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改委的一把手在汇报完后,终于在长达5分钟的安静里忍不住采取措施,他顶着覆盖着黑色染发膏的花白的头发,不动声色地审视对面那位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那盖不住的野心和生猛,是专属于那个年纪的骄傲资本,可惜他不曾有过,他一路胆战心惊,不敢踏错分毫。
“顾市长?”他颤巍巍开口,眼前的年轻人翘着二郎腿,眼光扫视着他精心准备的汇报材料,却不给他任何反馈。
顾思在终于从脑海中林烟对她挑眉一笑的回忆里抽离出来,他不动声色地从纸张中敛起目光,“财政那边怎么说?”
“已经批了专项资金。”发改委主任顺了口气,幸好他已经提前把保障措施落实了,虽然早就知道这位未雨绸缪,做事情总是提前铺好后面的100步,但是做到这个程度的还是罕见。
“好,”顾思在拿起钢笔长指飞舞,“就按这个执行吧。”口吻沉历。
发改委主任赶忙起身,双手去接文件,“好的,谢谢顾市长,那您先忙。”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连带着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顾思在摆摆手,人终于离去,办公室安静下来。从一大挪文件底部抽出一张照片,他长指一夹,捏住一角,看着上面的人,移近了放在鼻尖,分明是一股打印机里的油墨味,却又仿佛裹挟着那天大雪纷飞中她身上凛冽的气息,迷人又蛊惑人心。
门外敲门声响起,“顾市长,该出发了。”高秘书提醒他该去省委汇报工作了。
他起身,把照片放进胸口处的西装口袋,整理了一下着装,大步流星走出去。他想,他们终究会在婚礼上再相见的,他很期待那一天,仿佛穿上婚纱的就是她。
沈暮年这边和林烟吃饭,和往常一样,她没有什么沟通**。终究还是他先开了口,“晚上几点搬家?”
闻声抬头,林烟慢慢咀嚼掉食物,“晚上办公室聚餐,你也来吧。”似是怕他纠结,又补充了句,“周教授也来,都是你院里的师兄师姐。”
那么,程宇卓也去吗?沈暮年皱了皱眉,轻声问:“程宇卓,没有为难你吧?”但是说完他又后悔了,真是一句废话,他既然不能帮她解决掉他,就不该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他分明感受到了被程宇卓叨扰后她烦躁的情绪。
林烟果然没有回复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的眼睛。
“好,我也去,饭后顺便帮你搬行李。”沈暮年招架不住她的凝视,迅速结束了话题。
得到回应,林烟移开视线,继续用餐。
“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先吃。”沈暮年忽然起身。
林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沈暮年先是给自己的导师周贺涵打了个电话,又和麦璇儿通了个电话,等回到用餐区的时候林烟已经不在了。他立刻收起手机,有些焦急地四处搜寻她的身影,终于发现了她,她站在门外的街道口,被大风吹乱长发。
沈暮年疾步去前台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他赶紧出去寻她。
见他出来了,还没等他发问,林烟已经侧身,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你应该没吃饱。”
是寿司,沈暮年接过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被林烟的关怀打得措手不及,难过又兴奋。就是这样的林烟,她坚强又脆弱,她歇斯底里又冷静克制,她冷漠又温和,她寂寥荒芜又勃勃生机。他沈暮年永远为她心动。
走到教室的沈暮年手里还拿着寿司,被张然撞见,他自来熟地冲上来,“沈大神,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饱?”边说边准备从沈暮年手里拿。
被沈暮年灵巧地躲开了,“有空请你吃饭,这个不行。”
张然瘪瘪嘴,“神神秘秘的。”
麦璇儿见沈暮年进来了,贴上来问他:“你要程宇卓的电话做什么?”
“请教一些学术问题。”沈暮年看了她一眼。
麦璇儿狐疑地看着他,他还需要和程宇卓请教什么?学术问题?她不信,但是沈暮年已经落座,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麦璇儿欲言又止,只看着他把寿司装进黑色的书包里。
上完大课,下午的课就全部结束了,沈暮年匆匆收拾物品,麦璇儿看着沈暮年的动作,忍不住开口:“你现在去找程宇卓吗?”
张然看着麦璇儿,拉着脸,低声说:“别没事儿打探别人**。”
麦璇儿瞪他一眼,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幽暗的咖啡馆角落里,程宇卓看着姗姗来迟的人,哂笑:“你是接电话的那位?”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沈暮年却听懂了,他从肩头卸下背包,放在沙发上,顺势坐下,而后缓缓回道:“是我。”正是多年前在客厅里接来自彼时林烟的男朋友的座机的人。
沈暮年其实是见过程宇卓的,在很多次青阳的家里,他透过自己的房间窗户看着气势汹汹的程家人,他们“质问”林烟的去向,举止间和疯子无异,毕竟天才和疯子本就一念之间。
听到他的回答,程宇卓阴鸷浮面,上下打量着他,忍着咬碎后槽牙的冲动,轻飘飘地来一句:“喝点什么?”
“我就不必了,长话短说吧。”沈暮年平静看着他喷涌而出的情绪,“我不管你什么时候出国,请停止骚扰我的家人。”
好一句“家人”,程宇卓气极反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有病就去治。”
“你知道的,真正有病的人。”沈暮年目光不偏不倚,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平静地盯着他的眼睛。真是幼稚的对话,可是他也只是入什么场,就显什么相罢了。
还没等程宇卓输出,沈暮年就继续进攻,“我们假设你这位天才青年可以理智地思考。从过去看,你不必纠结林烟是否真的爱你,从局外人的视角,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确实享受过她青春时毫无保留的爱意,所以你不亏;从现在看,无论是你贪恋过去的温存还是不甘被她单方面放弃,你想要的都实现不了,她不是为了你回来也不会为了你离开;从未来看,无论她意如何,你当真觉得现在情绪如此不稳定的自己是她的良配吗?再来一次,你会更幸福还是更悲哀?大概是我不能理解你们这种所谓的天才对明知不可为事物的极致追求,假如你真的认为无论是生活还是科研界已经没有其他更能为你带来极大刺激的源泉,那么你可以保留对林烟的追求,毕竟自己的心意这种东西,并非意志力可以控制,但我建议你提前了解民法侵权和刑事犯罪,她不该是你染指的对象。”
好一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加威逼利诱啊。程宇卓笑不出来,他被沈暮年说得又爽又恨,却不得不承认是实情。但是他听出来了,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比他还疯,他对待感情确实粗笨,而眼前的这位显然段位更高,虽然年轻却情绪洞察力敏锐又冷静,还常听周贺涵夸赞这位“师弟”的专业才能。
“她要是对我真的毫不留恋,又何必对我的接近感到介怀?”程宇卓这样一个站在专业巅峰上的人显然无法接受自己作为感情失败者的事实。
沈暮年终于有了情绪变化,他勾了勾唇角,一个他,一个宋倾,再加一个顾思在,在这种事情上真是,幼稚愚笨。世界真是个巨大的能量守恒定律,一个人的长板越长,意味着其短板越短。
“程师兄,请用你那颗一年发几篇顶刊的大脑想一想,如果厌恶也是一种爱,那么苍蝇或老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宠的物种。”
林烟组的聚餐局上程宇卓没有出现,她觉得诧异,更多的却是轻松。她站在包厢门口,给前往的同事一一打招呼,轮到沈暮年时,才发现他今天刻意换了身衣服,挺括的蓝色衬衫,显得他成熟了几分。
“你待会儿打算怎么介绍我?”沈暮年低声问。
“该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林烟以为他害羞,拍了拍他肩膀,“进去随便坐。”说完就招呼后面的同事了。
这又是沈暮年没见过的林烟,他妄图揣测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却被她熟络的待人接物能力震撼,他以为她这样的人做不来也不屑于做这样人情往来的事情,却发现她不仅擅长还游刃有余,看着她推杯换盏、八面玲珑的样子,他内心的酸涩感慢慢溢上来,她原本无须做这样的,她并不喜欢。
“请允许我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沈寂南,我的弟弟,比我优秀多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吧。”林烟起身举起杯子,拍了拍沈暮年的后背。
沈暮年顺从地举起杯子顺势起身,“各位师兄师姐好,我也在院里读书,比起我姐姐我自然是老熟人了,前辈们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还请周教授多多提携我这初来乍到的姐姐。”
周贺涵指着沈暮年,乐了,“你们俩,我还纳闷儿,真不愧是姐弟。”
Sherry见状也笑了,“真没想到这么优秀的人儿你们家竟然有两个,感情还这么好,真是艳煞我们了。”
曲终人散时都快晚上9点了,沈暮年帮着送走所有人,看着疲倦的林烟,忍不住发问:“第一天入职就这么拼?”
林烟笑了笑,“我们两个已经在周贺涵那里露过面,又都是一个地方干同行的,暴露是迟早的事,与其被别人猜来猜去还不如主动建立联系,何况你还在读书,多认识这样的人百利而无一害。”
“暴露?猜来猜去?”沈暮年捕捉到关键词,追问,“我们有什么是不能见人的?”
林烟按了按眉间,酒劲袭来,她晃了一下,被沈暮年揽住。
“就是因为没什么,才要主动见人啊。”林烟站稳,脱离沈暮年的手臂。“你是不是社恐哇?”她的双颊浮上两坨红晕,语言也变得娇嗔霸道起来,“你,是我,我们林家的人,值得见所有人。”
沈暮年暗笑,“好好。”我自然是,你的人。她既然想当他的姐姐,暂且如她所愿吧。
春天快乐,朋友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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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我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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