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潮气，宋安川刚站稳脚跟，就见个穿浅灰西装的年轻男人快步迎上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是宋先生吧？我是张总的秘书，姓李。”
对方递来的手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宋安川回握时指尖微顿，总觉得这秘书眼里的笑意有点空，但也没细想——大人物身边的助理多半是这副模样。
“麻烦李秘书了。”他拎起公文包跟上对方的脚步，目光扫过茶馆门楣上“青竹茶馆”四个烫金大字，笔锋遒劲，倒确实像资料里提过的张总偏爱的风格。
穿堂风卷着茶香扑面而来，厅里摆着几套红木桌椅，却没见其他客人。李秘书引着他往内堂走，脚步轻快得有点不自然：“张总在里面等您，他今早临时有个会，特意让我在这儿候着。”
宋安川“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公文包的锁扣。刚才下车时想给云逸辰发消息报平安，手机却没信号，这会儿走到回廊深处，连仅剩的两格信号也彻底消失了。
他正想开口问这里的WiFi密码，李秘书忽然停下脚步，推开一扇雕花木门：“宋先生请进，张总就在里面。”
门轴转动的瞬间，宋安川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在茶香里格外突兀。他抬眼望去，门内的光线比外面暗得多，隐约能看见沙发上坐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而此刻的高速上，云逸辰的车正以破表的速度穿梭在车流里。导航女声机械地播报着剩余距离，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他心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通话界面停留在“未接通”的状态，他捏着方向盘的指节已经泛白，指缝里渗出细密的冷汗。
“安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油门又往下踩了几分。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翻涌的焦灼。
雕花木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闭合声，宋安川刚迈进门槛，目光就像被钉住了——沙发正中央坐着的男人，指间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是林墨涵是谁？
他身边还站着坐着个青年，应该是云逸辰提到过的那几个表兄胳膊上隐约能看见纹身的边角，正用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
心脏猛地一沉，宋安川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手刚碰到门把手，就被从门外闪进来的两个小厮死死按住。“砰”的一声，木门被重新锁死，落锁的脆响像锤子敲在他心上。
“想跑？”林墨涵轻笑一声，身体往沙发里陷了陷，姿态慵懒却带着压迫感，“宋先生别急着走啊，我们还没好好聊聊。”
宋安川猛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果然跳出“无服务”的提示。他指尖慌乱地戳着拨号键，云逸辰的号码输到一半，手机就被人从背后抽走，狠狠摔在地上。钢化膜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别费力气了。”林墨涵慢悠悠地站起身，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笃声，“这地方信号早就被屏蔽了，你那个云哥，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来。”
“你们到底想干嘛？”宋安川挣了挣被钳住的胳膊，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我警告你们，云哥很快就会来接我，他知道我在这儿！”
“哦？是吗？”林墨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挑眉看向他，“你以为他收到的地址，跟你脚下这地方是同一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屏幕上赫然是给云逸辰发地址的聊天记录，定位显示城东青竹茶舍。
“我们特意选了两个同名的地方，路程差不多，连导航都分不清。”林默涵走近一步，温热的呼吸喷在宋安川耳边，带着恶意的嘲弄，“等你家云哥发现不对劲，再绕到这儿来——呵，黄花菜都凉了。”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掐灭。宋安川看着林默涵眼里的阴翳，终于明白这从头到尾都是个圈套——从改地址的电话，到那个“张总秘书”，再到这屏蔽了信号的偏僻茶馆，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又歹毒。
他死死咬着牙，手背青筋暴起：“你们冲我来没用，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放过我们？”林默涵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不重却带着侮辱，“放心，我们今天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毕竟，能让云逸辰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我们也得好好‘认识’一下，不是吗？”
林墨涵往沙发上一靠，指尖转着那支雪茄，眼神像盯着猎物的蛇：“宋安川，既来之则安之，坐下来陪我们玩几把？”
宋安川紧抿着唇没动，目光飞快扫过紧闭的木门——云逸辰肯定发现地址不对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拖时间。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他终是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后背挺得笔直：“先说清楚，什么游戏。”
“简单，掷骰子比大小。”林墨涵从茶几底下摸出个皮质骰盅，晃得里面的骰子叮当作响，“三局两胜。你赢了，不仅把鼎盛那两亿的项目给你，再加个去年城西那块地的开发权——比你家云总给你的好处多吧？”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阴鸷：“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和云逸辰的麻烦，你还能抽我们每人五下，怎么解气怎么来。”
“但要是你输了……”林墨涵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我们五个人，你输一局就挨五下。放心，用这个，不伤骨头。”他朝旁边的人抬了抬下巴，立刻有人递过来一根红色的藤条，看着不起眼，抽在身上准是火辣辣的疼。
宋安川的指尖猛地攥紧，椅面的木纹硌得掌心生疼。他嗤笑一声，声音冷得像冰：“云董真是大手笔，随随便便就拿出几亿当赌注。”心里却在飞快盘算——云逸辰最快也要半小时才能到，三局游戏足够拖时间了，只要撑到他来……
“怎么？不敢？”林墨涵把骰盅往他面前推了推，盅底撞在茶几上发出闷响，“还是觉得你家云总护着你，就不用自己扛事了？”
激将法虽然拙劣，却精准戳中了宋安川的软肋。他抬眼时，眼里已经没了慌乱，只剩被逼到绝境的冷静：“赌可以。但我赢了，除了项目和你们滚远点，还要你们以后再也不能搞鬼。
林墨涵挑眉，像是没想到他会提条件，随即笑了：“行啊，只要你有本事赢。”
宋安川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了那只冰凉的骰盅。窗外的风卷着竹叶拍打着窗棂，像在给他无声的倒计时。他知道这场赌局凶险，但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
高速上的风被引擎劈开，云逸辰紧盯着导航上不断缩短的距离，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车载电台里的音乐早已被他关掉，车厢里只剩下轮胎摩擦地面的呼啸，和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而茶馆内，宋安川的手还僵在半空，骰盅里的三颗骰子明晃晃地躺着——一点、两点、三点。对面林墨涵的骰盅掀开时，四点、五点、六点的组合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
“第一局，我赢了。”林墨涵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指尖敲了敲茶几，“宋先生，愿赌服输？”
宋安川猛地站起身，公文包被带得摔在地上，资料散落一地。他根本没心思捡——这些人摆明了出老千，再耗下去只会吃亏。他转身就往门口冲，后背却撞上两个坚实的胸膛。
“想跑？”守在门口的小厮狞笑着抓住他的胳膊，反剪到身后。宋安川挣扎间，皮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却怎么也挣不开那铁钳似的束缚。
“押到中间来。”林墨涵慢悠悠地起身，接过手下递来的藤鞭，软布包裹的藤身在空中甩了个响鞭。
宋安川被死死按的跪在客厅中央的圆台上，面贴着他的侧脸，能闻到木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他梗着脖子嘶吼：“林墨涵，你耍诈！这根本不算数！”
“算不算数，我说了算。”林默涵走到他面前，藤条轻佻地划过他的后背，“刚才可是你自己答应赌的。现在想反悔？晚了。”
他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我警告过你，别跑。你再敢动一下，我现在就废了你的腿，让云逸辰来给你收尸。”
宋安川的动作瞬间僵住。他能感觉到背后那根藤条的重量，也能想象出云逸辰赶来时看到他受伤的模样——那双眼总是带着从容的眼睛，会瞬间布满血丝。
藤条扬起的风声在耳边炸开时，他死死咬住嘴唇，把到了嘴边的痛呼咽了回去。五下，一下比一下重，软布下的力道透过衬衫渗进来，后背像被火燎过一样疼。
而高速出口的栏杆正在升起，云逸辰的车几乎是擦着边缘冲了出去。导航终于提示“距离目的地还有二十分钟”，他抓起手机又拨了一次宋安川的号码，听筒里依旧只有冰冷的忙音。
“安川，再等我一下……”他低声呢喃，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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