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川把云逸辰的手轻轻拢在掌心,额头抵着交握的手上,像只找到依靠的小兽般蜷在床边。他实在太累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困意便汹涌而来,没一会儿就阖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连带着握着云逸辰的手也松了些力道。
不知过了多久,云逸辰被右腿传来的一阵刺痛惊醒。那痛感不算尖锐,却带着火烧火燎的麻意,顺着小腿往上爬,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皮肤下游走。他动了动脚趾,皱了皱眉——比起刚才清创时那撕心裂肺的疼,这点不适确实算不了什么,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床边。宋安川还趴在他手上睡着,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柔软的发顶上,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看着竟有几分乖巧。云逸辰的心像是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唇角不由自主地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抬起没被握住的那只手,输液针留下的针孔还微微发疼,可他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蝴蝶,指尖轻轻拂过宋安川柔软的发丝,顺着发尾滑到他的耳后。小孩似乎被这触感惊扰,在梦里轻轻哼唧了一声,往他手边蹭了蹭,像只贪暖的小猫。
云逸辰失笑,收回手时动作更轻了些。他望着宋安川恬静的睡颜,心里那点残留的痛感仿佛都被这画面抚平了——刚才受的那些罪,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云逸辰就那样静静望着宋安川的睡颜,目光温柔得像一汪浸了月光的湖水,连带着眼底尚未褪去的疲惫都染上了暖意。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拂过他发丝的柔软触感,心里那片被疼痛搅乱的褶皱,仿佛都被这安稳的睡颜熨帖平整了。
可这份平静没持续多久,一个念头突然像冰锥般刺破了温情——那个纵火犯还没抓到。
昨天那场火光冲天的混乱瞬间猛地撞进脑海: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灼热的气浪燎着皮肤,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宋安川死死护在身下,从火场里连滚带爬地冲出来。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若不是他拼死把小孩往安全的地方推……今天躺在病床上承受这一切的,恐怕就是宋安川了,甚至可能更糟。
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云逸辰的眉头一点点蹙紧,眼底的温柔被冷意取代。对方敢在那种地方动手,显然是有备而来,谁知道会不会再次犯案?他们现在就像蒙着眼睛站在悬崖边,完全不知道危险会从哪个方向扑过来,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浑身发紧。
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手臂和腰部缠着厚厚的纱布,稍微动一下都牵扯着疼,连走路都得借力,根本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累赘。这样的他,怎么保护宋安川?万一对方的目标根本就是小孩,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怕是连挡在他身前都做不到。
焦虑像藤蔓般缠上心脏,越收越紧。云逸辰低头看着宋安川恬静的睡颜,小孩的睫毛还带着点湿意,显然是白天哭过。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指尖轻轻碰了碰宋安川的脸颊——无论如何,绝不能再让他受到半分伤害。这个念头在心里扎得又深又牢,几乎成了支撑他熬过疼痛的另一种力量。
宋安川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被阳光惊扰的蝶翼,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人,对上云逸辰那双带着暖意的眼睛时,他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云哥,你感觉怎么样?什么时候醒的?”
云逸辰抬手,指腹轻轻蹭了蹭他眼下的淡青,笑意温柔:“我还好,止痛水压住了疼。醒了有一会儿了,看你睡得沉,没舍得叫你。”尾音带着惯常的亲昵,“宝贝。”
他借着床头的助力,慢慢坐起身,动作间牵扯到伤口,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没吭声。随即伸出手臂,轻轻将宋安川拉入怀里,让他靠在自己没受伤的一侧。怀里的人带着温热的体温,软软的,像只温顺的猫。云逸辰收紧手臂,感受着这份真实的存在,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稍稍落地。
“宝贝,”他低头,下巴抵在宋安川发顶,声音低沉而认真,“我给你找几个保镖吧,让他们跟着你,这样你能更安全点。”
宋安川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把脸往他颈窝埋得更深些,声音闷闷的:“不用了,哥。我就在你身边,哪都不去,这样最安全。”
云逸辰失笑,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指尖划过布料下微微颤抖的脊背:“听话。我不可能一直把你锁在身边,那样对你不公平。你有自己的事要做,要出去见人,要过正常的生活。带上保镖,让他们跟着你,不用离太近,远远护着就好,这样我才能放心。”
他顿了顿,声音里的轻松一点点褪去,染上难以掩饰的无力。“那个犯人还没抓到,谁知道他会不会再来……可偏偏这个时候,我是这副样子。”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臂,连抬起来都费劲,“我现在连站起来都费劲,还怎么站在你身前,替你挡住那些伤害?”
最后那句话,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像是有根针轻轻刺破了他所有的强硬,露出底下藏着的恐慌。他从来没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宋安川听得心里又酸又软,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他抬起头,伸手捧住云逸辰的脸,指腹轻轻擦过他紧抿的唇:“哥,云哥,你已经保护得很好了,真的。”从火场里把他护在身下的是他,忍着剧痛也要把他推开的是他,现在明明自己最疼,却还在担心他的安全。
“而且,”他凑近了些,额头抵着云逸辰的,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光,“你住院这段时间,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陪着你,离你远远的那种事,我做不出来。等你好了,等你能站起来了,再谈别的,好不好?”
云逸辰望着宋安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盛着执拗的认真,像揉碎了的星光,晃得他心头一软。所有的顾虑和担忧,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忽然就没了力气。
他无奈地笑了笑,指尖轻轻刮了下小孩的鼻尖:“好吧,那就听你的,在我身边待着。”这样也好,至少他能时时刻刻看见,能确认这小家伙是安全的,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也能落得更稳些。
话音刚落,他便收紧手臂,再次将宋安川搂进怀里。这次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里。鼻尖萦绕着小孩身上淡淡的香,混合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驱散了病房里消毒水的清冷。云逸辰将下巴搁在他发顶,感受着怀里温热的体温和轻微的呼吸起伏,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就这样,挺好。”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只要能看见,能触到,能确认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安然无恙,哪怕暂时护不住,也总能找到安心的理由。
云逸辰慢慢松开环着他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宋安川的脸颊,那点软乎乎的触感让他嘴角的笑意深了些。他望着小孩泛红的眼角,声音里带着郑重的承诺:“宝贝,我会很快好起来的,你等等我。”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臂上,语气里添了几分坚定:“我会努力站起来,会重新变得有力气,到时候……就能像以前一样护着你了。就等我一阵子,好不好?”
“嗯。”宋安川的眼眶瞬间热了,水汽像潮水般涌上来,模糊了视线。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我等你。不着急的,你慢慢来,多久我都等。”
话刚说完,眼泪就忍不住滚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云逸辰的手背上,温热的。他就那样眼泪汪汪地望着云逸辰,眼底有心疼,有依赖,还有藏不住的委屈——明明该是他来照顾受伤的人,却还要让云逸辰忍着疼惦记着保护他。
云逸辰连忙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颊的泪,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宝贝,怎么又哭了?”他失笑,语气里带着点无奈的宠溺,“你这小家伙,怕是水做的吧?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他轻轻拍了拍宋安川的后背,声音放得更柔:“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等我好了,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虾饺,好不好?”
宋安川吸了吸鼻子,把脸往他掌心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闷闷地应了声:“嗯。”眼泪却掉得更凶了——他知道,云逸辰说这些,都是为了让他安心。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只能把这份沉甸甸的承诺,牢牢记在心里。
宋安川把脸深深埋在云逸辰的肩头,布料很快被眼泪濡湿一片,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像受了委屈的小猫在呜咽:“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云哥。”
他抽噎着,手指紧紧攥住云逸辰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嵌进肉里:“你现在明明才最需要人照顾,身上的伤还疼着,连动一动都费劲……凭什么还要想着硬扛着恢复,想着变回原来的样子来保护我?”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控诉,混着心疼翻涌上来:“云哥,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你这样……好像一点都不珍惜自己。”
云逸辰听着他带着哭腔的话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宋安川颤抖的后背,指尖顺着脊椎的弧度轻轻滑动,试图抚平那片因激动而绷紧的肌肤。
“傻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我早就习惯了硬扛,这点疼,这点难,扛得住的,别担心。”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飞鸟上,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怅然:“只是……万一有那么一天,我恢复得不好,大不如前了,甚至连你我都都护不住了……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啊,宝贝。”
“不会的!”宋安川猛地抬起头,眼眶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异常坚定地看着他,“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都要守在你身边。你能保护我的时候,我跟着你;你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换我来护着你,好不好?”
云逸辰看着他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认真,心里那点莫名的怅然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暖意。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宋安川乱糟糟的头发,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宝贝,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真的,什么都够了。”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宋安川压抑的抽噎声,和云逸辰落在他发顶的、温柔的抚摸。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宋安川的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轻轻蹭过云逸辰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眼底的困惑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他望着云逸辰的眼睛,那里面总藏着些不肯外露的东西,让他忍不住追问:“云哥,你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混着心疼的颤音:“为什么就不能在我面前软一次?清创的时候你疼成那样,冷汗把枕头都洇透了,手攥得床单发皱,我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你牙床咬得咯吱响……明明撑不住了,偏要逼着自己扛,好像自己的疼从来不算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语气里添了点委屈的埋怨:“你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吗?这世上像你这样的傻子,怕是真找不出第二个了。”
云逸辰垂眸看着他泛红的眼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宝贝,这些东西……早就长在骨子里了。”
他抬手,指腹轻轻抚过宋安川蹙着的眉峰,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瓷器:“我见不得自己在你面前露怯。你不知道,一想到你会看见我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看见我额角暴起的青筋,看见我忍不住发抖的手……我就打心眼儿里别扭。”
“那样的我太难看了,难堪得让我自己都瞧不起。”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疼就疼了,哪怕疼得眼前发黑,哪怕觉得下一秒就要晕过去,我也得死死忍着。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总好过在你面前失态——那种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像个没用的废物。”
“真的受不了那样……”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在你面前,我想永远是那个能替你挡事的人,而不是让你看着我疼、看着我狼狈的人。那样的我,连我自己都容不下。”
宋安川静静地听着,看着云逸辰眼底那点深藏的固执与不安,忽然就懂了。他的硬扛不是不在乎,反倒是太在乎——在乎自己在他心里的模样,在乎那份想永远挺拔站立的骄傲。原来那些不肯外露的软弱里,藏着的是这样沉甸甸的在意。
宋安川往云逸辰怀里又蹭了蹭,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把脸深深埋进他颈窝,温热的呼吸拂过颈间的皮肤,带着点湿润的水汽。他把耳朵贴在云逸辰的锁骨处,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声音闷闷的,像从胸腔里滚出来的:“哥,在我这儿,你不用一直挺着的。”
指尖轻轻攥着云逸辰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布料被捏出浅浅的褶皱:“你这样太累了,累得我都跟着慌。其实……就算你疼得喊出声,就算你忍不住掉眼泪,在我心里,你也永远是那个坚不可摧、什么都能扛下来的云哥。”
他顿了顿,把脸埋得更深些,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笃定:“真的,从来没变过。”
云逸辰低头看着颈窝里毛茸茸的发顶,听着那几句软乎乎却格外有分量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意混着暖意漫开来,熨帖得厉害。他忍不住笑了,抬手揉了揉宋安川的头发,指腹穿过柔软的发丝,触到温热的头皮:“那可真的很好。”
尾音带着点释然的轻颤:“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真的。”
他轻轻拍了拍宋安川的后背,声音放得更柔:“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
宋安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把手臂悄悄环住他的腰,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了他。云逸辰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呼吸变得均匀,像只安心休憩的猫。他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细碎阳光,唇角的笑意慢慢漾开,带着点前所未有的柔软——或许,偶尔不那么“挺”着,也没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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