地面上,沉寂了万年的符文次第亮起,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一道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撕裂沉沉的夜幕!夜空中的星辰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而下,在他头顶咫尺之处汇聚、奔流,形成一条璀璨夺目、却又冰冷彻骨的星河!

这并非真实的河流,而是命运的显化。

无数星辰在其中沉浮、碰撞、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转,织就一张笼罩众生的巨网。其中,两颗主星尤为耀眼——一颗冰蓝清冷,一颗炽烈如焰。它们之间,一道明亮而坚韧的光线正在缓缓交织、靠近……

那便是冰洛与火离的联姻之轨!

帝木银眸死死盯着那道正在成型的姻缘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化为冰冷的疯狂。

他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扭曲、充满禁忌意味的印契,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化作两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探入那条璀璨的命运星河之中!

“断!”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额角青筋暴起!那两只无形巨手死死攥住冰洛与火离之间的姻缘线,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疯狂地撕扯、扭曲、剥离!

星河瞬间沸腾!

星辰的光芒变得混乱而狂暴,发出一种只有灵魂才能感知的、尖锐刺耳的嘶鸣!那是天道被触怒的咆哮!

轰——!!!

一股无可抗拒的、源自规则本身的恐怖反噬之力,沿着那无形的联系,轰然降临在帝木身上!

他身体剧烈地一震,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溅落在冰冷的台面上,竟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

与此同时——

他那一头宛若月华流泻的银白长发,自发梢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光泽,变得灰暗、枯槁,如同被烈焰焚过又冻结的荒草,颓然披散下来!他光滑的皮肤迅速失去血色与弹性,变得透明而松弛,细微的皱纹爬上眼角与唇边。一种深入骨髓、侵蚀灵魂的极致疲惫感瞬间将他淹没,仿佛生命的烛火在风中急剧摇曳,已燃过大半。

刹那芳华,顷刻枯槁。

星轨,已被强行改写。联姻的线被硬生生扯断、模糊,代表冰洛的那颗星,被他以莫大伟力,艰难地推向了另一颗象征着雪国至高王权的、孤独而寒冷的星位附近。

然而,天道亘古。逆命而行,必遭天谴。这诅咒不仅针对施术者,更会波及新命运的核心——冰洛。

帝木剧烈地喘息着,用枯槁的手背擦去唇边血迹,那双银眸却亮得骇人,里面是偏执的火焰在燃烧。

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去感受一下自身生命的急剧流逝。

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精纯至极的冰寒神力,然后,毫无犹豫地、精准地、猛地刺入自己的右眼眼眶!

“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他喉间溢出。剧烈的痛楚几乎让他晕厥,但他凭借难以想象的意志力硬生生扛住。

手指抽出,带出一颗完整的、还残留着体温与银芒的眼珠。

他看也没看那犹自滴着血的空洞眼眶,左手掌心腾起一团纯净冰冷的火焰,将右眼置于其上灼烧、炼化。血肉消融,杂质剔除,最后只剩下一枚剔透如冰、内部却封存着一缕不息银芒的宝石,幽幽闪烁。

他取过早已备好的秘银链坠,小心翼翼地将这枚以眼珠炼化的宝石镶嵌其上。

一条散发着神圣而诡异气息的冰晶项链,于此诞生。

以此眼为盾,护你永世安宁。

他心中默念。这项链将能替她承受绝大部分天谴的反噬。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拖着残破枯槁的身躯,握着那枚犹带体温和血腥气的项链,一步步走下观星台,走向那座能映照人心的镜冰渊。

渊面如镜,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的模样:苍白如鬼,右眼是一个空洞的血窟窿,左眼却燃烧着骇人的狂热,灰白枯槁的长发凌乱披散,仿佛从地狱爬回的殉道者。

他凝视着渊中倒影,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冰洛未来的容颜。

“看吧……”他对着渊中幻影,嘶哑低语,声音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我将为你……夺取这永恒的王座……”

“从此……再无风雪能侵扰你……再无旁人……能带走你……”

他紧紧攥住那枚冰晶项链,仿佛攥住了唯一的救赎,亦或是最后的疯狂。转身,步履蹒跚却坚定不移地融入山下更浓重的风雪之中。

一场由他亲手掀起的、旨在偷天换日的风暴,已然拉开了猩红的序幕。

以银发成雪为筹,剜目凝晶为盾,窃星换命逆天行,孤注一掷奉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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