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闭眼冲吧！”
这种霸道塞礼物的方式，钟婧活了十几年只使用过两次，两次还都用在了裴书身上。
大约五六分钟后……
“我还以为钟老师要鸽我。”裴书的大长腿不是白长的，加上喜欢运动，体力也很不错，自然还是比钟婧早到了一会。
此刻，他就这么站在路灯下，提着个黑色的手提袋，一副无辜样。
“这么大个袋，你……”钟婧默了默，心道裴书这是给她送了个什么玩意……
“你直接提去宿舍吧，塞行李箱，明天回家拆，嗯？我看你们女生宿舍的门也开了。”裴书笑起来，把手里的袋子递了出去。
“谢谢啊。”钟婧跑的急，在一颗大树的阴影下就跟裴书对话上了，此刻为了接礼物，她上前一步，路灯的光线也同时披撒在了她的身上。
裴书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停在半空中的手顺便扯住了围巾上的吊牌——
“这是给我的吗？钟老师。”
说完，不等钟婧反应过来，他就扯过围巾三五两下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黑灰格子纹，和他的卡其色毛衣很配，显得大气。
“你是精灵王玩多了吗？手慢无。”钟婧手上一空，嘴上那么说，眼睛却弯了起来。
这个裴书很乘哦，自觉。
正好避免了自己送礼时因为太紧张而爆出些什么尴尬台词。
“骗你的，其实手快也无。”裴书说完，下课铃刚好响起。
操场上闲逛的同学为了早点回宿舍，本就在靠近大铁门的地方徘徊，此刻时间一到，更是潮水般涌来。
“晚安。”裴书将围巾扯松了些，先行离开。
钟婧手里还拎着个大袋子，自然也是要提前回宿舍藏好的。女生宿舍是最容易产生八卦和口角的地方，钟婧在高一的时候就领教过堪比甄嬛传的勾心斗角了，以至于后来她都是能不和舍友交流就不交流的那种，毕竟话多生事……
虽说她如今的舍友和高一时候的比起来确实是好很多了，但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钟婧还是习惯一个人窝在上铺，有事情只和许晗偷偷讲。
“先藏进行李箱，然后等回家！”钟婧利索的把东西都塞进了箱子里，顺便又盖了两件衣服上去。
至于另一边……
“哎，学霸你怎么变虚了？围巾都快把半个头裹起来了，跟广场上的老太太似的。”
魏晨和楚诺在饮水机旁边相遇，一路结伴回宿舍，此刻在宿舍楼下看见裴书穿着个毛衣，却诡异的用大围巾包裹住自己，魏晨深感不解。
“时尚。”裴书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笑意，简单回了两个字就往大铁门里面走了。
快乐太满是会溢出来的，而每当这个时候，大部分人会选择把这份快乐宣告于众，与众人一同享受。但裴书是剩下的小部分人——他自私，他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慢慢消化，一口一口，把这些快乐吃干抹净。
“……”
楚诺沉默，和魏晨挥手道过再见，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裴书离开的背影上。
裴书高一和高二都没有戴围巾的习惯，楚诺记得很清楚，即使是零下三四度的时候，他也是将修长的脖子露在外面，好像从来不怕冷似的。
所以高一那年圣诞节，她没有送出在夏天就挑选好的黄色围巾。到了高二，她和裴书渐渐熟悉，得知他喜欢打羽毛球，所以她送了他一桶尤尼克斯。而今年圣诞，她的礼物叫做告白。
虽然这对裴书来说可能不算礼物，算烦恼。但楚诺不想管。
管裴书愿不愿意呢，自己先说了，让他知道了，他总会多花一些心思在自己身上的，哪怕是防着自己。
前两年光顾着讨男人开心了，楚诺寻思自己不是利己主义呢么，怎么也悄悄掉进了某个陷阱。
这不行，她要爬出来，爬的高高的，让自己爽。
与其说是给裴书的礼物，不如说是给自己的礼物。
“我找了你很久呢，你是一直和她在一起吗？早知道我该跟着她一起跑下去的。”
楚诺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随之散在了寒风中。
今天没机会，那就明天。
明天没机会，那就后天。
早晚的事，无所谓。
可惜的是——
第二天，她依旧没有找到机会。
因为裴书在开着二十八度空调的教室里，依旧裹着那条大围巾，上课就猫在那儿写题，半张脸陷进柔软的布料里。而一到下课，就扭过头去跟他的后桌讲话了，连杜宾都插不进去话，更别说她楚诺了。
“哈哈……”
钟婧笑的脸有点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调温度太高，教室里太热，她整张脸跟熟透的桃子一样，红的快发紫了。
“裴书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啊……”她在心里默默感慨。
终于，倒数第二节课一下课，她就绷不住跑出去透气了。
而在她走后，裴书看着窗外那个匆匆而过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很明显的笑容……
他想了想，摸着自己口袋里的抹茶味巧克力，长臂一伸，抓了满满一大把，干脆全都塞进了后桌的卓肚里。
“喂喂喂，裴狗你干啥呢？给我来一个，我也要吃！”恰好杜宾要出门，路过最后面，冷不防就瞧见了这么一幕。
“去你的……别拿！我还有，你吃草莓味的，我家钟老师喜欢抹茶味。”裴书拍掉杜宾那只不安分的手。
“得，真狗啊……走，上厕所去。”杜宾笑骂一声，跨过丢在地上的书包，直接把裴书从椅子上拽了出来。
两个人磕磕碰碰往外走，路过钟婧课桌时，裴书重新打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刚刚怼进去的时候怼的太深了，或许她回来倒头就睡，根本看不到呢？
于是犹豫了一下，裴书让杜宾先走，自己则是蹲了下来，平视小后桌的桌肚，又掏啊掏，给那巧克力扒拉到外面来了一点。
“草，看不清……”
钟婧桌子里放了一堆小玩意，裴书摸了半天，一不小心就碰倒了一个瓶子。
“……说明……精神类药物？”
扶起来的时候，他无意间瞥到了这几个字。
“裴狗，你快点儿……”杜宾看看时间，都快上课了，忍不住从门口探回一个脑袋，催促说。
“……来了。”
裴书没有多管，摆好巧克力后就把瓶子塞了回去，塞进了课桌的最深处。
“走吧。”他拍了下杜宾的肩膀。
……
“妈，我回来了。”
钟婧拖着行李箱到门口的时候，梅爱香正拿着拖把在门口拖地。
这一层有三户人家，但梅爱香却独自一人承包了公共区域的卫生，不是邻居不作为，而是梅爱香她有着严重的洁癖，看到脏的地方是一刻都忍不下去，抄起拖把就干起来了。
“饭菜在桌上，你自己去吃吧，我吃过了。”梅爱香目视脚下，没有过多的与钟婧交流。
钟婧有些意外……
这周测试了，平日这么关心自己成绩的妈妈，居然一句都没有过问。不过这样也好，假如梅爱香真的过问了，钟婧猜测自己的那些进步在她眼里也算不上什么。或者说在梅爱香眼里，那根本不能叫“进步”，而应该叫“理所应当”。
桌上依旧是香喷喷的番茄蛋汤、玉米鸡丁等，钟婧用门口的抹布把行李箱的轮子都擦了一遍，又把箱子推进房间，才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饭。
不过因为急着去拆礼物，她今天吃的格外快。
“我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喊了一声，利索的去厨房洗掉了自己的碗。
“开箱了开箱了……”回到房间，钟婧哼着小调打开行李箱，那个大号袋子就这样闯入视线。
顺着密封口小心翼翼拆开——裴书送的，她连包装袋都舍不得损坏。
“！”
一只毛茸茸的耳朵闯入视线，随后是肉鼓鼓的身子、圆滚滚的尾巴……裴书送了她一只白色的玩偶兔子！
“好可爱……”
她爱不释手。
其实，钟婧从初中那会起就爱上了黑白色系的东西，她丢掉了小学时候的粉色书包、粉色网鞋，同时也丢掉了儿时泛黄的毛茸玩偶。
她不再迷恋粉粉嫩嫩的东西，她想要成熟。这也导致很多时候，她无法理解班级里的女生喜欢各种各样的卡通贴纸等，她觉得幼稚，觉得无聊。
但这一刻，她好像明白了那些同龄人，也又重新找回了那个小时候的自己。
——纸巾：谢谢你，好可爱的兔子！
钟婧拿起手机，给裴书发了条□□。
兔子大约六十厘米长，抱在怀里睡觉刚刚好。
“咔哒——”
正当钟婧傻乐时，梅爱香拿着拖把转动了门把手。
空气安静了。
“这是谁送给你的？”梅爱香扫了一眼敞开在路中间的行李箱，又将目光移动到礼物袋上。
“是许晗。”钟婧几乎没有思考就报出了这个名字。
下一秒，她的心脏已经开始砰砰乱跳——不是害怕说谎被拆穿，这个谎言不会被拆穿的，因为她已经使用过很多次了，而且……梅爱香认识的也只有许晗。
她真正害怕的，是梅爱香又要说出“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去上学的，不是让你去跟别人搞人际关系的”“一天到晚朋友朋友，你们这个年纪交的朋友有什么用？”“大学的朋友才是真正有用的，你别现在天天许晗许晗，你看人家许晗以后考上好的大学还理你不”“到时候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了”“你现在觉得这些礼物珍贵，若干年以后都是进垃圾桶的料”。
类似的话钟婧每年都要听很多次，她每次都在心里反驳：不是的，不是这样。
礼物的价值，不正是在于收到那一瞬间的喜悦吗？
她才不会把朋友送给自己的礼物丢进垃圾桶呢，她会把这些东西一直保留下去的。
“哦，你把箱子挪挪，这块地方让我拖一下。还有，这个袋子还有用不？没用我拿去当垃圾袋了。”
出乎意料的，梅爱香今天没有说那些扫兴话，而是平静的应答了一声。钟婧还抱着兔子愣神，梅爱香就已经拿起了那个袋子。
“里面还有个什么……”
梅爱香把袋子捏扁，却在最底下的角落里摸到了两个小盒子。
“诶！这个也是许晗给我的。”钟婧手忙脚乱站起来，梅爱香刚好把盒子抛给她。
“妈，这个袋子很好看，我要留着！”钟婧补了一句，心中惊了一把。这个盒子应该是被压在兔子下面了，这个占袋面积……她还以为只有兔子呢！
梅爱香收袋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就一个袋子，还管好不好看的，能装东西不就行了……”话虽这么说，她拖完地还是给钟婧把袋子留下了。
“呼——”
钟婧长叹一口气，等确认妈妈走远了，才好奇的打量起那两个盒子：一个盒子是绒面的，银色，正方形；另一个盒子是纸板材质的，纯黑色，长约六厘米，宽约三厘米。
“会是什么呢……”
她笑了笑，轻轻掀开了正方形盒盖——里面是一条银项链，四叶草形状的，小巧玲珑，精致无比。
钟婧试戴了一下，依旧喜欢的不得了。
至于另一个盒子——
钟婧晃了晃，盒子里的东西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条紫色的干花手链。
花被透明晶体包裹着，不清楚是什么花，但是碎碎的，很好看。
晶体又被一条白色的麻编绳穿过，绳子末端坠了两颗紫色小珠子，和干花很搭。
刚刚发出动静的，应该就是这两颗小玩意了。
“裴书审美可以啊……”钟婧嘀咕了一声，觉得这条手链非常对自己的胃口。
也试戴了一下，手链上手效果也非常不错……就是有些可惜，榆城六中是不允许学生佩戴任何饰品的，一旦被抓到，立即没收。虽说现在是冬季，在厚重羽绒服的遮盖下，不少学生都会偷摸着搞点儿小饰品，但钟婧寻思着自己还是不要铤而走险了。
“咳，这是裴书送的，不可以被收走！”
带着这样坚定的想法，她将项链和手链小心翼翼放回了盒子，打算连带着自己笔袋里那些小纸条一起锁进保险箱。
然而就在她拿过随手放在一旁的长方形盖子时，却意外发现盖子内侧还贴着一个白色的标签——榆城恐龙园/干花手链/15元一条。
“榆城恐龙园？”
钟婧莫名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她去过的地方不算多，能在她脑海中留名的……
“是初中研学去的地方！”
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男孩，包子捏捏乐，集合前她和许晗停留的摊位……
“其实14岁那年，我借钱给你买了回礼，但你跑得太快，我来不及追赶。”
这是今年研学时裴书跟她说的。
“那我过几天给你一个过期的东西，你拿这句话跟我换。”
这是不久前雪地里裴书跟她说的。
所以，裴书当年没来得及给她的，就是这条手链。
是这条，她在摊位前驻足，却没来得及买的手链。
“……居然是这样……得再去谢一次……”
钟婧单手捂住脸，感受逐渐上升的温度，另一只手拿起手机。
——。：你喜欢就好。
半分钟前裴书刚刚回复了她前面那条消息。
——纸巾：那个，手链和项链也谢谢。
——纸巾：很好看，我很喜欢。
——。：嗯，打不打游戏？
钟婧还没来得及说其他，包括雪地里裴书没听清的那句话，他就忽然发起了游戏申请。
没说出口的话又没能说出口，她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先放下悸动，和自己喜欢的少年一起沉沦享乐。
正好，这次的游戏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钟婧不是没有和裴书单独玩过，但这次不一样。
“有点儿像约会……”
钟婧跟许晗连线了语音电话，把送礼和游戏的事儿一五一十全告诉了自己的闺蜜。
“谁家好人在峡谷里约会？”许晗没忍住乐了，“好歹也得看场电影，找个餐厅吃饭……浪漫一点嘛！”
“咦，说到餐厅，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裴书以后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餐厅？”钟婧捕捉到某个关键词，追问。
“没有啊，我没印象。不过我听杜宾说，裴书爸妈就是开餐厅的，具体在哪我忘了……”
“南大街那边，他跟我说过。”
“OK啊，改天咱俩去南大街晃晃。哎对了，他跟你聊梦想呢，你就没跟他说点你的志向？”
“我有啥志向啊……哎不对我有！”
“得了，你慢慢琢磨，我妈喊我呢我先挂了啊。”
许晗有事，先行挂断了电话。留下钟婧一个人对着游戏界面发呆，什么时候被对面的人打死了都不知道。
志向……梦想。
梦想吗？
钟婧喜欢艺术，喜欢自由。
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以后要当一名自由艺术家。
如果未来有裴书，那裴书开餐厅，她就替他设计餐厅主题，她一定要设计的很好很好，然后他们双赢。
如果未来没有裴书……
钟婧想了想，既然喜欢，那她还是想要从事这类行业。
她要成火，要成名，要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内成为顶尖的存在。
艺术设计的影响力大起来不容忽视，她想即使有一天她和裴书不再联系，裴书也能在荧幕上、手机上看到她的作品，她要以这样霸道而不讲理的方式，强行在他的未来里留下痕迹。
大概……
钟婧是胆小鬼。
可如果真的胆小，又怎么敢在小小年纪离家出走呢？
钟婧是胆大鬼。
可如果真的胆大，又怎么不敢和裴书说更多的话呢？
钟婧是矛盾鬼。
“明天，去学校，告诉裴书，以后……也要联系！”
钟婧边玩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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