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再次打开那个木箱,将那枚长命锁拿了出来,递给雁白让他也看看,然后问道:“那你觉得彭禾在这其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雁白将长命锁接了过来,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但他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属下眼拙,这长命锁实在是太过普通了,连玉也是最最寻常的汉白玉,集市上这种玉卖的可便宜了,但这雕工着实不错,与这玉真不匹配。”
他说的这些话林熙早已在心里想过一遍了,但雁白这次说出了一个被他忽略掉的细节——这枚玉太普通了!
“这长命锁一定是江家落魄之后才打造的,江家和谢家虽算不上富甲一方,但也不至于对自家孩子也抠抠搜搜,所以这东西一定是落魄的彭禾给自己孩子做的。那就得去查查谢府里面有没有年近三十而且地位不低的人……”
“谢海州!”
秦阙和雁白同时说出这个名字,但细想起来也拿不太准,谁敢去跟谢霜倾说她兄长很有可能是她母亲与别人的孩子呢?
“此事还有待商榷,尽量往这方面查,明日还是要与谢霜倾再见一次面,雁白你再去一趟,跟她说明日午时,德清饭店见。还有,重新查江家,把彭禾三十年前的人际关系梳理一遍。”
“是。”
雁白离开后,林熙也不必再端着楼主的架子,便直接往后一躺,枕在秦阙的大腿上,闭上双眼,脑海里不断设想着明日该如何跟谢霜倾提这件事。
“明日要我跟着去吗?”秦阙一边问他,一边摆弄着那人垂在身侧的手。
“也行,原本想带雁白的,但他还要查江家的事。”
“嗯,明日我同你去。”
简单休息一会儿,林熙就又重新爬起来去看谢海州的卷宗了,今日有了秦阙的帮助,紧赶慢赶地总算在睡觉前,把谢海州前二十九年的事全梳理了一遍。
这一梳理倒还真发现了一些疑点。
1、谢海州到底为什么至今未婚?毕竟他看着可不像是会为了一段感情而守身如玉的男人。
2、为什么谢海州前十岁并不得其父喜爱,是谢霜倾出生之后,他才慢慢被重视起来?
3、他与谢霜倾手足情深,又为什么要亲手杀了她的丈夫?
林熙将这些疑点一一记录下来,打算明日照着这单子一条一条去问谢霜倾。
……
第二日中午,他和谢霜倾都如约到了德清饭店。
她刚一进门就看了一眼餐桌,打趣林熙道:“林楼主今日没有准备一些‘特别’的菜?”
显然是她还记恨着上次那些断指,刻意说出来去拂林熙的面子。
林熙也是江湖老油条了,岂会被她这不痛不痒的三两句话下了面子,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说:“谢小姐又没派刺客,我上哪去弄那道‘菜’呢?”
第一轮交锋林熙险胜。
待谢霜倾落座,林熙也懒得与她说客套话,直接开始了今日的正题。
“谢小姐,我一直很疑惑一点,谢家主与你手足情深,为什么要去害你的丈夫呢?”
谢霜倾面色如常,似是早就猜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要与他争权,风竹是我最大的助力,他肯定要除掉我的左膀右臂的。”
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她似乎是猜到了林熙的下一个问题,便直接继续说了下去:“林楼主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与我兄长争权。”
“不错。”林熙颔首,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因为他正在带着谢家走向死亡……”
“?”
这一句话听得秦阙和林熙两脸问号,谢家和“死亡”怎么可能扯上关系?
“其实谢家早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我们家的门生很多,但产业却不能支撑这些门生的开销,所以我与风竹的亲事才会如此顺利,因为谢家需要钱。”
“父亲知道,可兄长却在装糊涂,他这几年还在不断地收门生,而我谢家的产业在他手里也失去了好几个,再这样下去,我谢家迟早会毁在他的手里!”
这个理由倒是十分合理,但林熙也并不会对她的说辞全然相信。
“谢小姐真是好手段,可你若是失败了呢?据我所知,谢海州如今仍然掌握着谢家的实权,在岭南地位显赫,光凭他杀了贺风竹这一点,可并不足以让他倒台。”
他说这话就是为了引出谢霜倾的后招,他可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谢霜倾也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楼主有话直说就是,你我既为盟友,那肯定得互相信任。”
“是啊……互相信任。”林熙将审视的目光投向谢霜倾,仿佛只要她说一句谎话,他就会将她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谢霜倾被这道目光看得汗毛耸立,面上的微笑仍分毫不减,淡然说道:“我在谢家内部策反了部分人,楼主只管找出他杀人的证据,届时我自会发起内乱,他这家主之位只能拱手让给我。”
这段话说到末尾,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那股狠劲和恨意连林熙都未曾预料到,或许是贺风竹的离世,让她加深了恨意罢……
“好。”林熙眉毛一挑,语气轻快地说,“我只负责给你找出证据,你谢家之事,我不插手。”
他意思非常明显,在发起谢家内乱一事上,他不会帮任何人。
不过这对谢霜倾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错的结果了,只要林熙不站在她兄长那边,最终的胜利就一定会是属于她的。
席间的气氛缓和了一二,林熙也得以吃了几口热菜,吃着吃着就又想到了那日在荒道上捡到的簪子和玉佩,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决定还是要问一下谢霜倾。
“谢小姐,想问一下,你可曾送过什么簪子给你夫君?”
“楼主何故问起这个?”谢霜倾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轻易回答。
“只是好奇罢了,毕竟我的爱人就曾送过我一根簪子,我很喜欢。”
“咳咳咳。”听到这话的秦阙瞬间红了脸,多亏有面具遮着,才没被谢霜倾看到。
谢霜倾果然没有起疑,只当这是个闲话,便回答道:“林楼主的爱人必定是个妙人,只可惜我不爱妆饰,妆奁里也没有几个首饰,想送他也没得送。不过我曾给他制过一件衣服,他很喜欢。”
她越想越入神,眼角甚至泛起了丁点泪花。
“节哀。”林熙没法安慰她,只能为她添上一杯酒,聊以慰藉。
不过这也让林熙心生疑窦,那簪子如果不是贺风竹的,那就只能是谢海州的了,想到谢海州,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事关谢海州的身世,他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要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谢霜倾。
还没等谢霜倾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林熙就又说出了那句话:“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兄长不是你的兄长……”
此言一出,谢霜倾那无瑕的面容也出现了一道裂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让她身后的那名侍女离开了房间。
随后,她对上林熙那道漠然的眼神,双眸中有疑惑也有释然,但秦阙觉得,更多的应该是愤怒。
“林楼主,说话要讲证据,虽然我与兄长意见不和,但也从未怀疑过他的血脉。”
“只是猜测,因为我们在彭禾的家里找到了这个。”林熙将那长命锁递给了她。
谢霜倾接过那长命锁,只看了一眼,瞳孔就微震了一下,血丝无声地布满了她的瞳孔,那滴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这确实是兄长儿时佩戴的长命锁,这道裂痕还是我不小心弄上去的。他说……他说这物什不小心弄丢了,怎么会出现在彭禾那!会不会……会不会是他偷的!”
平静的伪装终究被撕破,她的语调也越发尖锐,听在林熙的耳朵里都稍微有些刺耳。
他继续说:“与这枚长命锁放在一起的,是一封泛黄的信,内容你昨日看过的。”
谢霜倾倒吸一口凉气,那张惊艳绝伦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狰狞的神情,林熙看不懂,也懒得去猜。
空气沉默许久,最后还是谢霜倾率先坐不住了,抛下一句“在下失礼,先告辞了。”就离开了包厢,临走时的步伐还有些不稳,是扶着门离开的。
她走了,席间的氛围也不再沉闷,林熙把雁白喊了进来,一边吃饭一边复盘刚才的谈话内容。
“谢霜倾这个反应我还真有点拿不准,她到底是恨谢海州,还是怎么呢?”林熙率先发问。
秦阙方才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但他此时也有些困惑,说道:“到底还有些亲情在罢,毕竟是亲兄妹,好歹是一起长大的。”
“可我觉得不像。”林熙夹了一块白切鸡,接着说道,“她有一股子像是积累了很多年的恨意,还有一种释然……啧,说不上来。”
雁白听着二人的对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管谢小姐做什么?咱们找出证据,然后赶紧回蜀中才是要紧事,这岭南还真是刀山火海,一脚一个坑。”
“噗……哈哈哈哈哈。”
他这番话把另外俩人都听乐了,仔细一想还真是,管他们谢家的事做什么?拿了烟雨凭赶紧回蜀中就是了。
林熙举起一旁的美酒,乐呵呵地看了眼秦阙,又转向雁白,说:“你说得对。来,喝酒!”
吃过午饭雁白就去忙着调查江家的事去了,秦阙和林熙也有要紧事,他们得赶在谢霜倾发动内乱之前把汤旭给处理掉。
刚在马车上落定,秦阙就低声问起林熙:“你打算怎么处理汤旭?要是靠打架的话,我还得重新买把剑。”
“?你剑丢了?”林熙的表情有些不悦,这两天他光顾着去查谢海州了,都没发现秦阙的剑丢了。
“前天晚上那两人太厉害了,把我剑都打飞了……”
秦阙一张俊脸此时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惹得林熙心中又是怜惜又是生气,恨不得即刻杀到谢海州面前去。若是谢海州没对秦阙下死手,他还真不一定站在谢霜倾那边……
“那只能先去铁铺买一把应个急了。谢海州这个杀千刀的,等会我叫人去小锣村找找,若是找不到了,我要让谢海州拿他家的传家宝剑来赔。”
秦阙被他这认真的神情逗乐了,忍不住提醒他道:“谢家的家传不是断江掌和翻云覆雨手吗?哪里来的传家宝剑?”
“靠!”林熙暗骂一声,自己也是气糊涂了,居然忽略了这一茬儿,“那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带你去剑鸣山庄见见姨母,顺便重新挑一把宝剑。”
“好。”秦阙脸上的笑意灿烂得如同三月的桃花,总是能令林珩景陶醉其中。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一个铁铺的门口,花半贯铜钱买了把最最普通的铁剑,就像林熙送给他的第一把铁剑一样。
“可惜少了枚剑穗。”
秦阙坐在马车上看着这把铁剑突然出声,把林熙给吓了一跳。
“什么剑穗?”
“你送我的第一把剑,上面有块云纹白玉做的剑穗。还有你后来送的桃花剑,也配了桃花剑穗,这把剑上面空落落的,不习惯。”
“哦~”林熙恍然大悟,他倒不是忘了,只是没想到秦阙也会记得这些细节,柔声说道,“你且先用着,等去了剑鸣山庄再给你弄块好玉做剑穗。”
“好。”
秦阙笑眼盈盈地看着他,眸中似是有一汪春水,繁星倒映在其中,林珩景看得出了神,差点都忘记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了。
“哦……对了,等会一回烟雨楼,就先把汤旭叫到我们书房里,先用言语去感化他,如果没成功就再来硬的。”
“你这是计划?未免也太草率了吧!”秦阙不禁皱眉,如果只有这么一点计划,那有必要提前那么久说吗?
“诶。”林珩景一拳锤在他肩头,语气弱了三分道,“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我一没人二没武功的,就剩下这三寸不烂之舌了,不说服他,难道还能像在北境杀战廉川那样杀了他?”
秦阙仔细一想,他身体尚未康愈,雁白也琐事颇多,除了让林熙去说服他,好像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就照你说的做罢,我就像以前一样,坐在旁边做个震慑他人的吉祥物可好?”
“好!”
这话说的有趣,林珩景都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虽然捏不起什么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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