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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入夜2

兀其昆在馆驿门前下马,地上已经积了一指厚的雪。

身后大小官员的车辆也陆续到达,兀其昆把马交给馆吏,径自向院中走去。驿丞连忙打着伞从左边赶上,略行个礼,把伞举到他头顶。

兀其昆在草原上,三冬里落下宣纸大的雪片都不稀罕撑伞,本想抬臂把伞挡开,刚动了一下手肘却又作罢,只烦躁地瞥一眼驿丞,然后默默大步向前。

驿丞边追边道:“叶护,叶护!下官已经按您的要求给您换了房。新房间在后院,还您请随我一同过去。”

兀其昆顿在原地:“我什么时候要求换房了?”

驿丞一个急刹,面上有些茫然:“怎么,不是您的吩咐吗?那会儿有位大人找到我,说您现在的房间住着不满意,让我再另寻一间。下官比照着那些要求,和他把馆驿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这才挑出……”

驿丞还没说完,瞅瞅兀其昆阴沉的面色,随即转了口风道:“我就说那些要求好生古怪,不似叶护您会提出的条件。那位大人如何能拿此事来寻下官开心!叶护下午住的院落下官还给您备着,您直接……”

“罢了,”兀其昆道,“去新房间吧。”

驿丞一噎,讪讪道是,不再多言,领着兀其昆绕过重重屋舍,进入馆驿办公之地,直走到公廨后院的一个二层小楼之下。

兀其昆打量这楼一眼,上下虽有两层,却不甚高大,每层三间屋子,各屋单独设门,门扇彼此相隔不远,可见开间有限。

驿丞看看面前这寒酸的矮楼,又看看旁边一身雍容的王子,突然觉出些羞愧,只得避开眼,硬着头皮示意道:“叶护,二楼中间就是了。”

兀其昆倒看不出什么情绪,走向屋侧的楼梯。楼梯口守着两个吐火鲁,正是原本应该在院子里把门的二人。兀其昆穿过他们,上了楼,停在第二道门前。

门缝里不见有光。

兀其昆在门前停了片刻,终于伸出右手去推其中一扇。

门板很沉,不好推动,里侧似乎有什么厚重的东西在阻挡。

才开了一条窄缝,门后遮住光线的物体突然被撤走,两扇门板随即从内侧拉开。兀其昆眼前骤然亮起,不禁有一瞬的愣怔。

门后之人与他相对片刻,侧身让开。

兀其昆信步入内。

屋子不大,四处都燃着暖炉,温度颇为燥热,空气里还混着艾草清香。

兀其昆解着大氅,扭头看那人重新把门掩上,放下挂起的毡帘。

难怪刚才门板不好推动。

这门后的毡帘未免太宽大了些,把整个屋门遮得严严实实。再加上它比一般毡帘厚出两三倍,所以也很有重量。

显然这道帘子并非原本就配在这里,而更像是谁特意挂上去的一张毯子。

再看后墙上,正中间也挂着一条类似的厚毯子,与周围格格不入。兀其昆不掀开看也能知道,毯子后面藏了一扇窗。

一旁那人已经关好了门,转身接过兀其昆脱下的大氅。

大氅浸透了外间的冰寒,肩头和帽沿留着的几处残雪,也早在接触到室内热度的一刹就尽数化成水渍。

那人拍拍大氅上深色的湿痕,一边挂去衣架,一边嘟囔道:“这样的天气,坐车又如何,非要逞强骑马。”

兀其昆装作没听到,去桌边坐了,揶揄道:“我何时对原先的那间屋不满意了?我看不满意的人是你。你见我睡在独门大院里,自己却只能在野外安营扎帐,你心里不忿,才要偷偷换了我的屋子,让我也睡在一个小地方你才罢休。”

那人转过身来,正是陶格。

“大人,现在这间屋虽然是简陋了些,可也有它的好处。屋子小,暖得透,又是在二楼,不接潮气。之前那个院落不过面上气派,一年到头都没有客来,里边一点人气都没有,又阴又湿,真不适合您现在住。”

兀其昆不吱声,陶格说着走向桌边:“这幢楼里其他房间住的都是馆驿属吏,今夜暂且请他们睡去别处。您这间屋的主人接到调任不久前搬走了,房子刚空几天,还不至于清冷。”

又忙着补充:“您别嫌弃,我刚才又叫人打扫了一次,房内用具都是新换的,被褥拿熏笼烘过,屋里也已通过风;又怕进寒气,用炭火重新把屋子暖热了,还在各处熏了艾草祛湿……”

“你何必辛苦折腾这些?”兀其昆无奈,“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讲究的人。”

“大人平日是不讲究,可下雪时总要在意着点。”

兀其昆不愿再听他说,四周看一圈,扯扯袍领:“你点了多少暖炉?都灭了去,就留当中这一个。此处小城不比牙帐,官库拮据,民生多艰,由不得咱们这样铺张。”

“您放心吧,”陶格宽慰道,“这些份例之外的用度哪里好让当地官署来出,我用的都是咱们使团自己的炭。”

“那你更该都灭了。袁倚威那小子许是冻死鬼托生的,木炭一箱一箱地来找我要。你今晚在我这儿都用了,回头他再来找我,我上哪儿去变给他。”

“那就不给他、冻着他!”陶格恨道,“袁倚威那家伙是真不和咱们见外,大周怎么偏偏派了这样一个狗熊来接亲!您也别太惯着他,还是先顾好自己才是。”

“我是嫌这屋子热得太过了!”兀其昆忍不住把外面的厚绒袍也解开,缓缓剥下左边袖子,“我可没把夏天的衣服带过来。”

陶格其实也早发出一身汗,只是拿不准兀其昆的感觉,因此热也始终忍着。

听他这么说了,陶格也不再坚持,先上前帮他脱下另一边袖子,收过外袍挂好,然后拿水湿了一块粗布,挨个暖炉去熄火。

兀其昆看着他在屋内走动,突然问道:“吐火鲁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事,一切都好,”陶格弯着腰弄炭,闻言略抬一下头,语气颇为轻快,“咱们队伍提早到了一日,驻军虽也意外,但接待却准备万全。不仅预先划出营地,还另外调派人手帮我们一起看护嫁妆辎重。我来之前把事情都交代好了,走的时候,那边正在开伙。”

说话间又灭了两处暖炉。

兀其昆点点头:“既然没什么事,灭了这些炭火,你就回去吧。”

陶格没吱声,手里的湿布覆在炭火上。

兀其昆数着他把布拿起来的时间,比之前慢了五六息。

陶格一直沉默着,把多余的炭火一处一处都灭了,最后走到床前仅剩的那个最大的暖炉旁,掀起炉罩,取出一个盖盅,又走回来,轻轻放在兀其昆身前的桌上。

兀其昆抬抬下巴:“什么东西?”

陶格还是不答,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银瓶,摆在盖盅旁边。

兀其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瞬间沉了脸。

陶格闷着头,顶住兀其昆如有实质的目光,跪下一条腿,两手搭上兀其昆垂在膝上的左臂。

兀其昆立即站起身,把胳膊从陶格的手中撤出来,恼道:“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个木头,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说话!”

“我也情愿您没事!”陶格抬起头,“可我下午特意遣人来看过,您又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怎么可能是没事!您要真没事,刚刚就该一下子挥手把我甩开,然后抬脚踹我去一边,而不是这样不轻不重地站起身来躲!”

兀其昆不愿和他分辩,扭头想走,可房间狭小,没处可去。看一眼窗口门口,全拿毡毯遮严了,更让他无从逃脱。

兀其昆只有背过身去。

陶格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大人,您现在怎么连我也要瞒了。您不和我说,这伤就能当作没有吗?您不让我帮,今夜难道又要自己生受着?”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说,”兀其昆嘟哝着,“也没想过让你帮。”

“大人!”陶格长叹一口气,“确实不是您想和我说的,是我当时自己硬闯进帐里撞见的;也确实不是您想让我帮的,是我每次自己死乞白赖逼您就范的。您就看在我今夜大老远从城外赶过来的份上,可怜可怜我,让我如了这个意行不行?”

兀其昆只是背对着他,一声不响。

陶格等了很久,已经开始觉出失望,终于见兀其昆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既然你这样说了,”兀其昆显得有些不情愿,却还是重新回到桌边坐下,“那我也只好成人之美。”

行了!

陶格咧开嘴,紧走着去一边洗净手,把掌心搓热了,也坐来兀其昆身边,一手小心捧过他左臂,另一手挽起他袖子,接着打开小银瓶,倒了些药油在旧伤处。小银瓶之前一直捂在他怀里,后来虽然拿出来放在桌上,但因为屋里暖和,药油也还是温的。

陶格把燥热的掌心覆过去,把控着力度推按,却感到手下的筋肉在一瞬间绷紧。

陶格立刻收了力,抬眼观察兀其昆的反应,却见他别开脑袋,双眼紧闭,不禁担忧道:“大人左臂不是已经好了很多吗?比起第一年,这伤近日已经不常再犯,就算碰上阴雨天,疼得也不厉害。可我刚刚一上手,怎么竟觉得不如以往了?”陶格手上缓缓揉搓着:“是不是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休息不好,受凉加上劳累,才又加重了?”

“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兀其昆还是闭着眼,尽力忍着,“不过是从拔野古回来后,用了一次强弓。”

陶格手一停。

“阿达撒都说了,让您没好利索以前不要拉强弓。”

“什么时候算好利索?”兀其昆道,“他那次还说了,这个毛病多半要跟我一辈子。听了他的,难道我永远都不用强弓了?”

“那怎么会!您早晚会恢复如初的。只是才过了一年半,现在就用未免心急了些。”陶格又倒了些药油在他手臂上:“再说了,牙帐里能有什么事,还非得要您拿了强弓出来?”

兀其昆随口应付:“之前和你试过普通弓箭,当时没出什么岔子,后来就大意了些。”

陶格安静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变得有些低落:“说起那次试射,您大伤初愈,随便拿一把角弓依旧百发百中,露出我好久没见过的真心实意的笑。我看着您在日芒下神采飞扬,光华比火焰还要耀眼,心里忍不住去想,昔时的您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兀其昆只默默地听他讲。

“我虽没能见识过您以前用强弓时的威风,但在您身边这段时日也听人提过不少——”陶格微微一顿:“如果那次不是我……”

“不是你怎样?”兀其昆终于将他打断,“我不是说过不怪你吗。”

陶格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按捏着手中的筋骨。

兀其昆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陶格,若是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现在只是因为自责才走不掉,那是我对你不住。等这次出使结束后,我便立即为你请功,把你风风光光调回同罗去。”

陶格手上彻底停了,呆呆地看着他。

兀其昆有些感慨:“有句话我没和你讲过,想来要是早点说出口就好了。这话其实没什么稀奇,然而告诉你却怕你不懂,你再来问我原因,我又没办法解释,所以干脆一点儿不和你讲。”

兀其昆看着陶格的眼睛:“我特别庆幸你那时赶去都播叫我提早回来。这是真心话。不是宽慰你。”

陶格嘴唇动了动,兀其昆抢在他问之前开口,一副轻松模样:“所以,你要是真想回去,那就放心地走,不要有顾虑。我周身的伤早都好了,手臂这一处骨伤是拖得久些,也没你想得严重。我自己早不当回事了,偏偏你比谁都要在乎。”

陶格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逐渐转为愤怒:“我怎么就要回同罗了!”

他不知兀其昆竟对自己误会如此之深,气得咬牙道:“是,刚开始我是总找您提这事。可那时我是同罗的索度,身上领着梅录派的差事,还等着回部复命。后来调令下来,我何时再说过一次。只有您,有事没事就拿这话来堵我!”

“你嘴上不说,可你心里想!”这事早在兀其昆心里过了八百遍,“你若是没想着走,为何岳西楼要你还钱时,你死活不愿意拿我的钱!你宁愿天天鞍前马后换着花样地被他使唤,也不肯和我产生一点纠葛!”

“原来您是因为我不拿您的钱才一直给我脸色看!可那分明是两码事!一百贯是对您不值一钱,可那是我的债,我自己能想办法还。再说了,您借我钱还债,开口就要了我一百年,我又不是王八,上哪里给您干一百年!我连娘子都没讨到,子孙后代倒先被您算计上了,我怎么能轻易答应!”

兀其昆一噎,觉得有些吵不动了,反而嘻嘻笑起来:“既然你说起娘子一事,不如我先帮你物色着。”

陶格担忧了一日,方才又气了一回,种种情绪皆起于一人,可那人此时竟还有意和他玩笑!陶格黑了脸,手上使劲碾了两下,把兀其昆的胳膊推回去,没好气道:“弄好了!看您还有心思捉弄我,老伤确实不像有什么事。”

兀其昆自己把袖子放下来,挑着眉头得意道:“我从白日就这么说来着。谁让你不信。”

这人真不讲道理!

陶格没的话说,先去洗过手。走回来时,看见兀其昆右手握住伤处,正小心地活动着左臂。

他忽地就不气了。

陶格坐回来,拿手背贴贴盖盅,试过温度,顺势推给兀其昆,掀了盖子放在一边,试探道:“这药快冷了。”

兀其昆垂眼看着碗里的深色汤汁,药味依依散出来,他对此再熟悉不过。

其实他不愿意喝这服药。

这药是一剂镇痛的方子,喝多了就停不掉了。可每服药开出来自有阿达撒的道理,这服药的道理是什么,他不是没体会过。

兀其昆问:“这药你在哪里煎的?”

陶格清楚他想问什么,小心答道:“您不愿意让人知道,我自然不敢拿到馆驿里煎。有几味药又太显眼,不好找使团随行的阿达撒拿。我考虑一下,还是决定进城之后多跑几家药铺碰碰运气。也是凑巧,我随便进的第一家药铺就能把这方子抓齐,我就在他家把药煎好了带过来,之后就一直放在暖炉里煨着。”

兀其昆点点头:“你有心了。”

陶格松下一口气,听这意思,大人今天是准备喝了。

不料兀其昆随手拈起盖子扣了回去,转过脸对陶格淡淡笑道:“对不住,今夜有宴,难免饮了几杯酒。”

陶格只有轻叹一声。

既然喝过酒,这药也确实强求不得了,陶格没法子,只能暗恨那设宴的浑蛋。可他总要回使团大队去,到时留下兀其昆一个人在这,药又没喝成,他多少放心不下。

陶格想一想,又道:“使团吐火鲁那边的事我都给底下吩咐好了,白云城驻军也额外派了人手帮着看顾,暂时离开片刻倒不妨事,但是再怎么说,整晚没个娑温坐镇未免不稳妥。”

陶格犹疑着:“不若您再另派一个娑温过去?”

兀其昆故意问:“那你呢?”

“我留下来守着您。”

兀其昆好笑道:“我这里能有什么要紧,不过是少喝一碗药。以前我也有的是时候不喝,一样都安稳过来了。倒是你,不好好守着我阿妹的嫁妆、使团的辎重和一营的兵马,守着我做什么?你只管回去顾好那边的事,我把那些兵马交给你来负责,人再少,你也是主帅。驻扎的使命没完,怎么好中途换帅?”

“可是……”

“还有什么可是?”兀其昆板起脸,“军令和私心孰轻孰重,你以往从没选错过。发号施令的人换做了我,你就有胆子违抗了?”

陶格挣扎片刻,咬咬唇,站起身,抚胸应道:“属下领命。”

兀其昆神色缓和下来。

陶格没急着走,反而先把桌上那盅半冷的汤药端了,又放回床前的暖炉里煨上,嘱咐道:“这药暂且备着,万一您夜里想喝,也一定等酒劲消了。若是实在不舒服,您别只知道逞强,还是叫人去请城里的阿达撒来看看。不过是旧时的骨伤,有什么好隐讳的,而且谅他出去也不敢声张。”

兀其昆胡乱应了。

陶格已经走到门边捡起铠甲来套,兀其昆想起什么,问他:“我的衣箱你让人从下面搬上来了吗?”

陶格点点头,脱下穿到一半的吊腿,向屋子一角走去:“您要哪件衣服?我给您找出来。”

“我哪件衣服也不要。”

陶格已经掀开箱盖,闻言疑惑地看过来。

兀其昆笑着说:“我是让你给自己找一件。你在这么热的屋子里折腾了一宿,贴身的衣服早拿汗浸透了吧?外面风硬,你这么穿着湿衣出去,非冻病了不可。你挑我一身里衣换上,虽说尺寸可能勉强了些,但总比湿着好。”

陶格本要推拒,又怕兀其昆觉得自己见外,再像借钱那事一样不高兴,因此顺从地在衣箱里挑拣起来。他当然不敢拿太好的穿,可翻过几件都是崭新的贵料子。唯独有一身旧一些,兀其昆从来放着不穿,却也不让人扔,没想到此次也带了来。

陶格没得选,随便抽了一套出来,合好盖子放在顶上,把自己内外的衣服一股脑全脱了丢在地上,只剩下湿漉漉贴着皮肉的里衣。陶格手在衣摆上拿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自在,悄悄回眼观察兀其昆在做什么。

——不料正瞅着他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看。

陶格脊梁一阵发麻,扭过身来,硬着头皮问:“大人可否回避一下?”

“你换就是了,管我在哪?”兀其昆笑得颇为玩味,“听说我醒不来的那十天里,你没日没夜地围着我床边打转。当时我也是不着寸缕,我说什么了?”

陶格心道,您当时是没说什么,全留到现在说了。但终究没辙,只能背过身去,先把上衣慢悠悠地换了,然后心一横,裤子也换了。

从地上把刚才脱下的衣服捡起来穿好,陶格回身一看,兀其昆早已侧过头,把眼转到一边去了。

陶格悻悻走过来,换下的湿里衣揉作一团抓在手上,兀其昆转回头看见,不解道:“你还拿着它做什么,带上一路回军营吗?那叫个什么样子!”

陶格想一想,在众军面前拿着一团里衣是有些失态,比上午跪着还失态。幸好大人还不知道自己上午独自在后面跪了那么久,否则又得挨他一顿说。

那这里衣怎么办?就算想扔在半路,下去时楼梯口至少还有两个吐火鲁。

兀其昆无奈:“你放在这儿就是了,自有人负责收拾。”

陶格心里直犯嘀咕,但大人都不觉得有什么,自己又想不出更妥善的法子,只好依言照做。他不愿占用预备给兀其昆换衣的托盘,便把手上的布料团了又团,找一个不碍事的角落摆了。

兀其昆没说什么,看着陶格走回门口重新穿戴盔甲,才忍不住嘱咐道:“明早等我消息。是雪是晴,是留是走,都提前准备好。”

陶格系上披风,愈发有个将军模样。

他回过身来看了兀其昆好几眼。

兀其昆道:“去吧。”

陶格不去,反而走回他面前:“大人,若是夜里实在不好受,药不能喝,阿达撒不想叫,就让人放火信给我。白云城军营离这不过二十里,骑快马最多两刻,我军旗在身令牌在手,可以入城门……”

“去吧陶格,”兀其昆语气很平静,“雪越下越大,再过一会儿,路就不好走了。”

陶格再看他一眼,行个礼,退去门边,一手抱起厚重毡帘,另一手把两扇门板依次拉开。闪身出到外面,又看他一眼,缓缓松了毡帘。

毡帘质地厚重,“嗵”地一声坠落展平,顺势打阖门扇,一切了无痕。

兀其昆看着毡帘的足尖一寸寸移回到墙边,突然觉得疲惫漫无边际地涌上来。

他只想搁置一切,躺一会儿,只一会儿就好。

兀其昆走去床边坐下,和衣仰倒,任眼皮慢慢合拢。

门窗遮严了毡毯,听不到一丁点风雪的声音。

好像没有风雪一样。

按捏过的左臂**辣的,掩盖了伤痛的苦楚。

好像没有伤痛一样。

解冻肢体的暖意、蛊惑心神的睡意和一点点锦上添花的酒意联合侵占了兀其昆被疼痛折磨麻木的神经。

他闻着被褥上熟悉的熏香气味,似乎觉得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和从前一样,醒来就能看到一张思念的脸。

——可只有一只冰冷的手无声无息地爬上了胸口。

写到这里,谁还记得前三章王帐大宴哥哥笑谈酬和,宴散后在雅瓦寝帐里蹲了一整晚等着抓奸(划掉,是抓包),天亮回去又接二连三和人吵架(其实还打了一架),紧接着一套仪程送周使返程,下午回来之后看生病的雅瓦,然后又被另一个妹妹赶出来,只好在帐外蹲了半日等着和她说话……全程高精力高情绪打通两天一夜。

这些不过是一年半以前的事,那个生命力旺盛的哥哥如今哪里去了?

变成这样,谁又能怎么办呢……第一卷里的人又有哪个还能回得去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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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入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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