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煜晚刚从周兆言的办公室出来，就接到了牧清晏的语音。
“喂，阿煜啊！我马上就下班了。一会儿去你那里。我买了麻辣香锅！好吃的和我都会在十五分钟后准时出现在你面前！ ”
商煜晚看了眼时间，原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儿。“我今天不用加班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出去吃。”
“真的吗？！ ”牧清晏听到商煜晚这句话后语气明显变得更加兴奋了：“那太好了！阿煜你不用加班的话，晚上就可以和我出去约会了吧！麻辣香锅我点了整个刑侦支队的份，我们可以在你警队里的吃完了再出去玩儿，怎么样？我正好顺便见见你的同事。”
商煜晚停在电梯门口，却没按。他暗暗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迷：“警队出了点事，我被停职了。局长让我暂时回家，准备接受调查。”
通话那头的牧清晏沉默了几秒后沉声道：“阿煜，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市局。”
商煜晚对着已经挂断的通话怔愣了几秒。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和这个牧清晏没认识几天，却对他产生了一种说不清楚的依赖感。这让他觉得既暧昧，又危险。
那个人身上放佛有一种魔力，如同一汪滚烫的开水，把他心底冰封了多年的某一处，一点点融化击碎，让他一步步陷入他的温柔里。
回到刑侦支队的办公大厅，商煜晚发现所有人正围在一起等着他。
戚忘见商煜晚回来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总是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上此时满是忧虑：“阿煜，老周怎么说？他坚持要把你停职？”
商煜晚很少见他这样情绪激动，一时之间竟有点不知所措。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大大咧咧地笑了下：“行啦，小忘我没事，你别担心了。”
他又望向那群同样忧心忡忡紧盯着他的小兔崽子们，故意清了清嗓子，语气严肃：“你们行了啊，别一个个义愤填膺跟要闹革命似的。也都别给我垂头丧气的啊，我可不想回家前看到你们这副嘴脸。”
他撇了眼旁边嘴撅得老高的钟铃儿，戳了下她那大宽脑门儿：“周局是可怜你们队长我，看我平时被你们一个个压榨得太辛苦了，给我放个假而已。又不是把我开除了，至于吗？”
苏流萤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里都要翻出泪光了：“队长，我不想你走。我今天和秋声去银行查出了点东西，还想跟你汇报呢。你能不能先听我俩跟你说完你再回家啊？”
商煜晚摇了摇头：“周局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就回家，所以这两个案子我暂时不能参与了。之后的事情由你们副队负责，你们要把今天查到的事详细地汇报给他。”
“队长……”苏流萤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一边的钟铃儿拉了拉她的衣角，轻轻地摇了摇头。
“阿煜！”一声高呼打断了众人的期期艾艾。商煜晚刚一转身就措不及防得被飞奔过来的牧清晏抱在了怀里。
他身后的一大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那个把他们队长紧紧抱在怀里的绝世美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商煜晚。他不好意思地在那人怀里微微挣动了一下，贴着牧清晏的耳朵悄悄嘀咕了句什么。
牧清晏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商煜晚，但手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腰。
商煜晚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直视众人的勇气，他脸颊微微发烫，泛着红晕，话都说不利索：“那，那个，这位是牧清晏。MS集团的董事长。”
牧清晏露出了一个灿烂甜美的微笑：“大家好，我是牧清晏。阿煜的......嗯......朋友。希望以后各位能够多多关照。”说完，他微微前倾鞠躬示意，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一个上位者的气息。
见过几次牧清晏的章泽向他点头示意，钟铃儿则在一旁扣着指甲，满脸的不屑一顾。
虽然现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大厅里雅雀无声，仿佛所有人都在神游天外，但其实众人内心已经如同□□炒坑般炸开锅了。
“这男的就是钟铃儿说的那个商队的绯闻男友？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他就是MS集团的董事长？那个传说中的牧扒皮？长这么好看，谁这么缺德给起了个这么土的外号？”
“我靠，商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拐到了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纯情可爱的小天使啊？”
“妈呀！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笑得这么甜，完了完了，我无法呼吸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离商煜晚站得最近的戚忘面色阴沉得都要滴出水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个无论是长相，身材，学识，身价，背景都无可挑剔的男人，只见了商煜晚一面就对他一见钟情，还和他表白了。
现在他二人就站在自己面前，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那个男人看商煜晚的眼神充满了爱慕与向往，商煜晚也用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目光，注视着那个从一进门就搂着他的男人。
戚忘暗暗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皮肉的刺痛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就是事实。他从来没有向现在一样后悔过，后悔自己永远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后悔自己一定要维持那样高冷的人设，后悔自己不敢主动追求他喜欢的人。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渴望过一段感情，而商煜晚是唯一一个让他动了心的人。可现在那个人显然要被别人抢走了，这让他感到极度的愤怒与不甘。
可说到底，他又拿什么和人家牧清晏比呢？
自打牧清晏进来，商煜晚就觉得他怪怪的。
虽然他一直面带微笑，举止得体，但他现在就像个AI模特一样，动作虽然标准，却没有一丝人气。他握在商煜晚腰上的手力气非常大，甚至让商煜晚有了痛感，也让他察觉到了他的焦虑。
商煜晚不知道他在焦虑什么，更不知道他除了焦虑以外极力掩饰的其他情绪。
大厅的门忽然开了，浩浩荡荡地进来一队送餐AI。一群人看到这阵仗比刚刚更加震惊，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牧清晏回头看了一眼，解释道：“这是我给大家订的晚餐。因为今天情况特殊，我和阿煜就不和大家一起吃了。以后有机会，我再请大家一起吃饭。”说罢，他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不由分说地拽着商煜晚走了。
直到牧清晏的UFO V7并入了飞往天空城的空轨，商煜晚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跟那帮人好好道个别，交代交代之后的工作……
天空城顾名思义，就是建在天空中的城市。这里的建筑全部独立地悬浮在空中，所以在天空城中出行，依靠飞行器是最为方便的。但飞行器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买得起的，为了让大多数人都能随意出入这里，天空城中建设了许多摩天停车楼。
这些停车楼底层的平台和“盘空公路”连接在一起，下达地表城各条公路的入口位置。利用这些如同一条条巨龙一样盘旋而上的公路，悬浮车和普通的电车都可以开到天空城中。这些停车楼的平台上，有许多出租无人驾驶飞行器。
开车到达天空城后，任何人都可以在腕机上的公共交通服务平台租赁这些飞行器。一般来讲，只有相邻较近的建筑与建筑之间有空中大道连接，相隔较远的建筑之间则只能依靠飞行器来往。
显而易见，天空城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里的住宅区极其稀少，房价更是出奇的贵，只有个别富贾大亨，高官贵胄才能买或是租得起这里的住宅。
京平市重要的政府机关，小公司的写字楼，学校，研究机构等等也都设立在地表城。所以天空城中最多的，就是各种高端的餐厅饭店，大型的实体商场和其他娱乐场所。
京平市天空城中的各色餐厅可谓是一绝。不为其他，光是这里的景色，也比地表城的餐厅更吸引人们的光顾。
例如今天牧清晏带商煜晚来的这一家位于京平市天空城最高建筑之一顶层的古日式料理，就以极美的夜景和最为正宗的寿司著称。
牧清晏选了一张临窗的两人桌，从这里可以俯瞰京平整个天空城和地表城。冬日里的这座城市早已迎来了火烛银花的夜。低头望去，蓝黑色的巨幕里，地表城的万家灯火挥洒于广袤的大地之上；抬头仰眺，亘古而来的千万颗璀璨明星镶饰于夜空之中。
地面与高空，在远方隐匿于黑暗中的地平线处融为一体，化为无尽的宇宙。而辉煌犹如白昼的天空城，则如同一艘航行在太空中的巨舰，穿梭在茫茫星际，沐浴着这个世代施舍给人类的，最美的星光。
两个人相对无言，都向窗外望去，却无人在欣赏这样极美的精致。
商煜晚心里一直在想这两天的事。他急切地想找出事情的关键所在却又无从下手，这让他感到无力又无奈。
“阿煜……”牧清晏轻声唤道，他望着无际的暗夜，完美的侧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真希望以后每一个这样的夜晚，我都能陪伴在你身边。”
商煜晚出神地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听得出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极尽珍重。
牧清晏转过头，与正在愣神的商煜晚四目相对。他见他一副呆呆的表情微微一笑，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加了一个寿司：“你尝尝这个鱼子酱的，很鲜美。”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商煜晚回过神来，夹起那个小小的寿司一口吞了下去 。
“问什么？”
“你为什么想和我在一起？”
牧清晏正想夹菜的手突然地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用漆黑的眼珠直视着对面的人，笑容更深：“因为我对阿煜你一见钟情啊。”
商煜晚低头吃着碟子里的东西，不去看他：“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牧清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商煜晚都有些发毛了。
半晌，他才停了下来，郑重其事地否认道：“没有。如果我之前就遇见你，那我们现在一定已经结婚了。”
商煜晚没想到他居然提到结婚这件事，脸顿时红了起来。
自从牧清晏开始主动接近他，商煜晚就一直在怀疑他的动机。虽然他的身份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但以牧清晏的金钱权势，想要查出来他是国际警督督长的小儿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商煜晚没谈过恋爱，但作为一名从业多年，见过太多时态炎凉的刑警，一见钟情这种东西，他很难轻易相信。
商煜晚语气淡淡地说：“我只是一个小警察而已，实在和你差太远了。我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牧清晏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一双明澈的眼眸直直望进商煜晚的眼里，：“阿煜，你认为爱情是怎么产生的？”
“我不知道。”商煜晚坦然道。
“从科学的角度讲，爱情的产生机制，是多种激素，比如苯基乙胺，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内啡肽等等在脑内的神经元中传导的化学信号。这些信号组成的信息网络控制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情。换句话说，我是否喜欢你，只是被许许多多的化学物质所引导，而得出来的结果，并不被自己的意识左右。”
“有的人为了爱情，可以尝尽天下之苦；有的人为了爱情，可以毁灭整个宇宙；有的人为了爱情，可以放弃自己拥有爱情的权力。‘爱情‘这两个字，能让本来完全陌生的人，为了彼此将生死置之度外。
要知道，所有动物的本能和天性都是求生。为另一个人而死，从动物行为学的角度来讲归属于极端利他行为。所以那些惊天地泣鬼神的凄美爱情故事，说白了，不过只是几个游荡在人大脑里的化学信号罢了。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化学信号，在最开始遇到那个人的时候，是如何产生的。”
牧清晏见商煜晚听得云里雾里，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千百年来，人们都对绝美的爱情趋之若鹜。人们痴迷于描绘神圣爱情的传说，渴望在短暂的一生中，能够体验一次那样的感情。
可是仔细想想，那不过是一些在实验室中简简单单就能被合成的化学物质刺激神经细胞后产生的副产品。就算给小白鼠注射这些化学物质，它们也可以拥有人们口中所谓的爱情。”
商煜晚挑了挑眉：“所以你并不相信爱情？”
牧清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我非常相信爱情。”
他眼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让商煜晚有种被他烫伤的错觉：“因为我相信，当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产生了这些最最简单的化学信号。它们组成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牧清晏指了指自己的头颅：“它们在我的脑海中，告诉我，你是我这一生命中注定的爱人。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商煜晚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他心里像是有一头从踏入红尘的鹿，惊慌失措地来回乱撞。从未有谁对他讲过如此俗套又美丽的情话。他以为牧清晏会跟他讲一大堆晦涩难懂的科学理论，却没想到他只对他说简单的‘命运’二字。
他告诉他，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命运的安排。神秘的，永远无法解释的，命运的安排。
牧清晏见商煜晚没什么反应，脸上的笑容变得淡了些。他缓缓抽回了那只原本紧握着商煜晚的手，又给他夹了一个寿司：“我最喜欢这儿的鳗鱼寿司了，你尝尝。”
商煜晚默默地吃着盘子里被牧清晏堆满了的寿司和小菜，他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毕竟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讲都太陌生了。
牧清晏像是觉察出了他的不知所措，声音变得更加温柔：“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被停职了吗？”
“嗯……”商煜晚略微沉吟了一下：“案情具体的细节我不便透露，但我可以告诉你，赵宏阳的死，也许和他身边的人有关，而不是针对MS集团的。我们查到赵宏阳可能和一个女人关系特殊，于是就找她了解了一些情况。没想到她突然情绪失控，撞墙自杀。”
牧清晏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自杀？”
“对。这就是我被停职的原因。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人已经暂时没事了，这件事也证明了她和赵宏阳的关系不一般。算是一条有用的线索吧。”
牧清晏心疼地再次拉起了商煜晚的手，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阿煜，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事，你千万不要太过自责了。看你伤心，我会心疼的。”
“啊，没有没有……”商煜晚任由他拉着自己：“我只是有些疑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自杀。”
牧清晏嗤笑了一声：“阿煜，就像我刚才和你讲的一样，因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啊。’ ”
商煜晚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她是因为深爱赵宏阳所以才寻死的？”
还是，她爱的人其实是赵宇新，但她知道了什么内幕，不想被他们查出来，才为了保护赵宇新而自杀？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只有问了当事人才能明白吧。”牧清晏似乎并不想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阿煜，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去逛街好不好？我跟你说，这里有好多好玩的！”
两人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酒足饭饱后就去了天空城最大的购物中心闲逛。他们在一家复古式街机游戏厅里玩了许久，一起骑了动感机车，比了谁投篮更准，还打了各式各样的复古街机游戏。
商煜晚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都没有和谁玩得这么开心过，他压在心里的那些事，都随着两个人玩游戏时的欢笑烟消云散了。
牧清晏把商煜晚送到他公寓楼门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虽然他们相处了整整一个晚上，但在夜深人静的街道里和一个人道别，商煜晚还是觉得有点不习惯。
“清晏，我今天真的很开心。谢谢你。”他坦诚道。
牧清晏冲他一笑：“我也很开心。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很开心。”
商煜晚挠了挠头，每次牧清晏的直白都会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咳，那个，那我就先回去了。晚安。”
“好。晚安。”
商煜晚刚想转身离开，牧清晏忽然上前一步，把他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微低着头，和商煜晚贴得很近，两人的鼻尖碰在一处。他的声音轻柔低沉：“我可以得到一个晚安吻么，阿煜？”
商煜晚从未和人有过这样近的距离，他脑子嗡嗡的，里面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感官系统都在发出警报，而它们的主人已经在止不住微微颤抖。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牧清晏樱红的唇就已经覆了上来。
商煜晚僵在了原地，任由牧清晏肆意进攻着。他辗转吸允了一会儿商煜晚那两片红润的唇，然后霸道地撬开他的齿关。
一吻终了，牧清晏抱着商煜晚细微颤抖的身体，将嘴唇贴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好甜。”
商煜晚被亲得有些缺氧，大脑已然成为一台古董复读机，循环播放着一句发自商煜晚心底的呐喊：我和牧清晏接吻了，我和牧清晏接吻了，我和牧清晏接吻了……
他感受到牧清晏环着他腰的手臂是多么有力，感受到他在自己耳边低语时，呼在脖子上的热气。他听到他说自己好甜，也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回到家后，商煜晚匆匆洗了个澡就躺倒在床上。他辗转反侧，不停地回想他和牧清晏的那个吻。这是他的初吻，他没想刻意保留却依旧留了三十年的初吻。
他此时既激动兴奋，又懊恼不已。他怕自己刚刚的表现像块不可雕的朽木，又暗暗把责任都推到牧清晏身上。谁让他搞这种突然袭击，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的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填满，那个吻令他忍不住嘴角上扬。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东西可以这样甜。
他就在这样的回味里，坠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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